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天界已逾千年未曾经受战火。
它的一草一木已隐有了昔年瑶池的影子, 无论是华彩的霞光还是充沛的灵泉仙草——渊骨走在溪涧边时,心中竟生出了些熟悉的感觉。
真是奇妙,在魔域以外的地方, 他竟然也能感到熟悉。
清风拂过山谷, 吹在渊骨的面颊上时如同一股温热的泉水轻擦而过。他忍不住微微闭了眼, 伸手拦在了自己的面前,可细碎的阳光还是透过他的指缝钻了进来, 一点一点熨暖他冰冷而许久不见阳光的皮肤。
他其实并非第一次见到阳光。
在石无月需要他于凡世做下布置时, 他曾操控过月山河不止一次来往于圣海宫与月谷, 可那时候的他竟没有一次感觉到过温暖、更没有为这透明又刺目的东西微微合眼过。
是那时他缺少的部分太多吗?渊骨默默地想,不,是那时的他根本不知道太阳是什么。
交界的风安抚了他心中的躁动, 在彻底融合了封印后, 渊骨渐渐想起了这五十年间的事。
在这五十年里,他曾无数次看见了光,却不知那是太阳。
在这五十年里, 他更长久地听过人间月, 也不知那是思念。
——直到在不离城, 她站在万千华彩前, 渊骨方才意识到,那是落日。当月升夜起, 他于暗处瞥见她与旁人匆匆离开, 他才恍觉何为逐月流照、相望不相闻。
他是战神徘徊此世、不愿消散的一抹暗影。
石无月唤醒了他, 本该端坐神龛之上,生于执念、长于杀戮。若不是有人踏上高高的云阶, 好奇地掀开了遮着他双眼的绸幕——渊骨想,他或许仍不会瞧见日光、也看不见月色。
走在翠玉葱葱的交界地, 渊骨忽而停下了脚步。
他看见了一朵摇曳着的、小小的鹅黄花朵。她生长的位置很不好,未能幸运地在树下生根,像是被匆匆而过的行者漏下,落进了杂草丛生的路边,不仅没有遮雨的枝桠,也没有挡风的棚顶。她需得与杂草争生,好不容易开出的花朵,还要小心骤风来袭,吹断她脆弱的花梗。
渊骨停了下来,他半跪于地,伸出双手,小心地将那鹅黄的花朵护在掌心。
瞧见花朵在他圈出的一方天地内舒展枝叶,渊骨的表情也渐渐柔和。
月山河便是在这时出现的。
渊骨察觉到了月山河的气息,他慢慢起身,回身看去。他们一南一北站着,像是镜子的两面,若非风将草叶卷起,吹向了不同的方向,谁也瞧不出他们的区别。
望着曾作为自己分魂载体的存在,渊骨的眼中并无见到“兄弟”的喜悦,正相反,他看月山河一如看一块冰冷的骨头,手指更是搭上了腰侧尘雾,浑身肌肉绷紧,如遇仇敌。
月山河瞧见了渊骨的反应,他淡漠的眼神落在他的刀柄上,意义不明地哼了声。渊骨听不明白他的语气,他第一次无法体会自己分身的情绪。
真奇怪。
渊骨想,他应当知道我来是要捉他的,他为什么不逃?
月山河不仅没有逃,他甚至向渊骨所在的方向走来。渊骨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沸腾、在翻搅。
他弄不明白月山河的动机,就像他弄不清此刻翻涌在他心尖、令他又烫又酸的血液是什么味道。随着月山河的靠近,他心中的烦躁越甚,心底的杀意更深——
尘雾感受到来自主人灵魂深处的躁动,它在渊骨掌心渴血嗡鸣,渊骨盯着月山河,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刀柄安抚,尘雾静下了,他却依然煎熬。
为什么煎熬?
为什么憎恨?
心火烧的他痛苦不堪,以致他险些就要向“自己”拔出了刀,以“自己”的血来安抚躁动的魂灵。
渊骨紧紧地攥着刀柄,强如尘雾,也在他合紧的掌中发出悲鸣。
月山河极敏锐地停下了脚步,他瞥了一眼渊骨,提醒道:“你状态不妙。”
渊骨掌心施力,竟在尘雾的刀柄上留下一道裂痕!
他感到危险,试图控制心绪,不愿在“分体”面前露怯,冷漠道:“吞掉你,我就能康复。”
月山河似乎早已察觉到他的真实目的,面对渊骨威胁,他不仅没有惊慌,甚至还更进了一步,说:“之前你不是都很稳定吗?发生了什么让你突然如此焦躁——”
月山河顿了顿,扫了一眼渊骨的表情,心有所觉,唇边露出一抹轻嘲,颇为肯定道:“她选了晅曜,拒绝了你。”
明明是很轻的一句话,听见渊骨的耳朵里却如惊雷。
他在自己也没意识到的瞬间拔出了刀,明明是该威吓,说出口的话却不知为何成了辩驳。渊骨坚持道:“她是被琼山那块石头蛊惑了。”
“祂一向擅长这些,你应该清楚。”
月山河闻言,脸上却露出了更为轻蔑的笑。
他说:“我很清楚,所以我知道,是你被抛弃了。”
渊骨神色冰冷,他的刀锋差一点就要刺进月山河的胸膛。
可月山河却仍不紧不慢道:“你什么都不明白,她不愿意要你,也是理所当然。”
渊骨听到这话,自觉心头钝痛更甚。
他刺声道:“我不明白,难道你又明白?”
月山河沉默了片刻,他缓声道:“我确实明白。”
渊骨表情难看,月山河却像察觉不到危险一样,抬头扫了他一眼,继续道:“所以她在不离城选了我,因为她知道我和你不一样,我能够理解她,自然也不会令她惧怕。”
渊骨即刻反驳:“她并不怕我!金殿高台,是她先拾级而上!”
月山河极可怜地看着他。
听完了他所有的辩言后,方才说:“那你的指骨在哪儿?”
渊骨一时哑然。
月山河替他回答:“在我这里。”他看向渊骨,“她怕你怕到甚至连你留给她的‘护卫’也不敢留。”
渊骨无话反驳。
但他不能忍受自己的一部分如此嘲讽他。
渊骨冷声道:“那你又如何,你有六魄,你又被她留下了吗?”
月山河极慢地掀开了自己的左臂,渊骨这才发现他的左臂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如今形成他左臂的,不过只是灵力凝结的假体。
月山河直视渊骨,他说:“我当然留下了。我说了,她知道我不是你,她不会怕我。”
心火愈旺。
渊骨甚至已经闻到了血的味道。
他甚至不想要吞噬他了,他只想要月山河干脆的消失在这世界上,最好从未出现过!
尘雾察觉到了主人可怕的想法,他畏惧的低鸣了一声,唤回了渊骨的些许神智。
眼见渊骨的眼底由浑浊渐清,月山河有些遗憾的叹气。
然而他还是道:“你连嫉妒都弄不明白……又要如何改个结局?”
渊骨听着月山河的话心绪翻涌。
等他好不容易平静,嫉妒两字在他舌尖滚过,又被他吞入心里,似是在满目的迷雾里,终于又窥见了一点光。
原来是嫉妒。
他嫉妒着自己的另一部分。
想明白这一点,一直扎在他心尖上的那根刺总算显露了形状,那些持续折磨着他的钝痛也终于寻到了源头。
他是在嫉妒。
嫉妒一明,渊骨便克制不住地想,明明是黎丹姝先走上了高台,不顾他的意愿掀开了绸幕,将他拉入她的世界中,于他光、于他夜、予他允诺、允他安宁。
是她先伸出手的,他也听话的握住了,那她为什么又松手了呢?
渊骨感到怨恨,他不明白黎丹姝为什么会毁诺的如此轻易。
他更不明白的,是黎丹姝对他为什么与月山河不一样。
不离城里,她明明选择了站在他这边,在琼山众人面前,瞒下了“月山河”的存在,殚精竭虑,只为他的安全。
秦岭之上,她却像从未站在他这边过,张开双臂拦在琼山石的身前,哪怕用命也不惜。
他与月山河、琼山的那块石头、甚至寄红珠又有哪里不一样了呢?
明明他付出的比谁都多,他给了她指骨、打开了魔域封印、甚至曾答应过会给她尘雾——她为什么对谁都可以豁出性命保护,唯独对他不为所动呢?
魔修善变,瑶池的神女自然更善变。
渊骨自然不会责怪黎丹姝“变心”,他只会嫉恨那块琼山的石头、嫉怨寄红珠,甚至憎恨月山河——如果他们都不存在,黎丹姝自然也不会变心毁诺。秦岭之上,他便能带她走。
月山河说:“你看,你什么都不明白。”
渊骨颇为冷情的想,他确实不明白。
他自古战场怨恨最深的一块遗骨中苏醒,生不明七情、行不知六欲。
他名为“渊骨”,是远古遗留的旧影,他的空空的皮囊里只有一具苍白冰冷的骸骨,既没有所谓的“心”也没有所谓的“血”。
既然如此,他又何需要明白?
他只需要将碍事的统统杀掉就可以了。
月山河说:“琼山宴正酣,若你此时杀上琼山去,大概能一次性将碍事的都除掉。”
渊骨冷冰冰地看着他。
月山河却是看了看远方,仿佛刚才他说的话只是渊骨的错觉,他这具自视甚高的分体,只是在嘲讽他的无用。
不过他说不说又有什么要紧呢?
渊骨想,反正除掉琼山之后,就是他了。
碍事的东西,既然要踢开,便要踢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
魔域封印大开后,上清天已推测过无数次魔域会从哪几个方向进攻,又有哪些门派所属容易先受攻击——他们已做好了要战斗的预备,部分小门派甚至搬离了旧址,试图配合其他大门派打一手瓮中捉鳖。
面对石无月的反扑,五十年后的上清天是做足了准备,他们什么都想到了,唯一没有想到的,是魔域竟会从琼山开始动手,更没有想到的,是攻打琼山的魔军竟只有一人。
战神遗骸,魔域渊骨。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来。
琼山正想要先用诛神阵除了他,在满三界寻他,却不想结盟的魔修前脚刚走,他后脚便自投罗网了来。
上清天最担心的便是石无月从薄弱处进攻,最不怕的便是他大军压上琼山界——
作为上清天的仙首,琼山的护山大阵可不是医谷能比。五千年来,自命不凡而死在琼山护山阵内的大妖不知凡几,便是当年狂妄到不可一世的石无月,也未曾敢挑衅过琼山的大阵。
可如今这战神骸骨却来了。
“他就是先前那魔修所说的重新复活的战神吗?”
头次见识到渊骨强悍的小门派掌门还有些好奇,“我们尚未对魔域起兵,他为何会独自来闯琼山?”
濯心宫的掌门眯着眼看了山脚下的魔修一眼,打趣道:“或许是知道琼山要杀他,出于惧意,特意前来自首吧。”
濯心宫这么一开口,山前殿内的气氛都松快开来。
不少山门如观察稀罕物件般透过三池瞧着山脚下的渊骨,对他的形貌啧啧称奇,感慨着千年前诸神尚未陨落的时候。
在渊骨踏上山阶前,没人感到紧张或害怕。
直到他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的,闲庭闲步般踏上第一台白玉阶!
从来没有魔修能够登上琼山的登仙途!
登仙途上有昆仑玉刻成的界碑,对浊息最是致命,越是强大的魔修在琼山的登仙途前越显艰难,便是先前要与琼山结盟的那位大魔寄红珠——她也越不过登仙途,还是引风开了条小路引了她上来。
可如今这骸骨却踏上登仙途了!
濯心宫掌门的声音微变,他本能寻找同盟:“瀛山长老,这怪物应该迈不上第二阶了吧?”
然而与他的侥幸不同。
自渊骨出现起,三大山门的表情就没有轻松过。
当渊骨踏上了登仙途,真有要上山的打算时,三大山门的表情尽可以用凝重来形容!
御峰真人忽略了濯心宫的话,他直接与引风交流:“诛神阵准备的怎么样了?”
引风道:“一切具备,但诛神阵的核心乃是琼山,需得先引他上到半山才行。”
瀛山掌门闻言,开口道:“我们直接开山门,引他去呢?”
引风摇头:“不行,开阵需要时间,还得拦上一拦。”
瀛山掌门闻言蹙眉,作为同守秘密的门派之一,她显然比其他人更清楚战神的实力。她很干脆地问:“琼山护山大阵拖得住吗?”
引风沉默了。
他很想说可以,可他也瞧见了渊骨如入无人之境般踏上登仙途,他说不出谎话。
瀛山掌门见状了然,她有种认命地洒脱感,挥了挥衣袖说:“拖一时算一时吧,真拖不住——”
她看了眼御峰:“我们俩下去也能拖上一时半刻。”
濯心宫掌门一直在旁听着三位掌门的话,听到瀛山掌门如此自我贬低的发言,他忍不住道:“何需如此悲观?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现今上清天精英齐聚,我们这么多人,还拦不住一具早死的骸骨?”
听到濯心宫这样的回答,一直沉默的海月宫年轻掌门冷笑了一声。
她很不客气地说:“贵掌门没见过古战场吧,不妨回去问问贵派齐长老何谓战神重临,等问清楚了,再回来与三大掌门聊什么乱拳打死英雄。”
濯心宫掌门正要反驳,却见他派的老长老神色竟是比三大山门还要难看。
……他甚至在发抖。
濯心宫掌门见过古战场。
可古战场乃是双方征战而成,其上呼啸的是上万神魔的旧怨,又不是光是战神所恨。即便古战场皆是战神神威所留,那也是五千年前,一具遗骨,怎么着也——
濯心宫掌门的眼睛落在了三池内。
登上山门的白发怪物刚好要踏过交界,琼山大阵在引风真人一呼急起——刹那间降下天威神罚!
濯心宫的掌门见状惊呼出声,赫赫护山大阵起,那正是五岳三山压覆于顶,金光紫电鞭挞于身!
这是以琼山山基为核心,上清天仙首琼山的护山大阵!哪怕是当年石无月狂妄,也未曾敢挑衅过琼山的护山大阵!
濯心宫掌门看得啧啧称奇,热血涌动。
这般大阵,莫说是一具骸骨,便真是旧日神祗,怕也活不过三刻吧?
然而在下一秒。
那抹白发的身影,仍是没有半点停顿地踏了上来。
阵中风暴不断,然三山五岳负于他身不过鸿毛,紫电青雷汇聚焦土却若微雨。
他甚至连目光都未曾动过一分,就好像这些在他们这群后辈眼中难以逾越的艰险劫难只是寻常,早在五千年前,他便经过更为酷烈的刀枪剑戟,翻搅过四海八荒!
濯心宫掌门愕然,琼山阵也发现了来敌不同寻常,雷电几乎涌满了阵内可视之处,琼山曾引以为傲的山脚春景也成了焦下荒土。
越发酷烈雷光将山路上的积雪气化成了浓雾,浓雾与雷电搅动,在一瞬间爆发出极大的威吓力!
众人终于听到一声如同山崩的声音——
濯心宫掌门神色一喜,急急探去。
——随后,烟雾散去,一只穿着皮甲的脚踏过了琼山界碑。待烟雾散去,白发恶魔微微抬头,他冰冷的目光仿佛透过了绵长的山路直刺山前殿!直看得众人胆寒!
他踏了上来!
濯心宫齐长老的表情已经只能用惨白来形容,他根本顾不上自家掌门的失态,急切地看向三山掌门,迫然道:“引风真人,琼山阵要破了!”
确实,护山大阵护的便是两界之交。
纵然如今金光大阵看似还在运转,然而战神遗骨已踏过了琼山界碑,即便这惊雷五岳还在,也不过是虚有其表了!
能灭诸邪的琼山大阵在他的脚下竟绊不住一步。
战神重临。
若说先前的众人还只有一个古战场遗留下的模糊印象,当这位从魔域中踏出的“旧日神祗”,一步接一步的踏上琼山界后——他们终于明白了引风真人的殚精竭虑到底是为了什么。
瀛山掌门叹了口气。
她摘下掌门令抛给了身后的长老,看向御峰道:“没想到临了了,我居然要和你一起死。”
御风真人闻言皱眉,他说:“也未必会死。”
瀛山掌门对御峰的乐观呵笑了一声。
她拔出自己的佩剑,侧头对引风道:“这阵拦不了他,打开吧,我和御峰进去拦一拦。”
引风却道:“布阵需要你们俩持八卦位。”
瀛山掌门一怔:“那谁去,除了我们,还有谁能拦一拦?”
苍竹涵闻言出列,他向两位掌门行了一礼,开口道:“还有晚辈。”
只听了这一句,瀛山掌门就拒绝。
“开什么玩笑,你是琼山的希望、也是上清天的希望。如果你在开始就折了,我们这又是费什么劲?”
她朝引风嚷嚷:“引风,你是怎么教徒弟的?”
引风叹了口气。
他看向苍竹涵:“此行危险,你可要小心。”
苍竹涵称是。
引风又道:“晅曜。”
晅曜自渊骨闯山起便抱剑立于一旁,他早就等不及了,好不容易听见引风的吩咐,他直接走了出来。说着:“早该叫我了,知道知道,这么多年教来教去,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放心,我不会让师兄出事的。”
引风却说:“你也不可出事。”
晅曜闻言一愣。
引风盯着他,直望进他的眼里去,又强调了一遍:“你也不可出事。”
晅曜忍不住偏开了视线。
他嘀咕了一声:“知道了。”
苍竹涵拍了拍他的肩膀。
眼见这两个孩子真要进阵,瀛山掌门瞪大了眼,她问:“引风,你真舍得啊?!”
引风却道:“过不了今日,大家都没有未来,也不必守什么未来。”
他一直盯着三池,算着渊骨进入琼山的位置,当他踏上第九十九阶,正至琼山半腰处时——
引风忽而祭出数张琼天雷神符,每张雷符都夹杂着用作阵眼阵脚的至宝。雷符在山前殿旋转立行,刹那间便结出了诛神阵的初形!
引风全力维系着初生的大阵,喝声道:“御峰、空镜,八卦归位!”
瀛山掌门本来还想争一争,却不想引风直接开阵了。
诛神阵是能否拦住渊骨的关键,便是瀛山掌门再不满也不好轻慢,她收起其他心思,即刻学着引风立在自己的方位上,与御峰两人支撑起阵中的八卦奇门!
有了瀛山掌门与御峰真人的加入,诛神阵渐稳。
引风真人松了口气,不停歇道:“妙玄、执剑分立九天!”
妙玄是始无真人的称号,执剑是摘星真人的称号。
引风已约有数十年没有这么正式的称呼他们,两位长老在闻声瞬间便收了所有的散漫自在,如山般即刻立在该在的位置上,全力维阵,护阵渐生辉光。
到了这时,引风真人额前渐显虚汗。
他大喝一声:“濯尘可出!摇衍可在?!”
山前殿众人听到这两个称呼先是愣了愣,随后才想起这是琼山五子中的另两位。
只是揽月真人常年闭关、九算真人清修避世,莫说他人,便是琼山弟子,也有些年头没有见过他们了。
如今听到引风的召令,有些反应快的人已经意识到,琼山五子要齐聚了。
只是——先前闭关的也没出,如今引风只是喊上一声,深居简出的那两位真的又会现身吗?
众人的疑惑没能太久。
仿若自灵魂深处传出的回复很快打消了所有人的疑虑。
“——濯尘在!”
一声沉声自深谷传来,李萱闻言抬头,众人只见一道剑光凛冽,久不现于人前的揽月真人直落大阵甲乙!
随揽月真人一同而来的,还有自摇衍峰直灌而来的金色光柱!
金色光柱直落阵心,刹那间便将这微型的诛神阵扩大了数百倍,一推于空!
众人又听一道温和的声音从光柱传来:“摇衍在。”
自此,三大山门、琼山五子全部到齐。
巨大的、金红色的阵法自天幕后缓缓而现,如一块逃不开的天幕笼住了整片琼山。
阵中八卦十六支缓缓转动,二十八星位列其中,日月交汇,引天地同悲。
诛神大阵,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