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笙所在小组负责的项目终于结束,余下便是工作总结、报告等琐碎任务。

他乐得放几天清闲假,却在休假的最后一天被告知下周要去华都出差。

曲笙一脸懵,他一个技术岗,有什么出差的必要?

电话那端负责通知的女声一顿,“这就不清楚了,是荆总特别吩咐的。”

曲笙更懵。

灵市近日接连降雨,气温急剧下降,街上行人撑着颜色各异的雨伞,行走在湿漉的地面上。

卫雯瑾今天穿了毛衣和长裙,走知性女人风,落座于荆丛辙身边,姿态随意地叫服务生点了杯热可可。

“为什么拒绝?”她先开口,并看向玻璃幕墙外,雨帘一条条滑落,景色模糊朦胧,只是看便觉着寒冷。

“今晚回家吃饭。”荆丛辙说。

卫雯瑾对这个回答产生浓厚的兴趣,“所以,确定了?”

荆丛辙扫了她一眼,知道卫雯瑾心里在想什么,却按照对方的句式,“什么?没有。”

卫雯瑾佯装遗憾地叹出一口气,“我爸挺希望你去的,但我不希望你去。”

今天在世景大厦的展览会上偶遇,双方都未料到。

两个人平时交流甚少,险些露馅,卫雯瑾陪父亲前去,见荆丛辙要走,灵机一动借口跟出来,临走前和父亲说两个人闹了点小矛盾,今晚也不能去饭局了,一路追到楼下休息区,打算趁此机会也逃掉。

“还是不要让他对你太满意,免得之后我们分手都不好分。”她半开玩笑说着,服务生把热可可放在她手边,她捧了起来,“再说去饭店吃饭哪有回家吃饭好,是不是?我懂你。”

她语气带着调侃,荆丛辙却不为所动,依旧喝自己的咖啡。

“有一件事一直很好奇。”卫雯瑾试探,“能问问你和上一任女友是怎么分手的吗?”

荆丛辙这才看了她一眼。“性格不合。”

这一回卫雯瑾忍住吐槽,“那是很遗憾。”

还未真正接触男人之前,卫雯瑾只觉得荆丛辙讲话直接,行事利落。

双方权衡利弊后,都一致认为假扮情侣能避免后续诸多麻烦,之后无法避免有了更多接触,卫雯瑾才发现,荆丛辙这个人从内到外都出奇的一致,一致地无趣。

他更像是一块优质优化的模板,没有自己的喜好与情绪,人生大部分时间献给工作,一直在做对的事情,做着让人逃不出毛病的稳妥决策。

卫雯瑾和荆丛辙相处了几个月,仍旧感到自己对他的无知。

这很恐怖。

而荆丛辙唯一露出的破绽是那个寄宿在他家的曲家小孩。

那是卫雯瑾第一次看到荆丛辙脸上有那么明显的情绪,急于澄清他们之间的关系。这让她产生一种猜测,虽然荆丛辙历来交往的都是女人,但这很可能也是正确的事的一部分。

在曲笙之前,荆丛辙恐怕从没往那方面想过。

那么现在呢,这人开窍了吗?

卫雯瑾端详荆丛辙的脸,实在看不出什么,还想着,荆丛辙的手机忽然响了。

见他把手机贴到耳边,电话那边的人大概说了什么,他回:“没有搞错,就是我的意思。”

“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来当我的临时助理。”

“我马上就要回去了,回去可以详谈。”

荆丛辙垂眼答话时的语气没有什么变化,对方说什么他就回什么。

但这种情况本就不多见。

荆丛辙鲜少会向别人解释自己的用意,更别提耐心地说一些废话。

电话那头是谁不言而喻。

电话挂断,卫雯瑾撑着下巴,冒出一句:“承认吧,你对他很有感觉,女人的第六感可是很准的。”

保姆大概早就接到消息,知道荆丛辙会回来吃饭,早早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曲笙没等荆丛辙就直接吃了。

之前也有这种时候,曲笙白白等了一个半小时,最后接到荆丛辙打的电话又说不回去了。

曲笙唯独等过那么一次,之后便都自顾自地吃了。

别管荆丛辙回不回来,他自己总不能饿肚子。

饭刚吃没两口,玄关处传来开门声,曲笙停下筷子,抬头看了眼表,时间还早,居然准时准点回来了,真稀奇。

屋子里开着空调,荆丛辙脱下身上厚重的衣服,只余一件浅灰色的薄衬衣,衣服贴身,将胸肌轮廓衬得显眼,又去卫生间洗手,袖子挽了三折,出来时也没放下,露出有力的手臂。

曲笙瞟一眼,再瞟一眼,出声:“我去华都做什么?”

荆丛辙落坐在他对面,“跟着我。”

曲笙等了会儿。

“没了?”他不可思议道。

荆丛辙拿起筷子,抬眼看他,“你还想要做什么?我工作结束后可以带你去玩。”

曲笙:“搞什么,春游吗?”

“现在是冬天。”

“……”

曲笙无言。

荆丛辙开始吃饭了,曲笙又说:“我要是不去呢?”

若是以前荆丛辙会告诉他吃饭的时候不要多话,现在无所谓了,两个人的交流常常是饭桌上或者清晨的吧台。那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沟通时间。

“为什么不去?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照样领工资,你最近也没有演出。”

曲笙心动了,但表面还是要问个明白,“这不合理,干嘛突然安排我出外务……”

他一双眼望过去,筷子拿不稳似的落在碗的边缘。

荆丛辙瞧了他一眼,见曲笙分明话里有话,“你觉得是为什么?”

他把问题抛了回来。

曲笙不好意思似的低下脑袋,猛扒两口饭,嘴巴里含糊不清:“我不清楚啊,这要问你。”

荆丛辙把马克杯递过去,里面装着温水,曲笙接过去灌了几口,听荆丛辙说:“慢点喝。”

都怪你!

他心里想,耳朵却升温。

荆丛辙干嘛叫他跟自己一块去,曲笙就是不清楚才问,荆丛辙去华都是去谈工作,要他做自己的临时助理,却是出于私心。

这叫曲笙怎么不多想,一整个下午都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现在饭也不好好吃了,就等着荆丛辙给他一个说法。

荆丛辙说:“我要时刻看着你。”

曲笙把脑袋埋得更低了,被荆丛辙一只手按住额头抬起来。

荆丛辙接着补全下一句,“不然我不放心。”

曲笙寻思一下才明白,觉得好笑:“有什么好不放心?”荆丛辙又不是第一次出差了。

荆丛辙干脆把筷子放下,“先是生日当天叫男公关,然后是叫我去同性酒吧接人,我不在灵市,不知道你还会怎么折腾。”

曲笙的笑容慢慢放下去,像是才意会,重复那句:“你不放心我。”

荆丛辙直视他的眼睛,“对。”

“我是成年人了,而且我都解释过,我没嫖……”

“我知道。”

曲笙的情绪转变飞快,刹那间又赌气上,“那凭什么不放心我?”

“因为你管得住自己管不住别人。”荆丛辙说。

曲笙哑然。

“又不是我要他们请喝酒,这要赖我?”

荆丛辙起身,又是俯视的角度,阴影压下来,就要曲笙喘不过气。

但他很快转身,把空了的杯子放到饮水机上,转头才说:“你没有错,但是那样太危险了。”

“什么危险?”曲笙完全不屑,“我一拳一个。”

荆丛辙走过来,曲笙扬起头望他。

“如果再有变态跟踪你,我没办法及时赶过去。”

“那种人本来就是少数,我也不需要……”

“你”字没说出口,荆丛辙倾身下来,曲笙忘了出声,荆丛辙反压住他的手,“那现在试着挣脱我。”

曲笙:“……”

男人的手臂如同铁箍一般,无论曲笙如何挣动都无法,只好大叫:“你耍赖!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变态不会给你心理准备。”荆丛辙一边说一边松开手,曲笙刚抬头又被他掐住脖子,说掐不准确,只是按着,曲笙却停了一瞬呼吸。

荆丛辙看他的眼神沉静,“你看,我给你时间了。”

曲笙有点怕了,还是嘴硬:“没那么多人喜欢男的。”

“但他们喜欢你。”

荆丛辙的手掌微微转动,拇指向上捏住曲笙的下颌,“你的观众都很喜欢你,保不准就有心思不纯的人,我得看着你,我答应爷爷了。”

又拿死去的人来压他。

曲笙不爽。

这么一折腾,饭都凉了,两个人不欢而散,曲笙干脆起身回房,剩荆丛辙一个人留在餐桌前。

半夜曲笙饿了,出来煮泡面。

他可不委屈自己,一边泡面一边开冰箱看还有什么可以吃,转头吓了一激灵,荆丛辙不知何时走进来。

曲笙:“你走路没声……”

荆丛辙:“我也想吃。”

曲笙仿佛幻听一般,问:“什么?”

荆丛辙走过来,冰箱门打开,光落在两个人脚下,一条窄窄的线,隔在两人之间。

他低头,耐心说一遍:“我说我也想吃,我饿了。”

曲笙突然觉得荆丛辙有点可怜,“那你吃方便面吗,我可以帮你泡一桶。”

荆丛辙说:“给我吃一点你的就行。”

曲笙不解,“橱柜里还有。”

荆丛辙摇头。

“上一次我们不是一起吃过吗?”他说得挺认真,“不用那么麻烦,我吃得很少。”

曲笙看冰箱还有饭,“那你吃泡面,我热饭吃。”

荆丛辙停顿一下,随后说出一句曲笙难以理解的话。

语气也很像他赌气时才会用到的语气。

荆丛辙说:“那我不吃了。”

作者有话说:

笙笙:为什么不吃啦?那换换也行,我吃泡面

辙哥(生闷气):就要两个人吃一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