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兵的速度很快,有他带着步惊川的情况下,不消几日,二人便来到了太云门山脚下。

此次太云门生变,其实事情并未闹得如碧华阁那般大,这变数仅仅是生在太云门而已。只是这事对于孔焕来说,不亚于天都塌了。

于任凌的身份暴露了。步惊川从孔焕的那一长串的废话之中只提取出了这一条有用的信息。

这事步惊川早便多多少少都猜到了一些,因此在路途中,心中也有了些准备。

太云门不知从何时开始立下的规矩,便是不收女弟子。而于任凌乔装身份进入太云门多年,声望不低,修为与实力在平辈之中属于傲视群雄的存在。可即便如此,太云门竟是一点情面也不打算留,直接放话出去,说要将于任凌的修为废去,逐出宗门。

只是在此事上步惊川始终想不通,太云门为何会如此排斥女修。在修真界中,男子与女子的修炼途径都差不多,并不存在谁低了谁一头的事。

唯有在凡世间,女子遭受的白眼是比男子多上许多。有不少女子,即便有上好的修炼天赋,然而却因为家人牵制,而不能如愿到修真宗门当中修行。因为凡世间对于女子的要求便是要尽孝道,为女、为妻、为母,凡世女子少有机会去追逐那无上大道。

然而这些对于于任凌来说,都是并不存在的牵制。

于任凌已经踏入修道一途,自然不会再有凡世家人的牵绊。只不过如今牵绊住她的,是太云门。步惊川不知晓为何太云门不收女修,更不知道为何于任凌在明知道太云门不收女修的情况下,还要扮作男修,混入太云门之间。

然而这先前还只是于任凌的私事,此回事变,恐怕还是与她强行混入太云门的缘由有诸多牵扯。

无疑,于任凌是在太云门中数一数二的弟子,却也不知道太云门到底是如何衡量这得失的,只因她是女儿身,便要做出些无可挽回的事来。

似乎是太云门曾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往事,才使得这太云门之中的众人——至少是那些师长,会如此排斥女修。若非于任凌的师父是在出事之前便进入了太云门修行,恐怕连她的师父都无法再太云门之中立足。

而这些年,步惊川也没少从孔焕那边听来些捕风捉影的八卦,只道是当年在太云门的女修并不止于任凌的师父一人,只不过因为其他的女修受不住宗门之中同门的风言风语,后来便陆续离开了。

于任凌的师父当年之所以没有同自己的同门一道离开,是因为她手上还掌握着云石——她的师父,也就是于任凌的师祖,将云石的掌控权交到了她的手上,给予了她立足的资本。云石乃是太云门的命脉,然而,也正是这云石,将于任凌的师父束缚在了此地。

不论如何,那些都是步惊川的猜想,事实如何,还需听一听当事人的说法。

监兵不喜在外人跟前露面,在不远处的隐蔽角落将他放下,自己隐去了身形。又回到孤身一人的状态,步惊川恍惚间还以为又回到了秋白还是他剑灵的时候。

他下意识往腰间一摸,果不其然摸到了腰间悬挂的金素剑。

他隐隐松了一口气,环顾四周,知晓监兵定是在不远处看着他,便定了定神,向前走去。

等步惊川见到孔焕时,孔焕早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团团转。

二人立在太云门之外,前方便是云石,云石跟前站了几个穿着太云门服饰的弟子,正一脸警惕地看向他们。

孔焕不懂阵法,又不敢硬闯,他平日里来太云门来得多了,往这门口一站,谁都知晓他是来找于任凌的。在这节骨眼上,太云门众人防着他还来不及,哪会有人向上通报为他开一条路。

于是孔焕只能在这太云门跟前团团转着等待步惊川的到来。

见到步惊川走近,又是与孔焕似乎是很熟的模样,守在门口的弟子心中当即警铃大作,“你们不会想硬闯吧?”

步惊川摇了摇头,“我等所在宗门皆是与太云门交好的宗门,不知为何不能上太云门?”

那弟子唉声叹息,“我说你们就饶了我罢,长老说不行就是不行啊。”

接着,他左右环顾一圈,道:“你们来找于……于任凌的罢?劝你们别找了,赶紧回去吧,别跟这事扯上关系。”

“这事儿很要紧么?”步惊川问道,“她犯了什么事?”

“她……”那弟子顿了顿,连忙改口,“不知道!”

看样子这件事在太云门内是人尽皆知了,可太云门似乎知晓这事儿不光彩,因此秉着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不让弟子向外说。

步惊川挑了挑眉,知晓是无法从这已经开始防备他们的太云门弟子身上找到线索了,便拉着孔焕到了旁边,扬手布下一个隔音的阵法,问道:“是谁同你说这事的?”

“是她师父。”孔焕苦着脸道,“但是我刚刚说我去找她师父也没用,因为她的师父瞒而不报,也被一同关起来了。”

步惊川皱眉,这隐瞒身份的事情竟会如此之大?这般听起来,倒像是将人控制起来了,可于任凌隐瞒身份,又不是私通魔修这般重大的问题,为何要搞得如临大敌?

步惊川心中疑惑,可他跟前的孔焕也无法替他回答。

“罢了。”步惊川道。

说着,他便将孔焕带去了一处无人的角落,挥手便轻易打开了那云石的阵法。

看得孔焕瞪大了眼,“你这……”

他察觉到云石的防护阵法消退,高兴地几乎蹦了起来,重重一巴掌拍到步惊川身上,“行啊你!有这手段你又不早说!”

步惊川差点没被他这一巴掌拍得气血逆行,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他抬头,刚想同孔焕说一声自己身上还有旧伤没好,一抬头便见到孔焕如同见了鬼似的飞快退开几步。

他微微侧过头去,发现监兵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孔焕那副见了鬼似的表情,多半便是因为刚刚被监兵狠狠地瞪了一眼。

“没事吧?”监兵轻声说着,伸出手来,用了些许灵力助他调息。

令监兵欣慰的是,虽然这次他的手触碰到步惊川时,步惊川身上依旧有些许的僵硬,然而至少没有排斥他的靠近。也不再像是昏迷中那般,潜意识里也在抗拒着他的灵力。

这还是他第一次能够用灵力替步惊川疏导,因此有些受宠若惊。

他的动作很慢,也很仔细,恨不得将这个过程无限延长。

“我没事了。”步惊川淡淡地抬眼望他,缓缓地将他的手推远。

监兵有些苦中作乐地想,至少步惊川这回推开他的动作,并没有先前那般充满了拒绝的味道。

步惊川转头同几步开外的孔焕解释道:“我身上有些旧伤,还是经不起你一掌的,下回记得轻点。”

孔焕讷讷地应了声是。

监兵一听这话便不爽了。他花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才叫步惊川没有看到他就情绪激动,眼下这小子还给他如此用心护着的人一巴掌,这叫他怎么忍?

“还想有下次?”监兵不禁将声音提高了几个音调,恶狠狠地盯着孔焕。

他尽管没有将自己一身的威压外泄,然而光是他常年积威,天生处于上位者的气势便叫孔焕打了个寒战。

孔焕连连摇头,“没有了没有了!”

什么再有下次,他哪里敢啊!

这么想着,他便不由得多看了监兵几眼。他还有些纳闷,先前这剑灵虽然也是同步惊川寸步不离的,然而那剑灵生性冷淡,几乎不正眼瞧他,即便有什么不爽,也顶多是瞪他一眼,哪有像是如今这般……这般张扬,仿佛恨不得叫所有人知晓,他罩着步惊川似的。

莫非这便是,于任凌常笑话他的,同鸟雀求偶般时候的表现欲?

这边孔焕这么想着,那边的监兵便打了个喷嚏。照理说修士早就脱离五谷轮回,也不会如常人那般生病,这个喷嚏来得有些莫名,叫他自己一时半会都没闹清楚情况。

步惊川回过头去瞥了监兵一眼,唇角似乎有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被人骂了?”

远处的孔焕缩了缩脖子。

“不知道。”监兵摇了摇头,转念一想,一个喷嚏能够换得步惊川的好脸色与关心,再叫他打一百个喷嚏都不是事儿。

心思各异的三人便这般结伴走进了太云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