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想再试试,就尽管动。”◎
接下来的很多天, 颜嫣都未搭理谢砚之。既已走到这一步,她为此付出了这般多,绝不可能轻言放弃。
她不过是换了种方式来拿捏谢砚之, 想要以此来逼迫他加快进度罢了。
就看谁熬得过谁。
先败下阵来的,果真是谢砚之,不到半天的工夫便已缴械投降。
可任凭他如何招惹颜嫣,颜嫣都不曾多看他一眼,权当他是团透明空气。
宫娥们皆看出来了夫人在与尊上斗气, 一个个机灵得很, 全都躲得远远的, 压根不敢靠近颜嫣, 生怕会因此而被尊上迁怒。
唯独阿梧依旧傻乎乎的, 每日围在颜嫣身边, 叽叽喳喳说着她从别处听来的八卦。
这厢, 她与颜嫣说得正来劲呢, 谢砚之又出现了。
颜嫣用眼角余光瞥他一眼, 转身欲走。谢砚之也不说话, 就这么大喇喇挡在她身前。
她往左, 他也往左;她往右,他亦也往右, 二人来来回回折腾了足有近半盏茶工夫。
颜嫣着实忍不住了,白眼一翻, 冷冷笑道:“好狗不挡道。”
此话一出, 迟钝如阿梧都感受到了谢砚之“蹭蹭蹭”往上蹿的怒火。
她悄悄拽了拽颜嫣衣袖,弱弱说道:“夫人, 我突然想起来了……我, 我还有点事, 我先走了!”
尾音才落,颜嫣便已扣住她手腕,语气坚定:“不许走。”
阿梧那叫一个愁啊,眉头都快拧成了麻花,默默抬头看谢砚之一眼。
这不看倒好,一看不得了,谢砚之正垂着眼斜睨她,满脸写着“快滚”。
阿梧心口狂跳,瞳孔骤缩,奋力挣开颜嫣的手,当机立断决定要滚得远远的。
岂知,她才迈出一小步,竟又被颜嫣拽住后领。
颜嫣阴阳怪气地道:“有些人啊脸皮就是厚,他不走,咱们走。”
尚未转身,阿梧便已感受到了谢砚之那锐利如钢刀般的目光。
她心如死灰,哭唧唧地道:“夫人,奴婢还有事要办,奴婢不能跟你走啊……”
语罢,阿梧一个鹞子翻身,毅然且决绝地挣脱了颜嫣的桎梏,“哧溜”一下跑得没影。
着实不是她不讲义气,是尊上太可怕了呜呜呜。
谢砚之收回落在阿梧身上的目光,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颜嫣。
阿梧不在了,颜嫣也依旧不搭理他,他则本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像条小尾巴似的黏在颜嫣身后,走哪儿跟哪儿,甩都甩不掉。
见谢砚之这般阴魂不散地缠着颜嫣,众人皆很识趣,全都躲得远远的,缩在角落里,暗搓搓吃瓜看戏。
一连数日都如此,颜嫣是真的很无聊,别说人,如今连只蚂蚁见了她都绕道躲得远远的。
她坐在秋千上,两眼发直望着天。
太无聊了,真的太无聊了……除了谢砚之,这些天,她身边连个能动的活物都没有。
除此以外,更让颜嫣愁得是,谢砚之这厮究竟打算跟她磨到什么时候?
她自是不能轻易低头,否则,以后还不任他随意拿捏?
可再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颜嫣惆怅且乏倦地坐在秋千上**啊**,午时三刻,刚办完公的谢砚之又掐着点出现了。
他今日还特意抱上了那只肥嘟嘟的大尾巴猫,一圈接一圈地在颜嫣眼前晃。
颜嫣都快被他晃晕了,继续仰头望天,心中却在思量,该如何来打破这个僵局。
谢砚之亦在等,等颜嫣主动开口和他说话。边揉小猫毛茸茸的脑瓜,边斜着眼偷瞄她。
今日阳光甚好,丝丝缕缕从枝叶间洒落,如碎金般缠绕在她身上,很美。
慑于谢砚之的**.威,阿梧都好几日未现身了,今日也是颜嫣自己束的发,随意在头顶拧了个小揪揪,没抹梳头油,碎发张牙舞爪地在微风中招摇。
秋千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空中摇摆,她整个人仿佛都要融化在这片暖阳中。
谢砚之有些挪不开眼。
时光流淌的速度突然变得尤为急切,眨眼间竟已过去半个时辰。
有侍从匆匆跑来,与谢砚之上报政事,谢砚之收回几乎就要黏在颜嫣身上的目光,放下肥嘟嘟的大尾巴猫,理好衣袍,回书房。
同样在暗中观察许久的颜嫣扯长脖子张望好半晌,待确认谢砚之已走远,方才跳下秋千,去逗弄那只小肥猫。
上次见此猫还是一个多月前的事。
彼时谢诀还未死,正附在此猫身上与颜嫣筹划围剿谢砚之的大计。
短短一个月内竟已发生这么多事。
颜嫣神思有些恍惚,正当她出神之际,小肥猫已然翘起蓬松的大尾巴绕着她转了一大圈,分明就是在勾.引她。
那软绵绵的小奶音听得颜嫣心都快化了,她环顾四周一圈,又确认一遍谢砚之不在,方才将它抱起。
小东西还挺沉,浑身上下都是软乎乎的肉,颜嫣抱得颇有些费劲,脸已不受控制地埋进它毛茸茸白花花的肚皮里。
她这厢吸猫吸得正来劲,忽觉头顶飘来一片乌云,笼在自己头顶。
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的颜嫣万般不情愿地离开小猫咪肚皮,抬头一看,竟是谢砚之杵在那里,遮住了她头顶的光。
猝不及防被抓包,颜嫣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清了清嗓子,放下那只猫,推开它凑过来的小脑袋,指桑骂槐道:“真烦人,你是牛皮糖变得吗?干嘛老粘着我?”
虽听懂了颜嫣这番话,谢砚之亦丝毫不为所动,仍一动不动地杵那儿,继续盯着她。
颜嫣莫名有些尴尬,开始转移话题,两眼发直望着天自言自语:“今天天气不错。”
却不想,谢砚之冷不丁道了句:“它有名字了。”
这个“它”自是指那小肥猫,颜嫣曾义愤填膺地指责谢砚之,连个名字都不给人家取,就只简单粗暴地在它脖子上挂着“谢砚之的猫”五个大字。
听闻此话,整整七天未与人交流的颜嫣内心无比挣扎无比犹豫。
她其实也有些拿不准,该不该在这种时候与谢砚之“和好”。
思来想去,还是回了句:“真的吗?它叫什么?”
彼时的颜嫣算盘打得很响,先顺着谢砚之给的台阶下,与他闲聊几句,再找个机会插入正题,问他打算何时去杀柳月姬。
谢砚之静静凝视着她,目光突然变得极其柔软,他唇角上扬,缓声道:“就叫一条。”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只因谢砚之捡到它的时候它刚好在他脚下摊成一条。
它平日里最大的兴趣爱好亦是摊成一条,或是仰面朝天地躺,或是四仰八叉地趴,总能恰如其好地摊成一条猫猫虫。
颜嫣着实忍不住了,一脸不敢苟同:“这算什么名字?你好歹也是个魔尊,能不能有点文化?”
说着,她眯了眯眼睛:“等等!你该不会是为了掩饰自己没文化的真相,所以才不给它取名字罢?”
事实还真如颜嫣所预料,谢砚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取名废。
他自是不会承认,仍在嘴硬。
却因颜嫣终于肯搭理他了,心情变得格外好,说话语调亦在向上扬,藏不住的欢喜:“一只猫需要什么名字?”
颜嫣斜着眼睨他:呵呵,我信你个鬼。
谢砚之也不继续狡辩,索性破罐子摔破:“你会?那你帮它重取个。”
说起取名字……
颜嫣思索半天,声音有些虚:“咪咪?”
这下轮到谢砚之鄙夷她:“你可知,在大街上喊声咪咪,会跑来多少只猫?”
颜嫣亦不甘示弱:“那你可知?它若叫一条,会被多少只猫嘲笑?”
谢砚之:“……”
也不知她哪儿来这么多歪理。
谁也不肯服输,二人就这给猫取名之事又吵了起来。
到最后,颜嫣瞪着眼睛质问他:“你来这里,就只是为了跟我吵架?”
谢砚之吵不赢,但他很生气,声音也有些闷:“不是。”
语罢,抱着猫,调头就走。
颜嫣好不容易找到点乐子,岂能轻易让那小肥猫离去?
她连忙提起裙子跟上:“你走就走,猫留下!”
听闻此话,谢砚之走得愈发快了。
他人高腿长,一下就把颜嫣甩得远远的,却越走越懊恼。
好端端的,怎又和她吵起来了?
谢砚之一懊恼,整个魔宫上下人心惶惶。
青冥见他这副模样只觉无语。
和自己老婆吵架吵不赢就算了,还被气成这样,至于吗?
阿梧与其他吃瓜群众也都纷纷摇头叹气。
都散了罢,还场架,还不知吵到何时是个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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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不论颜嫣还是谢砚之都格外苦恼。
谢砚之“苦”得是,该如何与颜嫣重归于好;颜嫣“恼”得是,该找个怎样的机会开口,让谢砚之替她去杀柳月姬。
二人各怀心事,到最后还是谁也没搭理谁,直至三日后,魔尊大人谢砚之又开始作妖。
他像是与颜嫣杠上了,做什么都抱着那只猫。
吃饭抱着,睡觉也抱着,每当颜嫣目光扫来,他便故意当着她的面揉一揉猫猫毛茸茸的脑袋。
几天下来,小肥猫脑瓜子明显秃了一圈,而颜嫣,也成功被谢砚之激怒了。
她是真的好生气,可她还要仰仗谢砚之这个狗东西去杀柳月姬。
她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却越想越忿忿不平,这种事怎可能不生气?!
这狗东西分明就是在故意气她!最可恶的是,她还真被这幼稚的把戏给气到了。
颜嫣气势汹汹地找到谢砚之时,他正在书房中处理公务。
他书房算是栖梧宫中一大禁地,可无人敢拦颜嫣,她如入无人之境,一脚踹开紧闭着的门,冲了进去。
书房外守门的金吾卫十分有眼力劲地把门带关上了。
谢砚之则从繁忙的公务中抽身,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未停留多久,又回到了书案上。
许是他这副模样过于正经和严肃,颜嫣没由来得收了几分气焰。
可转念一想,她是来找麻烦的,找麻烦就该有找麻烦的样子,于是,又挺起了胸脯,趾高气扬地绕到谢砚之面前。
她明明就在眼前,谢砚之却视而不见,与和她吵架时判若两人。
这哪儿能忍?颜嫣可不像谢砚之那般内敛,要干就干波大的。
她身随心动,撩裙抱膝坐在了谢砚之身前的书案上。
这还不够,又抬脚踩在那叠堆得高高的奏章上,挑衅意味十足。
而今是盛夏,颜嫣贪凉,近些天来几乎日日都赤着足。
栖梧宫打扫得再干净,她足底也难免会沾些灰,被她踩过的奏折登时现出一个黑黑的足印。
颜嫣心想:这下他该生气了吧?
待他一生气,胡搅蛮缠几句,再想法子把话题引到柳月姬身上。
颜嫣越想觉此计甚妙。
不知颜嫣心中所想的谢砚之眼皮跳了跳,撩起眼瞥她一眼,将那堆东西挪开,继续办公。
见他竟还是不搭理自己,颜嫣颇有些意外,下一步又该怎么办呢?
她清了清喉咙,决定先发制人,总之,把天聊上再说。
“既然你最近这么忙,那你让她们跟我说话吧,都没人能陪我玩,我太无聊了。”
谢砚之眼睛仍盯着奏章,未置一词,从书架上抽了本书给她。
颜嫣咬着下唇,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谢砚之,怎还是不理她?
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的颜嫣抄起那本书,随手翻了翻,觉着没意思极了。
又忍不住斜眼去偷瞄谢砚之,他手中执笔,神色专注地批阅着奏章,这才是她记忆中那个不苟言笑且冷酷无情的魔尊大人。
魔尊大人那笔字也写得极好,铁画银钩,傲骨铮铮,与他本人一样。
可颜嫣今日是带着目的来接近谢砚之的,不是来看他批阅奏章;不论如何都得缠着他问清楚,他究竟会不会帮她去杀柳月姬?
论作妖,颜嫣也不比谢砚之逊色。
理清思绪后的她又开始挑事,一脚将谢砚之手中毛笔踢开,在他目光扫来之时昂了昂下巴:“你不让人陪我玩,我就玩你。”
谢砚之目光终于停留在她身上,他揉了揉眉心,似有几分无奈:“别闹。”
语罢,重新捡起笔,蘸着朱砂,继续批阅奏章。
鲜红的笔尖才触及纸面,又被颜嫣一脚踢开,她笑得前仰后翻,嚣张且肆意。
见谢砚之蹙起了眉,她气焰愈发嚣张:“怎么?生气啦?那你就……”
余下的话尚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被谢砚之揪着后领,像拎猫崽子一样丢出书房。
颜嫣才不会轻言放弃,她又把门踹开,继续胡搅蛮缠:“你把咪咪借我玩,我就不骚.扰你了。”
谢砚之出声纠正:“是一条。”
“况且,它是我的,我为何要将它借给你?”
“你关着我,还不让那些宫娥跟我说话,你就是故意的,你想闷死我。”
“再说了,我是你夫人,你的就是我的,借只猫怎么了?”
后面这句话听得谢砚之颇有些愉悦,他说话语气明显有所缓和。
“是你先不理我的。”话锋一转,又道:“况且,我从未对她们下禁言令。”
颜嫣仍不依不饶:“你一天到晚拉着个脸,她们谁敢理我?”
“况且,我不理你,你就玩这么幼稚的把戏?你心眼还能再小点吗?”
谢砚之理不直气也壮:“当然能。”
颜嫣是真无话可说,半晌,只憋出一句话:“我可真是高看你了。”
说完,转身欲走。
好不容易等到颜嫣肯搭理自己,谢砚之岂能轻易放她走?
长臂一伸,勾住她衣领,拽到自己身边:“别走,留在这里陪我。”
这可把颜嫣给逗乐了,她歪着脑袋,没好气地道:“你玩也不跟我玩,走又不让我走,究竟想做什么?”
谢砚之今日确实很忙,分身乏术的那种忙,他并未接话,反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递给颜嫣:“这本书很有意思,你可以翻翻。”
说完,继续低头办公。
虽说没能直奔主题说出自己此番的目的,但好歹也成功与谢砚之吵上架了不是?颜嫣决定再等等,还真翻开书乖乖看了起来。
她不闹腾了,谢砚之反倒有些不习惯,时不时抬头瞟她几眼。
正愁不知该从何处下手的颜嫣一下抓住了他的破绽,好家伙,他手中奏章竟拿反了……
颜嫣顿时笑弯了眼,以手掩唇,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谢砚之即刻抬头,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她眉眼弯弯,笑靥如花:“想不到魔尊大人竟这般能耐,倒着也能看懂。”
此言一出,谢砚之神色明显有些不自然,但他反应很快,从容不迫地将那拿反的奏章转了过来,同时还不忘嘴硬:“这等小事,无需你来提示,本座自是知晓。”
颜嫣信他个鬼,可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个好机会,几乎就在谢砚之尾音落下的那霎,颜嫣便跳进了他怀里,直勾勾盯着他。
她嗓音本就软糯,此刻更是甜得都快能沁出蜜来:“砚之哥哥,你知不知道,陪有很多种方式的?”
谢砚之放下握在手中的笔,垂眸瞥她一眼,嗓音冷淡:“你适可而止,这里是书房。”
“书房就一定只能看书吗?”颜嫣故意压低嗓音,黏稠话语沾着湿.润水汽,一股脑涌入他耳孔里,“明明还可以做些更有意思的事呀~”
谢砚之喉结上下滚动,目光深深地望她一眼。
而后,她又被拎着后领,丢出了书房。
门“哐”地一声合上,颜嫣在书房外笑得直不起腰。
太好玩了,猫哪有他好玩?她以前怎就没发现魔尊大人竟这般好玩?
谢砚之在书房里听着颜嫣的笑声,握笔的手紧了又紧,再也静不下心。
不消片刻,门被推开,颜嫣被打横抱起。
她学着谢砚之方才的语气:“你适可而止,这里是书房。”
谢砚之亦用她说过的话回敬:“书房就一定只能看书?”
颜嫣笑意不减,朝他挑挑眉:“那你倒是说说,你想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找你借点东西。”
谢砚之说话间,房门已被阖上。
他扫开堆积在桌上的折子,解开发带,蒙住颜嫣的眼。
颜嫣是想故意折腾他,倒也没打算这么快就把自己交代出去,毕竟,都还没和他提柳月姬的事。
况且,不知为何……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谢砚之将她抵在书案上时愈演愈烈,她挣开谢砚之的手,想跑,很快又被谢砚之捞回怀里。
略有些沙哑的嗓音擦过她耳膜,隐隐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跑什么?砚台里该添些水了。”
他将颜嫣抱于膝上,捏住她下巴,吻得很重。
偏头的那一瞬,遮住颜嫣双眼的发带松了,电光火石间,她又看见了谢砚之的脸。
他看上去依旧很平静,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早已燃烧成一片。
红,是足矣将她焚烧殆尽的红。
颜嫣瞳孔骤缩,灵台瞬间清明,挣扎着想要逃离,却被谢砚之反剪双手,狠狠钉回原地。
指腹擦过她湿漉漉的面颊,端视着她哭得像兔子般红彤彤的眼,目露怜悯:“真可怜,还没开始,就哭成了这样。”
……
这日,颜嫣是被谢砚之抱回寝殿的,她浑身力气皆已被榨干,松松垮垮披着他的外衫。
长风拂过,掀起衣摆一角,现出她身上深深浅浅的印记。
有宫娥没忍住好奇心,偷偷往那处瞄了眼。
在风中纷飞的衣角很快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压下去,隔绝所有窥视她的目光。
可也就是这么匆匆一眼,便看得那小宫娥面红耳赤。
尊上与夫人可真是……
谢砚之抱着颜嫣径直走入盥洗室,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入水汽氤氲的汤池里。
他从未伺候过谁,手有些笨,颜嫣也不反抗,双目仍有些聚不齐焦,像个精致的人偶,不声不响地靠在池壁上,任由谢砚之摆弄自己。
她身上全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墨迹遇水晕染开,他用浓墨在她身上写下的字亦随之飘散。
他并不热衷于这种事,可一旦开始,便有不死不休的狠劲。
好半晌颜嫣才缓过神来,她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玩脱,她如今半点都不想搭理谢砚之。
一看见他的脸,便会想起被他盛在砚台里的水;便会想起毛笔游走时的触感。
他竟敢……这个死变态!!!
颜嫣想起此事就来气,恨不得扇肿他那张如花似玉的脸。
她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行动派,刚抬手,便被谢砚之扣住手腕。
他那张写满淡漠与疏离的脸半掩于浓白的水雾间,叫人看不清表情,咬字却格外清晰。
一字一句,如寒冰碾玉般冰冷刺骨:“你若想再试试,就尽管动。”
颜嫣怂了,是真怕了。
再来,她怕是会死。
少顷,她又闻谢砚之的声音缓缓响起,漂浮在水汽氤氲的汤池上空。
“你早已不是小姑娘了,做任何事前都该想清楚会有怎样的后果。”
“但我不信,你会这般冲动行事。”
“你情我愿的事,你有什么理由扇我这巴掌?”
语落,他松开扣住颜嫣腕骨的手,继续为她清理。
颜嫣并腿,抓住他的手:“我自己来。”
她说这话的声音有些发虚,谢砚之这般冷着张脸,一本正经地为她为她清洗,着实有些难为情。
说来也怪,她向来脸皮厚,又怎会觉得难为情?
思及此,颜嫣抬头看了谢砚之一眼,他衣冠楚楚,从头到脚一丝不苟,反观她……
颜嫣突然明白了,定然是他此刻太过正经了,从而衬得她一点都不正经。
她突然有些生气,低声斥道:“你,给我转过去。”
颜嫣哪儿敢指使魔尊大人做事,不过是在说气话罢了,岂知,谢砚之竟还真乖乖听话,转了过去。
此时此刻,漂浮于水面上的蒸汽已然散尽,眼前再无遮挡物,颜嫣一下就看见了他红成一片的耳根,只觉无语至极。
你先前折腾人的时候可是毫不手软,现在害臊个屁,死变态!
不单单是颜嫣觉得别扭,谢砚之更甚,他虽转过身去了,可那连绵不绝的流水声止不住地往他耳孔中钻,无端引人遐想。
许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又或许是他本就有此意,向来惜字如金的魔尊大人竟主动提起了有关柳月姬的话题。
“你做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我替你去杀柳月姬。”
“我若告诉你,你什么都不用做,我照样会为你杀她,你可信?”
汤池里的水流声突然停了,颜嫣怔了许久才接话,她嗓音与神色皆冷。
“如此看来,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短短十二个字,如薄刃般划过谢砚之心间,说不出的难受,他胸口莫名有些堵,舌根发苦。
她哪怕是装一装都好。
想让她撒谎的时候,她却从不撒谎,坦诚得让人心悸让人发慌。
颜嫣凉薄的嗓音再度响起。
“那么,你可想好了,打算何时去杀柳月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