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心一剑◎
颜嫣再次睁开眼, 已是三日之后的事。那些在她体内乱窜的修为与灵力早已被谢砚之理顺,与她融为一体。
她仰躺在**,看着头顶熟悉的水色帷幔, 眸中一片死寂。
她知谢砚之正坐于床畔看着自己,仍是一动不动。
谢砚之的声音却毫无预兆自头顶传来:“醒了?”
颜嫣依旧没动,下一刻,被谢砚之捏住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
窗外雨声淅沥, 他整个人笼在一层难言的静谧之中, 令人琢磨不透。
许久, 她听见他的声音传入耳中, 似隔着一层湿漉漉的水幕, 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真切感。
“玩个游戏。”
“你何时能在我手中接过十招, 我便放了你。”
“我已渡你半身修为, 可你记住了, 你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尾音才落, 他将一柄通体雪白的剑塞入她手中:“接下来, 我会教你用剑。”
至此, 颜嫣才终于有了反应。
她瞳孔剧烈震**,嗓音骤然拔高:“谢砚之!你又打算发哪门子的疯?”
谢砚之攥住她下颌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指腹轻轻碾压着她微微开启的唇:“我没疯,我清醒得很。”
语罢, 收回捏住她下颌的手。
侧目望向身后:“替夫人梳洗, 半个时辰后带她来演武场。”
颜嫣想破头都想不明白谢砚之究竟要作甚,她胡乱纷飞的思绪是被一把熟悉的女声给唤回来的。
听到“夫人”二字的颜嫣猛地一抬头。
恰恰好对上阿梧那双哭得红彤彤的眼眸。
她满目惊愕:“阿梧, 怎么是你?”
阿梧抹了把脸, 嗓音里犹带着哭腔:“尊上说你回来了, 不习惯别的宫人来伺候,便又将我接了回来。”
颜嫣神色变得尤为复杂,瞬间明白谢砚之的用意。他定然是故意的,故意将早已恢复自由身的阿梧抓回来威胁她……
既如此,她又该怎么办?
颜嫣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
冷静,冷静,千万要冷静。
此事定有解决之法,先顺着他说得去做,再想旁的法子去找到他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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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雍州池家。
闭关十余载的池峻恰逢今日出关。
于池家而言,今日本该是个好日子,突破瓶颈、成功晋级化神的池峻却一巴掌扇在了池川白脸上。
“孽障!我不过闭关十余载,池家都被你折腾成了什么样子?”
池川白扭正被池峻一巴掌扇歪的脸,神色淡然地抹去渗出嘴角的血迹。
不答反问:“何为折腾?如今池家一家独大又有何不好?”
池峻恨铁不成钢地望着他。
“你可知你口中的‘一家独大’让整个修仙界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你连苍梧仙君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都不知,怎敢与他合作?”
池川白不屑地嗤笑着:“他能有什么目的?无外乎就是搅乱六界。”
“可我不在乎,池家也无需在乎这等小事,就算不是因为我,那些孱弱之辈亦会死于其他人手中,弱肉强食本就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既如此,我又何须在意这些?”
池峻满脸震惊地盯视着池川白,像是头一回认识自己的孩子。
不过短短十余载,他怎就成了这副模样。
池川白却十分不以为然:“爹,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每当做了让你失望的事,你总会用这种眼神来看我。”
“从小到大,我好似就没做过一件让你满意的事。”
“可你扪心自问,当真是我不够好吗?”
“还是说,是你把被迫娶了所憎之人的恨通通都转移到了我身上?”
“所以,我不论做什么都是错。”
“你永远都不会对我满意。”
“因为我的存在于光风霁月的你而言,分明就是溅在白纸上的那块污点。”
“是你欲拔之而后快的眼中钉肉中刺。”
池峻闭了闭眼,失望之色愈发浓厚:“你竟到现在都还执迷不悟!”
“去思过崖抄经,何时醒悟何时出来,若一辈子都醒不来,在那里抄一辈子经也罢!我便当没你这个儿子!”
既已心生执念,又怎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醒悟过来?只会越陷越深。
思过崖中天寒地冻,稍不注意,连眼珠子都能被冻住,更别说是那砚台里的墨汁。被关在此处抄经,不可谓之曰酷刑。
池川白已在思过崖中被关整整一个月。今日砚台里的墨汁已是今日第八次被加热,亦是第八次凝结成冰。
池川白握住笔杆的金属假肢不过稍稍用力,那支紫檀制成的狼毫便“咔”地一声断做两截。
他本就不算平静的面容变得分外阴郁,不断喃喃自语。
“我没做错……我从头到尾没做错任何事……”
是了,错从来就不在他。
爹之所以不喜欢他,只因娘逼死了他的心上人,与她腹中的孩儿。
阿颜之所以不选他,不过是因为他还不够强大,永远都居谢砚之之下。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他不能去争取自己所想要的一切?凭什么他要把旁人的错全揽在自己身上?
他越想神色越阴郁,直至午时临近,有婢子来给他送膳。
今日来送膳的,是个池川白从未见过的生面孔,他将食盒放在固定的位置,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与那人目光相撞之时,池川白愣了愣,已然看出他是有备而来。
至于究竟是何人派来的,尚不得而知。
待那人一走,池川白连忙倒尽碗中菜肴。
果真,在汤碗中发现一个巴掌大小的油纸包。
油纸中包着可自由通行思过崖与魔宫的密匙,还有一封寥寥数语的信。
信中说,谢砚之剜心给颜嫣,如今是靠着外力在续命,已是强弩之末,何不如趁此机会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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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域的雨仍在落个不停,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倾倒于这场大雨之中。
颜嫣攥紧手中剑,瘫坐在泥泞不堪的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
谢砚之天天如此将她逼入绝境,不榨干她最后一丝气力,绝不罢休。
这厢,他仍在朝她大步逼近。
阴影兜头罩来,彻彻底底遮挡住悬在檐角下的八角宫灯所散发出的光芒。
逆光而来的他轮廓隐在一片黑暗中,眼眸深不见底,辨不出情绪。
唯有那只捏紧她下颌的手分外冰凉,似某种冷血动物。
他喃喃自语般地说道。
“太弱了,阿颜,你还是太弱了。”
不堪折磨的颜嫣终于忍不住哭出声,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谢砚之,你到底要做什么?”
尾音才落,一柄泛着寒芒的匕首打斜刺里袭来,直逼谢砚之命门。
谢砚之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那柄匕首已然被他夹住,于顷刻间断做两截。
他捧着她的脸,轻轻擦拭掉她的泪:“你出刀的速度还是太慢了。记住了,眼泪只对在乎你之人有效,迷惑不到敌人。”
谢砚之说这话时,气血翻涌而上,喉间泛起腥甜,他不动声色咽下淤血。
冷冷注视着颜嫣:“再练。”
就这么短短两个字,淤血又要顺着唇角流出来了,他即刻转身,拂袖而去。
在颜嫣看不见的角落呕出大滩血。这次,是墨一般的浓黑。
他仰头望着灰扑扑的天,任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自己脸上。
原来,他所剩的时间比想象中还要少。
必须加快速度了。
他侧目望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青冥:“事情办得怎样?”
青冥神色一如既往地麻木。
“他已经偷偷摸来魔宫了,想来再过不久,便能与您见面。”
青冥以为只要对谢砚之不闻不问,便能麻痹自己,可到头来还是高估了自己。他颤声道:“一定要如此吗?”
谢砚之只是弯了弯唇:“是时候该结束这一切了。”
栖梧宫的另一侧,稍稍恢复些许气力的颜嫣终于扶着墙根站了起来。
方才那一击,已然用尽她全部的力气,而今莫说是继续练剑,连迈动步子都分外艰难。
她扶着墙角,一步步往栖梧宫所在的方向挪,想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只是,她才走不到两步,双腿已然开始发颤,眼看就要摔倒,突然被一股巨力拉住,她跌入了一人怀中。
一个不算陌生的怀抱。
只是搭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分外冰凉,颜嫣下意识垂眸望去。
只见一只不属于人类的手,在昏暗烛光的照耀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这般突然地闯入她视野,说不出的诡谲。
颜嫣愣了愣,旋即猛地一抬头,恰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来者竟是小白!
颜嫣正欲张嘴说话,池川白便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她拽入茂密的灌木丛后,方才压低嗓音道:“阿颜,我是来救你的。”
颜嫣闻言,缓缓摇了摇头。
“没用的,只要谢砚之仍活着,不论再逃多少次,我仍会被他抓回来。”
况且,阿梧如今还在谢砚之手上,她绝不能连累她。
颜嫣已然表明态度,池川白却像听不懂人话似的,仍搂紧她的腰不肯放。
颜嫣见状,拧紧眉头,直言道:“恐怕你今日前来,不仅仅是为了‘救我’。”
她特意将重音压在最后两个字上,讽刺意味溢于言表。
池川白亦没打算要隐瞒,满脸歉意地朝她笑笑:“谢砚之他必须死,故而,只能先委屈你了,阿颜。”
说话间,庭中穿过一列身披重甲的金吾卫,他们的藏身之地无所遁形。
顿时间,无数双眼睛朝他们看来。
颜嫣索性把心一横,抽出把匕首递给池川白:“来,把它架我脖子上。”
事发突然,池川白一时间未能反应过来,又闻颜嫣道:“还在犹豫什么?”
“你来此的目的不就是这个么?”
“你想让谢砚之死,而我,也盼着他死,倒不如趁此机会豁出去拼一把。”
……
不断翻涌的乌云堆积在天幕上,苍穹低得仿佛触手可及。
雷鸣滚滚,摧枯拉朽般压迫着人间。
“轰隆隆——”
又是一道惊雷炸响,大雨磅礴,连成一线,模糊所有人的视野。
谢砚之立于这场夜雨中,看命运的轨迹重叠。
高高的宫墙上,颜嫣被池川白搂在怀里,泛着寒芒的匕首抵在她喉间。
她白皙的脖颈染红一线,已有鲜血顺着刀刃淌下,融入雨中。
可这次,谢砚之并未即刻说出那句在梦中重复过无数遍的话语。
直至确认呈现在他眼前的一切不是梦,皆为真实,方才启唇,神色麻木地复述着同一句话。
——“放开她。”
池川白闻言,扬起唇角讥笑道:“我为何要放开她?”
“况且,魔尊大人您难道就不想知道,前些时日还想着要娶她的我怎突然就变心了?”
“被关在思过崖的这些时日,倒是叫我想通了许多从前想不通的事。”
“江掌门说得对,我对阿颜分明就算不得爱,不过是执念在作祟。”
“比起得到她,我想,我更盼着你死。”
他特意将重音压在最后半句话上。
与此同时,还不忘加重手中力道,刀刃又往颜嫣肌理中刺进几分。
颜嫣疼得直皱眉头,心中暗骂:好你个小白,下手竟这般没轻重。
她倒也不敢在这等关键时刻给池川白传音,无他,怕影响他发挥演技。
她脖颈上那线红逐渐晕染开,将匕首染成明艳的胭脂红,面色亦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苍白。
谢砚之下颌紧绷,藏于袖中的手紧攥成拳,却始终隐忍不发。
目光死死定在池川白身上:“你想要我怎样?”
这是他首次在除颜嫣以外的人面前以“我”字自称。
池川白终于拿开抵在颜嫣脖颈上的匕首,露出玩味的表情。并隔空将一早便备好的散灵液送至谢砚之手中。
“此物名唤散灵液,魔尊大人你该明白喝下它会发生什么,纵是如你这般修为高深的大能,亦会在三息内散尽修为,十二个时辰后方才能恢复。”
池川白尾音才落,不着痕迹地瞥颜嫣一眼。示意她开口,哄谢砚之服下聚灵液。
颜嫣有着一瞬间的懵怔,虽说她的确在与池川白联手给谢砚之下套,可事发突然,这么短的时间内,她着实想不出该说些什么,方才能让谢砚之心甘情愿喝下散灵液。
都已走到这一步,她与他之间究竟算是什么?仇人?恋人?夫妻?
时不待人,颜嫣摒除脑中杂念,以最快的速度挤出两行泪,并用最柔美的姿态让它们从自己面颊上缓缓滑落。
一颗接一颗,犹如断线的珍珠般坠入雨中。
她微微仰头,神色倨傲。
“我与你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事已至此,你我二人根本没有半点情分可言,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感激你,无需白费力气。”
她的声音一如那些滚滚坠落的泪珠般支离破碎。明明说着绝情的话,眼泪却似泄闸之洪般汹涌。
纵是演得这般投入,颜嫣目光从始至终都未离开过谢砚之身上。
她总觉此刻的谢砚之瞧着分外奇怪。
眼眸中翻涌着她所看不懂的情愫。
唇角线条绷得平直,像是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良久,颜嫣才见他弯了弯唇。
仰头将散灵液一饮而尽。
整个过程,他都未发一言,只将玉瓶倒过来,示意瓶底已空。
颜嫣越看,眉头拧得越紧。
当即传音给池川白:“不对,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一切未免也进展得太过顺利了些。”
池川白亦是这般觉得。
他传音给颜嫣道:“别忘了,纵使失去灵力做支撑,他也依旧能握剑。”
“以防万一,我们还需做些什么。”
语罢,他似笑非笑望向谢砚之。
“接下来……还请魔尊大人自断右臂。”
颜嫣不禁莞尔,这倒是个好办法。
不待池川白将剩下的话说完,颜嫣便已经演上了:“谢砚之!你别听他的……”
匕首再次抵回颜嫣脖颈,她嘴唇几度开合,终还是选择闭嘴。
而池川白则冷冷笑道:“当日你断我一臂,今日我自当将它讨回来,魔尊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谢砚之!”尖锐的女声骤然响起!又在刀刃再次刺入肌肤时戛然而止。
颜嫣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往外涌,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不停地摇头。
堆积在天穹之上的乌云越来越厚,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无声呜咽。
暴雨未停歇,且有越落越大的趋势。
明明雨落得这般大,整个世界仿佛再也听不见旁的声音。
却有一声极为奇特的“咔嚓”刺破重重雨幕,落入颜嫣耳中。
谢砚之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右肩肩骨捏碎,面无表情地望着池川白。
“该你了。”
未曾料想谢砚之竟这般果断的小白愣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夸赞道:“魔尊大人倒是爽快。”
他倒也没食言,果真松手放开了颜嫣。
又何曾料想,意外就发生在他松手的那霎。一切都是那么的突然,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刚猛无匹的剑气横扫而来,池川白脸上仍维持着大获全胜后的得意神情。
下一刻,他眉心骤然现出一道笔直的血痕,那血痕以破竹之势向下蔓延,不过须臾,他整个人就已裂成均匀的两半。
血似喷泉般涌向天空,溅了颜嫣满身。她呆呆立于原处,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此刻的她,脑海已被恐惧与震惊所填满,连带着池川白的死都变得不是那么重要。
无法言说的恐惧将她重重包裹。
当真就再也无法逃出他掌心了么?颜嫣只觉不甘。
谢砚之已然收剑,远远眺望着她。
一切的一切,像是在他生命中反复演绎过无数遍。
可这次,他不曾唤她的名字。
她仍神色怔怔向他走来,垂着眼睫,始终未说话,与梦中一般无二。
他甚至都能猜到,接下来她又会说些什么,当真是翻来覆去,始终挣不脱这所谓的宿命。
谢砚之已然彻底放弃挣扎,皱着眉头抚过她喉间那道仍在渗血的伤疤。
“还痛不痛?”
颜嫣摇了摇头,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他已然被废掉的右手,喃喃自语般地说道:“原来你左手也能握剑……”
语罢,她猛地抬头,眼泪又流了下来,颤声道:“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喝了散灵液就真要散尽灵力了,你为什么这么傻……”
现实与当年在畏天中所窥见的预言彻底重叠。
谢砚之从所未有的平静,垂下眼睫,配合她演戏:“我身上灵力的确已散尽,方才不过是使尽全力的最后一击罢了。”
闻言,颜嫣眼睛又睁大了些,一脸不敢置信:“你此话当真?”
谢砚之扯了扯唇角:“当真。”
“噗嗤——”
几乎就在她尾音落下的那个瞬间,冰凉的剑刃正中他心口。
滑过面颊的泪痕尚未干透,颜嫣却笑靥如花:“既如此……那么,这场游戏也该结束了。”
她拔.出插在谢砚之心口的剑,抹去满脸泪痕:“眼泪既对在乎我之人有效,亦能迷惑到敌人。”
“你输了,而我赢了。”
雨似又下大了些,谢砚之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又向前迈进半步。
颜嫣不知他意欲何为,瞬间敛去笑,神色慌张地向后退。
而他却仍在向前逼近。
一步、两步、三步……
原来谢砚之只是想弯腰去捡某样被他贴着心口存放的东西,可颜嫣显然会错了意,眼看谢砚之就要临近,心慌意乱的她再次捅了他一剑。
谢砚之身形晃了晃,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好不容易捡起擦净的东西又落进了淤泥里。
这次,它滚得太远了,他再也够不着。
颜嫣亦怔了怔,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那是一枚自云梦初遇时,便未真正送出去过的玲珑骰子。
十六年前,谢砚之曾强行将它绑在她脚踝上,后来也曾随她一同坠入蚀骨深渊。兜兜转转两百余载,原来它的最终归宿,是被踩进淤泥里。
谢砚之缄默不语地盯着它看了许久许久,方才抬眸。
是啊,他输了,输得很彻底。
冰冷的雨水不断冲刷着大地。
他只是静静凝视着她,无悲亦无喜。
故事的最后,该说些什么呢?
他本想似当年的玄羲那般对颜嫣说:好好活着,勿念。
可转念一想,她巴不得他去死,又怎会念着他?
于是,那些话语统统都被咽回肚子里。
暴雨倾盆,他以血肉之躯抵着那柄穿胸而过的弑神剑,步步逼近。
终只是弯起唇角,摸了摸她被雨水淋湿的脑袋。
“恭喜你,彻底自由了。”
余下的路,我的阿颜要学会自己走。
时间提前了整整四百年。
结局却仍是那个结局,只是,这一次他魂飞魄散再无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