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路边上,警惕地望着那人。他将瓦罐重新罩回自己的头上,从我旁边过去了,赶的方向正是去我姥姥家,我本来想跟去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但一想到姥姥那一家人对我冷淡的态度,这颗心便凉了,懒得再管那么多,料想也不是啥好事儿。一看天要黑了,就加快脚步往家里赶了。

路过一个三岔口时,我突然很想到那棵被雷劈过的老柳树下,看看老井里的那物去,怎么说它也是我的朋友了,于是就撇开了往家的方向,拐个弯向北去了。

到了那棵被火烧得只剩一根光秃秃又焦黑的主干的老柳树下,一看井旁有一个人正在打水,身边正搁着农药瓶子和喷雾器。

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我说这么晚了还不回家,打啥药呢,他说种了一亩地葱,给葱打药。我来到井旁,往里看了看,黑黝黝的啥也看不到。

那老头儿问小伙子你来干啥呢,我没吭声,他目光有些警惕,说你该不会是来偷我的葱吧。

我说你的葱地在哪儿我都不知道,老头儿说你不知道正好,我就不告诉你,我说既然你在这儿打水,葱地肯定就在这一片。

老头儿恼了,指着我的鼻子瞪眼骂道:“你要是敢偷我的葱,让我抓住,我打死你!

看你这小身板,我拎起来就把你摔死了!”

我说:“你急啥,我说薅你的葱了吗!我也种着葱呢,谁稀罕吃你的葱!”

“那你快滚蛋,别搁这儿碍眼!”

我说:“你就看我长得孱弱才敢跟我凶,要是来个壮汉,保准吓得你连屁都不敢放!”

“啪!”我后脑勺上被老头儿狠狠掴了一巴掌,使我身体往前一栽,险些没掉井里。

我恼火不已,说不愿意欺负你这个老糟货,你倒还先动手了,便抡拳往他脸上砸了一下子,将鼻子给他砸流血了。

“好哇!孙子,你敢打我!你等着,我叫人!今天你走不掉了......”老头儿一边擦鼻血,一边掏出手机,嗷嗷叫唤。

我四处看看,见再无另人,咬牙瞠目,突然纵身往前一扑,将老头儿推进井里去了。咕咚!井洞里传来砸水的闷响。让你欺负我,我心里有种我自己都没发现的变态心理。

我站了一会儿,并没听见井里传来老头儿的呼救声,井内恢复了沉寂,正准备离开时,突然传来一声喊:“等一下!”

我吓得身上打个激灵,停下脚步扭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女的,看其年纪不大,二十岁左右,身材不错,面容姣好,穿着还算洋气。

“干啥?”我问。

“你看见我爷爷没?”姑娘一边走过来一边问。

“没有!”我回答得很干脆。

“你来这儿干什么呢?”她又问,瞧我的目光充斥着一种审视。

“我过来看看有人占着井没,打算明天浇地,玉米地里还长着一片西瓜秧子!”我撒了一个谎。

如今玉米快熟了,就等着它干透,没人再浇玉米地,所以我就说玉米地里还长着西瓜秧子。

那姑娘咦了一声,脸上带着奇怪,说我爷爷能去哪儿呢,这井边上还搁着农药和喷雾器呢!

我说你爷爷是不是钻玉米地里拉屎了,你再等一会儿他就出来了,那姑娘便不再吭声。

正当我准备走时,井洞里却传来了那老头子的呼叫声:“青青,别让那罗锅子跑了,是他把我推井里了!”

那姑娘一愣,赶紧冲上来要抓我,我已经跑到五米开外了,可她腿长,我腿短,跑出去不到三十米远就让她给追上,三两下给我撂倒,摁在地上了。

她一手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该我今天运气好,总是能捡到砖头,又在地上摸了一块半截子砖头,砰一下子用力砸在了那姑娘的眼窝上。

正好半截子砖头的棱角怼在她的眼睛上了,一只眼顿时变得血肉模糊,怕是瞎了,疼得那姑娘捂脸倒地上打滚、哭嚎。

也不知我今天哪根筋搭错了,三番两次的发狠。

然后就听见老头子的哭声,然后我就跑了。

我一个人在河里泡了至少有两个时辰,上了岸,拖着湿漉漉的身体回到村里,街道上空****的已经没人了。

我到了自家门口,一推院门,却是推不动,原来门子已经被从里面上住了。

拍了半天门子,才从院子里传来了杨大宝的声音:“谁呀?”

“我,陈诡!”

“这个家没你的份了,滚吧!”

“杨大宝!你敢不敢给我开开门!”我怒火胸中烧,恨不得拿把菜刀将对方砍死。

“我就不开,有种你翻墙过来!”杨大宝好像胆怯了。

我就在门前坐了下来。

这一坐,就到了深夜,我倚靠着门子,头往下一栽一栽的正打瞌睡,突然一阵刺痛使我清醒了过来,原来驼峰里有东西正在蠕动。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刺痛越来越剧烈,身上猛冒汗。

又过了一会儿,我感到背后的皮肤逐渐裂开,果然驼峰里有东西正在慢慢钻出来,我疼得往前一扑,跪倒在地上,努力挺胸,仰着脖子,嘴上啊呀啊呀大声叫起来。

钻心锥骨的疼痛持续了约有半个时辰之久,才慢慢地消失了不少,我反手向后摸,摸到驼峰下面的边缘处扎出了两根又硬又锋利的东西。

好像是骨头,约有三寸长,一指宽,中间跟大牙一样厚,上面还沾有鲜血。

天亮了,门被打开了,大妹陈玉霞扛着一个包袱,好像被人打了,从家里出来了。

看见我在地上坐着,就问我饿不饿,我摇摇头。她揩了揩眼角的泪,说她要走了,我就问谁把她打成这样的。

她说是杨大宝和赵欣欣,她说昨晚听见我拍门,想过来给我开门,他们不让,争执下打了她。

沉默了一下,我说:“可能你真的是我妹妹陈玉霞!”

“我本来就是你妹妹陈玉霞。”

“嗯!这样我就不觉得愧疚了!”

她看了看地上的血,说:“你身上流血了?”

我将黑大褂脱掉,转过身背呈给她看,说:“你帮我看看,驼峰里有什么东西钻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