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用点热汤再睡,好不好?”

身后传来高灿带着笑意的温柔嗓音,锦瑟脸上赤热的同时,气得扔过去一个枕头。

突然后悔自己昨夜那点心疼。

有这份心,她何不多疼疼自己?

哪有人如此不知节制,没脸没皮的,一夜变着花样折腾几次的?

高灿自知理亏,任那枕头砸向自己,越发放低了身段求饶:“我错了,今夜定会听夫人的话。夫人若是疼得起不来,我端来喂你,好不好?”

这是又是什么浑话!

锦瑟气得想咬人,起身却看到他一双漆黑眼眸,正温柔地望着自己。

她眼睫一颤,突然就气不起来。

他如此.....重欲的人,先前为了迁就她,忍了那么久,连脸上长红疹子都不曾强迫于她。

昨夜是自己主动,还有什么好说的。

锦瑟无声叹息,不想再去深究。

高灿已经让人备好朝食。

陪她用了饭,见府中管事拿账簿来找她,他瞟了眼,皱眉训斥:“养你们有何用?以后这点小事自己决定。”

管事哪里想到今天会遇上侯爷,大气不敢出,连声应是。

这位管事的确一点小事都不敢做主,事事都要过问,锦瑟正有些头疼,高灿教训他也好,便没出声。

他昨夜闹得太凶,她如今腰都还疼着,锦瑟不自觉便拿手揉腰。

高灿见她这模样,有些后悔昨夜太放浪,忙柔声道:“若累了,便交给段嬷嬷,做不了主的便让她放着,等我下值回来一并处理就是。”

屋中还有丫鬟婆子,锦瑟简直没脸听他胡说,捂着滚烫的脸颊赶人:“不碍事,你快去上值吧。”

高灿笑了笑,脸上春风得意出了门。

锦瑟白天出去巡视侯府的田庄铺子,夜里就想好好睡觉,高灿却仿佛不知疲倦,一夜闹几次,天天都要闹到下半夜才肯安歇。

锦瑟最初无法面对,他却是求着她,哄着她,教她切身体会了何为夫妻一体。

几次下来,她也渐渐克服心中羞意,没那么抗拒。

自然,高灿尝过了滋味,她便是不肯,他也有的是法子让她最后求饶。

转眼便翻年开春了,姚苒终于决定去一趟杨家。

在高灿的帮助下,她见到杨兴,提出想在杨老夫人的墓旁建一座衣冠冢。

杨兴见了俩孩子,立时就明白过来,老泪纵横,哪有不应的。

建了衣冠冢后,姚苒答应日后等孩子长大,由他们自己决定是否回京,杨兴心中有愧,并未阻拦。

夜里高灿将锦瑟吃干抹净,抱着怀里昏昏欲睡的人,柔声道:“我明日会让青岚将汀兰苑那些书画和嫁妆整理出来,等姚娘子和孩子离开时,一并给他们带走。”

锦瑟累得不想动脑子,也没多想便说:“自该如此,当初本就是留给他们的。”

话落,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心猛地一颤。

正慌乱想补救,就听高灿低低应道:“嗯。”

她身躯一震,总觉得哪里怪异。

嫁妆留给文彦的决定,府中除了青岚,无人知道。

没人知道她的底细,在高灿眼里,作为完全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锦瑟,根本不可能知晓嫁妆的事。

可他竟一点都不怀疑,满口就应下。

这还是那个警觉的高灿吗?

锦瑟突然有些慌,他却抱着她已经入睡。

早起高灿已经去上值,锦瑟记起昨夜他说的话,便想去汀兰苑看青岚准备得如何。

王婆子这次不敢拦她。

院子里,青岚已经将需要带走的东西装箱封好,就等明扬领小厮来拉去梨花巷。

锦瑟推门进去里屋,发现屋中已经重新布置过,那些属于杨瑟瑟的东西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古朴大气的装饰。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见青岚进来,便试探道:“我记得先前屋中有很多书画,都要送去给姚娘子吗?”

“夫人有所不知,万岁赐婚后,侯爷就进来将屋中所有东西收拾封存起来。”

他好好的,为何要这么做?

当初原样不动保存了这么多年,为何突然说收就收?

锦瑟心中疑惑,可再多的,青岚就不知道了。

她总有些不安,鬼使神差打开书桌下的柜子,发现那个方形盒子还在。

她颤着手打开盒子,里头那幅画像,不见了!

难道是因为他要娶妻,这些东西不便留下来,所以自觉的将这屋里的东西收起来,连小像也一起收了?

如此一说倒不是没有道理,可锦瑟总觉得哪里不对。

想起昨夜他一点都没有怀疑,今天也并未追问,这属实不像他谨慎的作风。

依稀记得先前她还是丫鬟的时候,他不止一次问过她是谁,为何如今不再问了?

他曾经厌恶她,觉得她一门心思往上爬,为何如今心甘情愿娶她?

他还说过守母孝,六年都不愿娶妻,如今怎么突然就不守了?

锦瑟越想,便觉得事有蹊跷。

他是从何时对自己包容的呢?

连自己跟李云澈逃出侯府,他见了都不曾说过重话。

得知万岁赐婚的对象是她,他似乎也没有表现出不满。

还有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县主身份。

惠妃对她的确照顾有加,可她那所谓和惠妃同宗的姓氏,根本经不起推敲。

她肯定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锦瑟心中慌乱又不安,回去便将自己关在屋里。

对了,那个被剪烂的香囊。

她忙将他的衣服找出来,翻遍了所有都找不到那香囊,傍晚他下值回来,她上来便去翻他的衣襟。

高灿有些受宠若惊,平日羞得半推半就的人,怎的今日这般主动?

不禁有些欢喜,却还记得她喜净,笑道:“我刚从外头回来,夫人别急,等我沐浴了再来陪你。”

“你的香囊呢?”

锦瑟却是紧蹙眉,抬眼看他,心跳越来越快。

高灿见她这样,不知为何突然不安,忙说:“香囊我扔了,夫人重新给我做一个,可好?”

“好。”

锦瑟爽快答应,这天夜里她心不在焉,任高灿如何取悦都提不起兴致。

高灿见她这样,那些旖旎心思也散了许多,忙抱起来问:“怎么了?可是身上哪里不好?”

锦瑟心中有很多话要问,却不知从何开口,只得转过身背对着他,任他怎么说软话都不肯再搭理。

翌日她就重新做了个一模一样的香囊,里头装了相同的驱蚊草,还在香囊一角绣上一朵荷花。

这天清晨起来,锦瑟给他整理衣冠,顺手拿出香囊给他。

“我女红不是很好,你若是不喜欢,就告诉我,我改过就是。”

当看到熟悉的香囊,高灿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当初那个香囊,他无数次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来,便是化成灰,他都不会认错。

她为何突然做一个相同的?

“喜欢吗?”

锦瑟向来温柔的眼眸,此时多了几分严厉,正幽幽地望着他。

高灿眼睫一闪,喉咙不自觉滑了下,心底止不住慌了起来,面上却镇定地道:“喜欢。”

只要是她做的,他都喜欢。

“那就好好带着吧。”

锦瑟眼神一冷,猜测得到印证,她不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他是从何时知道自己的身份?

既然知道,为何还娶她进门?

不,他应该是因为知道了她的身份,才娶她进门!

如此说来,突如其来的县主身份,惠妃的照顾就说得通了。

还有姚苒和孩子突然就住到她隔壁,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多巧合的事?

分明是他设计一切娶她!

锦瑟也说不出是气愤还是羞愧,亦或是无法面对他,红着眼眶便想夺门而出。

高灿彻底慌了,一把从背后抱住她,低声哀求:“我可以解释。”

他也不去上值了,将丫鬟婆子都赶得远远的,关上门,屋中只剩夫妻二人。

锦瑟心中乱做一团,更多的是无地自容。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高灿怕她生气不理他,坐到她面前,紧握着她的手,哪里还敢有半点隐瞒。

“最后一次确认,是你抱着思远和思妩哭。我从未对外提过他们的身份,你却光凭一个玉佩,就认出他们。”

锦瑟这才想起那次他的确突然出现,见她哭成那样却什么都不问。

“如此说来,你曾暗中确认过很多次?”

高灿眼睫闪了闪,有些心虚道:“你住在梨花巷的小院时,我夜里曾去看过你。你做噩梦,念着文彦的名字。”

怪道她那时总觉得屋中有股熟悉的香气,原来是他来过。

当初她无法面对他,如今知道了一切,更无法面对。

锦瑟羞红了脸,心中自责,怎可明知道不可以,还要结合在一起?

突然觉得心中疲惫,“你可知道,如此罔顾人伦的事,是要天打雷劈的?万一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

“且不说传不传出去的话,便是你我,如何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没羞没臊地过下去?”

这又是什么胡话?

高灿不允许她如此轻贱自己。

他有自己的娘,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还在的时候,他不敢有半分亵渎,她死后,他日夜放不下她,自责后悔一直折磨着他。

如今上苍可怜,好不容易有了新的身份,他怎可允许再一次失去她?

高灿忙抱住她,柔声劝慰:“你别胡说,就算天打雷劈,也是先劈我。”

这哪里是安慰人的话,锦瑟心中乱成一团麻,捂着脸眼泪更是凶狠。

高灿吻去她的泪,一遍一遍劝道:“什么罔顾人伦,这话日后不许再说。你是我哪门子的长辈?我有娘,惠妃才是我的亲娘。”

惠妃?

锦瑟瞪大眼,眼泪也终于止住。

高灿见她终于是不哭了,松了口气,越发抱紧了她,目光灼灼紧盯着她,柔声道:

“我敬你,爱你,从未将你当娘,你又何苦给自己枷锁?”

锦瑟被他看得脸热,却也无话可说。

她当初也的确没有将他当成那个身份。

在她眼里,他还没青岚重要。

便是因为这样,再次见到他才觉得愧疚,心疼,想要对他好。

这种心情,她自己都分不清是出自于什么感情。

高灿见她神色松动,心中欢喜,越发的放软了语气耍赖,“你我如今是天子赐下的婚事,有天子威仪挡着,你怕什么?”

“有心思去乱想别的,不如多疼疼我,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锦瑟每次总是见不得他这般祈求的眼神,心一软,顿时不知说什么好。

何况他说的没错,如今她与他已是夫妻,什么都做过,再去纠结那些,未免有点自欺欺人。

她不知道将来等着他们的是什么,但眼下,她不忍见他失望。

将头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有些急促却很沉稳有力的心跳,她轻轻点头:“上值快迟了,快去吧,我等你回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