虽说薛如钰近来变化极大,对她的态度也不复从前,甚至要娶别的女子为妻。

但毕竟是自己真心爱慕之人,许窈见她受伤,心中还是颇为担忧。

她猜到薛如钰的异常同那位阿渔姑娘有关,也不知阿渔姑娘此时在做什么,薛如钰反应如此之大,难不成阿渔姑娘提到的那诡异佛像真与她有关?

江秋渔并没有瞒着许窈,甚至在得知她与薛如钰的感情纠葛之后,还主动将佛像的存在告知许窈,询问她对此是否有所了解。

许窈虽然在城住府住了好几个月,却因身受重伤,大部分时候都呆在薛如钰的院子里,并不曾逛完整个城主府。

对于那诡异佛像,她也不甚了解。

听江秋渔说起那佛像的阴毒之处,许窈更是不敢相信,此事竟同薛如钰有关。

当时她还替薛如钰辩解,毕竟在那几个月的时间里,她所了解到的薛如钰是个刚正不阿,嫉恶如仇之人。

那时,那位阿渔姑娘听后并未反驳,只是问她:“你真的相信一个要娶别人的人,还是你所爱的那个薛如钰吗?”

许窈当时还不相信,她听阿渔说,薛如钰要娶的那位姑娘同她长相相似。

许窈以为这是魔修的一场骗局,先是将她打伤,而后幻化成她的模样,欺骗了阿钰。

阿钰并未变心,只是被魔修欺骗了而已。

否则,她为何要娶一个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子?

这女子的身份也颇为古怪,许窈断定,此事定是那魔修的奸计。

然而此刻,担忧过后,看见薛如钰唇边带血,眼神阴狠毒辣的模样,许窈一时竟有些不敢认她。

眼前这个满脸怨毒之色的女子,当真是那个会温柔地替她簪花的阿钰吗?

许窈从未感觉眼前之人如此陌生过。

或许阿渔姑娘说的没错,此人并不是她的阿钰。

那个爱她的薛如钰,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眼前这人,同那诡异佛像关系匪浅,兴许她已经受到魔族的蛊惑,被魔气乱了心智。

许窈一边觉得这人陌生,一边却又忍不住想,也许这并非薛如钰的本意,兴许等阿渔姑娘将那佛像解决掉之后,阿钰就能摆脱佛像的控制。

想到这里,许窈更不能让薛如钰前去寻阿渔了。

她拦在薛如钰身前,厉声呵斥道:“薛如钰,你若真是问心无愧,可否让众人瞧一瞧新娘的模样?”

“看一看我与她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薛如钰感应到佛像受了重伤,自己也被反噬,内府中的灵力不受控制,肆意冲撞着经脉,又被许窈气得怒火攻心,竟然又是一口鲜血直直地喷了出来。

她这古怪的反应,倒让现场的客人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

“薛城主,不若让大家瞧一瞧新娘子的模样,真假一瞧便知。”

“若真是此女满口谎言,众人定不轻易放她离开!”

可若真是薛如钰蒙受欺骗,做了那负心之人,此事又该如何解决?

众人一时也难以决断。

今日毕竟是薛如钰的大喜之日,被这女子毁成这样,喜事反倒是成了笑话。众人对许窈难免多了几分抱怨和不满,一时间,支持她的人并不多。

正在这时,人群中观礼的玖仪忽然发现,许窈身上挂着的那枚玉佩似乎有些眼熟,她好似在阿渔姐姐身上见过。

玖仪扯了扯阿雪的衣袖,两人身子靠近时,彼此的脸颊都有些红,眉眼间羞答答的。

“阿雪。”

玖仪将唇贴在阿雪的耳侧,阿雪僵着身子,低声应道:“嗯。”

玖仪小声道:“你看一看那位姑娘身上挂着的玉佩,是不是阿渔姐姐的?”

阿雪已然知道玖仪并不喜欢阿渔,她同玖仪心意相通,自然不会再吃阿渔的醋。

此时听见玖仪这般说,阿雪也凝神仔细看去,果然瞧见许窈身上挂着的那枚玉佩有些眼熟,正是阿渔曾经在她面前把玩过的。

“嗯。”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玖仪顿时有些了然,分析道:“虽然阿渔姐姐从未在你我面前提起过这位姑娘,可她将自己的玉佩交给这位姑娘,约莫是在提醒你我二人,若是遇上此番情景,定要帮一帮这位姑娘。”

阿雪思索之后,也认为玖仪的话不无道理。

“正好我也想知道,新娘子和这位姑娘,究竟谁才是薛城主应该娶的人。”玖仪说完,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眼里写满了兴奋和好奇。

可见吃瓜一事,的确是不分古今。

她不再犹豫,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娇声道:“薛城主,正好我们大家从未见过城主夫人的面貌,不若让大家瞧一瞧,如此,既可让那女子死心,也能满足众人的好奇。”

此话一出,原本那些认为许窈不该逼迫薛如钰的人,也觉得玖仪的这一番话似乎有些道理。

众人都对那神秘的城主夫人好奇不已,修真之人不讲究这些繁琐迂腐的礼节,便是提前看一看新娘子的脸也没什么。

如此一来,大部分人竟都同意了玖仪的提议,此时薛如钰若是再推辞,反而显得她心里有鬼。

薛如钰身受重伤,即使心急如焚,却也无法抛下这满屋的客人不管。

即便她真的想走,许窈也不会让她离开。

许窈自己或许不是薛如钰的对手,可这满屋的客人却是她无形的助力,若是众人知道薛如钰同魔修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安能放她离开?

薛如钰自个儿也明白这道理,即便她的心里已经对许窈恨到了极点,此时却也不得不擦掉唇边的鲜血,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薛某人并非内等眼盲心盲之人,要娶的自然也是自己真心喜爱之人。”

她握紧了身旁之人的手,柔声安慰道:“窈窈,便让他们瞧一瞧,也好打消大家的疑虑,好不好?”

众人屏息凝神,想听听新娘子是如何回答的,却见那新娘一语不发,只是动作略显僵硬地点了点头。

薛如钰笑了笑,“委屈窈窈了。”

许窈站在她的对面,听见她柔声唤着另一女子窈窈,心痛欲裂,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眼前茫然一片,竟分不清这一幕究竟是真实还是幻境。

她满脸泪地看着薛如钰,薛如钰却从头到尾都不曾瞧上她一眼,只是伸手抓住新娘子的盖头,慢慢地掀开来。

众人哗然。

这新娘子竟真同这位姑娘长得如此相似!

这两人究竟谁是真?

谁是假?

众人细细一瞧,却见从始至终都一语不发的新娘竟也是眼眸通红的模样,一双美目中含着两汪眼泪,直勾勾地注视着对面与自己容貌相似的女子。

许窈方才一直将目光落在薛如钰身上,此时察觉到新娘子的视线之后,忍不住转头看向她。

这一眼,却是目眦尽裂,几欲魂飞魄散。

她竟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下意识地唤道:“阿钰!”

话音刚落,新娘子眼中的泪水便夺眶而出,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染湿了眼下的胭脂,竟像是两行血泪。

她的唇极为艰难地开合了两次,无声地回应道:窈窈。

众人大惊,这位姑娘为何对着新娘子唤出了阿钰两个字?!

如若新娘子是阿钰,那薛城主又是谁?!

众人隐隐察觉到,此事并非大家想象的那般简单。

见状,薛如钰的脸色更加难看,眼眸中的恨意清晰可见,看向许窈时,更是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她恨极了许窈,连带着对身旁之人也怨恨起来。

都这样了,你还对她念念不忘吗?!

——

此时,江秋渔和林惊微也已穿过一条又一条地道,终于来到了一道高大的石门前。

两扇石门上都雕刻着繁复精美的花纹,将之连在一起来看,却是一道防御阵法。

除此之外,石门上还雕刻着两尊佛像,正是江秋渔与林惊微在佛龛内所见的那尊佛像的模样。

看来她们寻得不错,这石门后便是薛如钰极力想藏起来的东西。

林惊微试探地甩出霜须,夹杂着灵力的针尖刚扎在石门上,眼前的佛像便像是活过来了似的,张开两张狰狞的大嘴,朝两人吐出两股黑雾。

江秋渔和林惊微赶紧后退,一边退,江秋渔一边将花弄影挡在两人身前,挡住了黑雾的袭击。

只是那黑雾竟好似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竟然格外不好对付,像两条灵活的蛇,不断地寻着空隙想要钻进来。

见状,林惊微也不再手软,收起霜须后,手中白光一闪,浮月流光灰蓝色的剑身出现在了江秋渔的眼前。

裹挟着凛冽剑意的灵气直直地冲向石门,那两道黑雾惊慌之下,竟凝聚成了一条巨大的黑龙,张牙舞爪地盘旋在空中,想伺机将两人吞吃入腹。

江秋渔难得遇到如此难缠的东西,竟也来了点儿兴趣。

她收起花弄影,转而祭出金丝缕,金黄色的缎带许久不曾受到主人的宠幸,此时竟格外兴奋,在空中暴涨数倍,身形比那条巨大的黑龙还要庞大。

江秋渔操纵着金丝缕,同那黑龙缠斗在了一起。

比起那黑雾,金丝缕更像是一条金光闪闪的龙,周身的光芒显得格外圣洁纯粹,那黑龙张开大嘴想要将金丝缕吞进去,金丝缕则是用力缠住黑龙的身子,毫不犹豫地绞断了它的两条腿。

黑龙吃痛,顿时在空中用力翻滚着,想要缠将身上的金丝缕甩下去,金丝缕却越缠越紧,将那黑龙周身的雾气勒得消散了许多。

趁着江秋渔同黑龙打斗的时候,林惊微也来到石门前,手中挽了个剑花,剑身用力往前一挥,衣袂飘飘间,杀意尽显的剑招狠狠地劈在了石门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奇怪的是,那石门却仍旧不曾打开,就连石门上的阵法也只是动**了片刻,便又归于宁静。

林惊微又尝试了两次,确认自己无法打开石门,便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黑龙身上,此时的黑龙已然比刚才小了不少,正被金丝缕戏弄着。

这条金黄色的缎带也如同它的主人一般,心眼不少,不仅将那黑龙缠了起来,还不时抽对方一巴掌,打得那黑龙左摇右晃,头晕目眩。

黑龙哪还有一开始的嚣张气势?

被金丝缕打得就差跪地求饶了。

林惊微走到江秋渔身旁,低声道:“我没办法打开石门。”

江秋渔转头看着她,眼眸里尽是笑意,“清蘅君,你这是在跟我撒娇吗?”

林惊微舒了口气,心中那点儿微妙的窘迫消散了。

江秋渔将打开石门一事交给她,她却无能为力,辜负了江秋渔对她的信任,林惊微的心情格外复杂。

幸好,江秋渔没有怪她无能。

她的心中泛起一丝涟漪,又缓缓归于平静。

江秋渔结束了猫戏耗子的游戏。

金丝缕彻底绞散了最后一缕黑雾,随后又努力缩小自己的身体,亲亲密密地缠在了江秋渔的手臂上,仿佛撒娇似的,轻轻蹭了蹭她的指尖。

主人好久都没有唤它出来了,好不容易能出来透个气,金丝缕不想立马回到江秋渔的内府之中。

江秋渔当它是小孩子心性,任由它缠着自己,转而看向林惊微,“这石门颇为古怪,你打不开也正常,光靠蛮力是没有用的。”

她从自己的乾坤戒中掏出一个碧色玉瓶,解释道:“那一日,我同佛像交手时,趁机从它身上绞了一缕黑雾下来。”

这黑雾与佛像用来攻击她们的黑烟不同,乃是佛像本体的一部分,想来应该能打开这扇石门。

林惊微这才明白,为何自己的剑招对石门无用。

她不禁又想,自己尚且未能参破这石门的奥妙之处,江秋渔却在那一日便已然察觉到了这其中的不同寻常之处,那便是她与江秋渔的实力差距。

林惊微本该忌惮江秋渔的强大和智慧,可这会儿,她心中却想,怨不得这人如此气定神闲,原来是早有把握。

林惊微在惊讶之余,又觉得合该如此。

虽然她被世人称赞为千年不遇的天才,可林惊微想,她也是比不过江秋渔的。

不如这人强大,聪明,将万事万物都掌控在了手心之中。

人人都有仰慕强者的心理,即使天赋卓绝如林惊微,也不例外。

她盯着江秋渔的侧脸看了半晌,神色是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专注和认真,仿佛还有些别的情绪在里面。

江秋渔却来不及去想女主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她猜许窈和薛如钰必定是已经对上了,玖仪应当能猜到她的意思,许窈暂时还是安全的。

只是若再拖延时间,彻底将薛如钰激怒,情况便未可知了。

思及此,江秋渔来到石门前,将瓶塞拧开,下一瞬间,那股浓郁到几欲成形的黑色雾气从瓶中飘了出来。

林惊微站在江秋渔身后两步远的位置,见状,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剑,似是想为江秋渔护法。

江秋渔不曾注意到她这细小的动作,只引导着黑雾飘向石门,在黑雾刚触碰到石门时,门上的阵法忽然亮了起来,那些被雕刻出来的花纹仿佛活过来了一般,随着阵法流动。

江秋渔后退一步,屏气凝神,身后忽然冒出了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林惊微一愣,这是何意?

下一刻,她便瞧见江秋渔将自己的尾巴堵在了鼻子下面,半张脸都被雪色的毛发遮住了,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狐狸眼。

林惊微仍旧不明白,江秋渔这是做什么?

江秋渔似是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解释道:“你难道不曾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吗?”

仿佛是尸体腐烂后的味道,又好似浓郁的血腥味,只是从石门开启的缝隙中飘出了一缕,便让江秋渔恶心到想吐。

她的声音闷闷的,那双狐狸眼都因心中的难受而泛起了一圈的红,眼眸被薄薄的水雾覆盖,越发显得双眼清澈透明,仿佛含着两汪清泉似的。

这样一副媚色横生的模样,让林惊微蹙起眉头,挡在了她的身前,同时叮嘱道:“那你再退后一些。”

兴许是因为江秋渔是狐妖,鼻子格外灵敏,这才闻到了石门后的味道。

林惊微屏住呼吸,等石门开启后,便用神识进去探了探。

这石门后,竟是一处巨大的水池!

池中盛开着一朵鲜红的莲花,莲花上还躺着一个人,看不清楚样貌,只能辨认出是一名女子。

巨莲的根茎浸泡在血红的池水中,林惊微定睛一看,那分明是血水!

血水中甚至还漂浮着人的尸骸,依稀能辨认出是一截断臂。

整间石屋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以及尸体微微腐烂后的恶臭,怪不得江秋渔嫌它难闻。

林惊微对这种味道并不陌生,只是江秋渔的反应让她稍感惊讶。

这人身为魔尊,什么血腥味尸臭味没闻过,怎会如此厌恶这股味道?

林惊微回想起来,江秋渔似乎格外讨厌血腥味。

还在魔宫时,她收到了师尊让人送来的心头血,闻了那股味道之后,也是控制不住地干呕了两声。

这让林惊微感到有些不对劲,江秋渔的反应,不像是杀人无数的魔尊应该有的,反而同凤桉头一回斩杀作恶的妖物,被那股血腥味恶心到掉眼泪时的模样有些相似。

江秋渔为何会有这般反应?

林惊微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只可惜消散得太快了,她还来不及思考清楚,江秋渔便在她身后戳了戳她的后腰。

“怎么不进去?”

她仍然用大尾巴捂着自己的鼻子,眼睛都被熏红了,一副极难受,却又不得不忍耐的可怜模样。

林惊微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依旧站在石门前,握紧手中的浮月流光,手腕翻转,剑身划破空气,一招“春风送影”搅散了屋内令人作呕的味道。

片片霜花在石屋内随风飘**,清新的霜雪气息代替了腥臭味,江秋渔终于能将自己的大尾巴放下来了。

她揉了揉鼻尖,随即从后面抱住林惊微的腰,脸颊在剑修的后背上蹭了蹭,声音柔柔的:“谢谢仙君。”

那条大尾巴则是勾着林惊微握剑的手,尾巴尖尖蹭了蹭她的手腕。

林惊微素白的脸颊上泛起了浅浅的红晕,身子一动不动,任由江秋渔从后面缠上来,只低声道:“嗯。”

江秋渔用指尖在林惊微的腰腹处画了个圈,感受到掌下的身体陡然紧绷,她弯了弯唇角,笑道:“仙君好敏感啊。”

林惊微闭了闭眼,避而不答,只是道:“咱们先进去吧。”

嗓音却比方才哑了一些。

也对,正事要紧。

江秋渔松开了抱着林惊微的胳膊。

都怪林惊微太有趣了,江秋渔老是忍不住想逗一逗她,差点儿把正事都搞忘了。

屋内的霜雪气息越发明显,就连地面上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相比之下,那股令江秋渔感到恶心的血腥味便没有那么明显了。

江秋渔自然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林惊微当真是为了她才这般做的,她只是想,原来女主也不喜欢这股味道。

巧了吗这不是。

江秋渔收起自己的狐狸尾巴,同林惊微一起踏入了石门之中。

屋内纷飞的大雪在触碰到她之前,便已经化成了水,并未在江秋渔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江秋渔丝毫不曾察觉到这一微小的细节,她的注意力被水池中的莲花吸引了。

便是这东西不断吸引她前来。

江秋渔在脑海中思索片刻,笃定道:“这是血狱莲。”

林惊微神色微紧,她博览群书,自然也听说过血狱莲。

这种莲花以人的血肉为食,极为阴毒可怖,最擅长迷惑人心,待人失去神智,它便将人吞噬殆尽。

林惊微先前见那佛像擅长幻境之术,只当它有古怪,此时见了血狱莲后,方才明白,也许那佛像的古怪之处,同这莲花脱不了干系。

至于它为何不断吸引江秋渔前来,大抵是这莲花以血肉为食,生长在阴暗之处,最喜欢阴冷的魔气。

江秋渔是魔尊,一身魔气在其他魔族看来,便如同香饽饽一般,人人都想吞食她,以增长自身修为。

血狱莲自然也不例外。

只可惜它不知道,它招来的不是十全大补汤,而是准备送它归西的刽子手。

江秋渔对这东西并无一丝好感,更别说它还吸食了这么多人的鲜血,根茎就浸泡在人血之中,比之前那些黑雾还要令人作呕。

因此,当林惊微问她该如何处置这血狱莲时,江秋渔想都不想便答道:“这种阴毒的东西,自然是该毁了它,免得它再害人。”

林惊微掩下眸中的思索,正如血狱莲将江秋渔吞噬后,便可增长自身修为一般,江秋渔若是将血狱莲吞食,也能有所精进。

她还以为江秋渔会将血狱莲留下来,没想到这人却要毫不犹豫地毁了它。

林惊微直觉江秋渔说的并非假话,而是当真对它不喜,更不想让它再害人。

这话竟然是从魔尊的口中说出来的。

江秋渔却并未多想,先不说她此时不仅不能再增长修为,反而还得努力压制自身魔气。否则,若是在剧情点结束前便迎来天劫,那才是真的一切都得玩完。

即使是需要精进修为,也用不着吸收这么恶心的东西。

江秋渔站在水池前,看着里面漂浮的残肢断骸,心中更是对这朵血狱莲充满了厌恶。

她用魔气在水池上方搭了一座桥,随即踩了上去,慢慢走到了血红的莲花上。

这朵害人无数的莲花闻到江秋渔的气息后,一边忌惮,一边蠢蠢欲动,周身流淌着鲜红的光芒,闻之欲呕。

林惊微见状,干脆挥出了两道凌厉的剑气,夹杂着冷冽的冰霜,直接将血狱莲的花瓣冻住了,鲜红的花瓣被封在了透明的寒霜里,暂时无法再作恶。

江秋渔低头看着躺在血狱莲中心的女子,此人双眼紧闭,唇上没有一丝的血色,身上穿着一袭黑色的华服,乃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

她长着一张让江秋渔格外熟悉的脸。

林惊微也纵身跃了过来,脚尖轻飘飘地踩在寒霜上,她虽从未见过此人,却也能根据对方的穿着推测出她的身份。

“这位难不成才是真正的薛城主?”

江秋渔点了点头,“嗯。”

真正的薛城主在此,外面成亲的薛城主便是假的。

联想到打伤许窈的那名魔修,林惊微推测到:“此时成亲的薛城主是那魔修假扮的,只是她为何要打伤许窈,却又弄出一个假的许窈来?”

江秋渔想了想,“兴许那人是想取代薛城主的身份,只是,虽然许窈极少出来见人,这城主府中仍旧有少部分人见过她。那魔修若不弄出一个假的许窈来,难免惹人怀疑。”

恐怕是她自知无法哄骗真正的许窈,便干脆杀了她,又弄出一个假的来,以此瞒天过海。

虽说她当时并未立刻取许窈的性命,可若不是江秋渔恰好在此,许窈难逃一死。

此计当真是歹毒!

事不宜迟,江秋渔用金丝缕裹着薛如钰的身子,将她带了出来,林惊微则是脚踩血狱莲,周身灵力汹涌而出,剑气中尽是毫不掩饰的杀意,手中的剑直直对准了脚下的血狱莲。

这血狱莲只是擅长迷惑人心,自身修为却不高,江秋渔和林惊微一个比一个心性坚定,丝毫不受它的蛊惑,血狱莲自知无法抗衡,竟然转身便想逃跑!

这朵巨大的红莲剧烈晃动着,想将身上的人甩下去,满池的血水哗啦作响,里面飘动的断肢残骸尽数碎成了肉泥,偶尔有溅出来掉落在地上的,早已分不出是哪个部位。

江秋渔赶紧扶着薛如钰退出了石屋,将血狱莲交给了林惊微来处理。

血狱莲疯狂地摇晃着,整间石屋都在晃动!

林惊微却巍然不动,身形定在空中,剑光缭乱中杀招尽显,满屋的灵力蕴含着足以毁天灭地的凌厉剑意,狂风卷着满天飞舞的霜花,震碎了石屋的墙壁,碎石不停地砸在地上,轰隆作响。

在一片霜雪之中,那朵血狱莲被林惊微的剑气绞成了碎片,唯有一颗血红的妖丹漂浮在水池上方,隐隐泛着红光。

血狱莲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它的妖丹却是不可多得的宝贝,能用来炼制血引长眠。

血引长眠,顾名思义,便是能让人分不清梦境和现实,逐渐迷失心智,最后彻底困在梦境之中的东西。

林惊微将妖丹收了起来,随即转身向石屋外走去,江秋渔正用魔气探查薛如钰的身体情况,见她出来,神色严肃地说道:“薛城主魂魄尽失,肉。身俨然只是一具空壳了。”

林惊微的面色也跟着沉了下来,薛如钰遭此大难,魂魄不知去往何处,恐怕是凶多吉少。

江秋渔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见林惊微的脸色不太好看,知道她已然是做了最坏的打打算,便随口安慰道:“也不必担忧,薛城主不会有事的。”

林惊微眉间微动,见江秋渔一副笃定的模样,不知为何,忽然也跟着放下心来。

她对江秋渔的话没有生出一丝半点的怀疑,即便薛如钰魂魄尽失,林惊微也依旧相信,江秋渔一定有办法救她。

两人带着薛如钰的身体,一路赶往拜天地所在的堂屋,快到地方时,江秋渔忽然停了下来,“你先带薛城主过去,我去去便来。”

她还得去薛如钰的内室取放在那里的留影石呢。

如此一来,才算证据确凿,容不得那假薛如钰再争辩。

林惊微虽是不知她要去何处,却也并未多问,只拎着薛如钰的后领,带着人落在了堂屋外。

此时,气氛已然到了最紧张的时刻。

那“薛如钰”也不知为何,忽然口吐鲜血,一副身受重伤的模样,身上竟隐有魔气萦绕,众人正是大惊之时,林惊微便带着真正的薛如钰来了。

“林姑娘,你来了!”

玖仪率先叫出了声,随后阿雪也唤了一声“林姑娘”。

众人不知这林姑娘究竟是何人,能让明望宗的人如此热情相待,只见她面容陌生,并非众人所属知的哪位修士,一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有那眼尖的,瞥见林惊微手中拎着那人的面容,不禁惊呼道:“薛城主!”

真是怪哉!

怎会有两个容貌相同的新娘子,又有两个薛城主?!

究竟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

众人见那身穿喜服的“薛城主”满眼怨恨,一身魔气再也掩藏不住,心中都有了决断。

有那脾气火爆之人,便已祭出法器,对准“薛如钰”,嘴里怒斥道:“贼人!你竟然谋害薛城主?!”

早在林惊微拎着薛如钰的身子落在堂屋外时,许窈便瞪大了眼睛,朝她奔了过来,一把搂住了薛如钰,急急地唤道:“阿钰!”

此时,她仿佛终于清醒过来,明白之前薛如钰为何对她如此冷淡。

原来,并非是薛如钰变了心,而是对面那人早已不是真正的薛如钰。

可恨她的阿钰被人谋害至此,她却不曾知晓,仍旧伤心于“薛如钰”的冷淡。

许窈只觉得心痛欲裂,一边恨自己的无能,连道侣都认不出来,一边却又恨那魔修诡计多端,竟将薛如钰残害至此!

她搂着薛如钰魂魄尽失的身子,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也跟着空了下来。

“薛如钰”自知大势已去,对破坏她计划的林惊微可谓是恨之至极,恨声道:“那晚在佛堂袭击我的,便是你?!”

可恨此人竟佯装不敌,故意输给她,让她以为此人修为不及她,这才大意了!

林惊微不答话,只是道:“你妄想取代薛城主,又残害了那么多的无辜百姓,今日一事,不过是报应罢了。”

“薛如钰”大笑了两声,目光冰冷怨毒,“我妄想取代薛城主?这位道友,你安能说我不是薛如钰?”

林惊微眉头微蹙,“真正的薛城主在此,你又该如何解释?”

“薛如钰”抚了抚掌,“道友此计可谓歹毒至极,先是让这女子破坏我与夫人的喜事,随后又带来一个与我面容相似的女子。难不成你以为,这样便能证明我不是薛如钰吗?”

“真正居心叵测的人,是你才对!”

“薛如钰”的目光扫过围观的众人,大声劝道:“各位道友,千万别被这贼人的奸计给迷惑了!”

林惊微迎着众人或惊或疑的目光,心中想,江秋渔恐怕便是要去取那足以证明眼前的“薛如钰”并非薛城主本人的东西。

在江秋渔回来之前,她绝不能让此人占据上风,扭转局势!

林惊微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然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江秋渔的身上,她竟然完全没有怀疑江秋渔的话,更不担心这人会一去不返。

此时,林惊微只是目光平静地同“薛如钰”对视,嗓音格外冷淡:“那你又该如何解释,你这一身魔气从何而来?”

“薛如钰”顿时不说话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林惊微,恨不得立刻将她碎尸万段,以平自己心中的怒火!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又传来了吵闹声,众人纷纷看去,又有两名女子闯了进来。

来人是扶姎和灵漪。

“姐姐!”扶姎扑向许窈,满脸泪水,双眼红肿不堪,“你怎么能骗我!”

灵漪的面容也透着几分憔悴,她站在林惊微身侧,低声道:“林姑娘。”

见此情形,灵漪哪还有不明白的,恐怕林惊微也早已知晓许窈假死一事。

那一日,阿渔临走之前告诉扶姎,事情或许会有转机,扶姎与灵漪再三思索之后,这才觉察出了不对。

灵漪细看之下,总算发现许窈的尸体有异,那一具尸体兴许是假的。

她虽然有一双特别的眼睛,却因伤心过度,并未仔细查看许窈的尸体,这才没能及时相信不对。

察觉到许窈可能没有死之后,灵漪和扶姎便一直焦急不安地等待着,扶姎猜到这也许是姐姐的主意,并不曾埋怨阿渔和林姑娘。

只是许窈重伤初愈,究竟能去哪里呢?

如此等待了两日,灵漪虽然知道今日是城主的大喜之日,心中却并未过多在意,只是当她听见众人议论纷纷,好似城主府内发生了大事,这才隐隐明白许窈究竟去了何处。

两人紧赶慢赶,总算到了城主府外,幸好此时城主府早已乱作一团,竟真被她二人溜了进来。

扶姎一见许窈,心中顿时又气又急,却又终于放下心来,哭倒在了许窈身旁。

许窈双手扶着薛如钰,满脸愧色地看着妹妹,“抱歉,小姎。”

扶姎早在方才便听说了事情的经过,此时见需要搂着一昏迷不醒的女子,便低声道:“这位便是薛城主吗?”

许窈点了点头,目光在薛如钰惨白的脸上流连片刻,鼻子一酸,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抹了抹眼泪,双手抱紧怀中的女子,视线却无意识地落在了“薛如钰”身旁那人的身上。

方才也不知为何,她竟觉得那女子的眼睛像极了薛如钰,下意识地对着她唤了一声“阿钰”。

那女子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并未发出声音来。

此刻,许窈同那人对上目光后,竟又有了熟悉的感觉。

她忍不住直直地盯着那人瞧了半晌,却见那人也正双眸通红地看着自己,那张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毫无情绪可言,可不知为何,许窈却总觉得对方悲伤极了,似乎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

这人究竟是谁?

许窈抱紧了怀中的道侣,她能确定怀中之人是阿钰没错,可那人给她的感觉,又为何如此熟悉?

还有“薛如钰”,她究竟是谁,为何要谋害阿钰?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出现在许窈的脑海中,她又看向身旁站着的林惊微,直觉告诉她,这位姑娘定能替她解疑答惑!

就在她满心不解的时候,灵漪也同样困惑不已。

她连林惊微脸上的障眼法都能看穿,却无法看破“薛如钰”身上的障眼法,只能看见她周身魔气萦绕,显然已经入魔。

灵漪低声同林惊微道:“我看不破她脸上的障眼法。”

其实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口。

她总觉得此人身上并无任何障眼法,她的的确确是同薛城主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众人从不曾听说薛城主还有同胞姐妹,这人究竟是谁,为何会同薛城主长得如此相似?

灵漪抿了抿唇,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又问:“阿渔呢?”

怎么不见阿渔的身影?

林惊微方才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直到此时,才转头瞥了一眼灵漪,那一眼中,似有无尽的深意。

不知为何,灵漪竟觉得,自己仿佛从林姑娘的这一眼里瞧出了淡淡的敌意。

灵漪:???

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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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微:关于你说错了什么,浮月流光会给你答案:)(拔剑)

灵漪:!!阿渔救我!林姑娘为什么说这种话?

鱼鱼:ouo小福泥什么都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