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过光,又怎甘心重归黑暗?◎
来者星眉剑目, 生了副顶好的皮囊。
正是颜嫣那渣爹——付星寒。
付星寒静静凝视着颜嫣,眼底是她从所未见过的疯狂。
“轰隆隆——”
又有一声惊雷响起,良久, 颜嫣才听见他的声音。
“你果然也在这里。”
听闻此话,颜嫣不动声色向后退了小半步,且无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这人神神叨叨的,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过,如此一来, 倒愈发让颜嫣肯定, 魇熄秘境外那个蝴蝶结的主人是付星寒。
他拍下第二枚易容丹, 改头换面来魇熄秘境也不知是要做甚;又或者说, 他的执念是什么, 才会让他们父女二人在这个时空再度相遇?
颜嫣着实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下一刻, 却闻付星寒仰头大笑。
他笑声凄厉, 笑得颜嫣毛骨悚然, 头皮都快炸了。
他状若疯癫, 手舞足蹈, 反反复复不停重复着这句话。
“没有人能改变过去!我不行!你也不行!”
颜嫣是真被付星寒给整懵了, 强迫自己放松身体,目光平静地望着他。
“爹, 到底发生什么啦?”
她内心纵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也只能迫使自己“认贼作父”, 与他和颜悦色地交谈。
否则, 还真不知该如何来与这老狐狸套话。
付星寒那如老鸹般刺耳的笑声亦在此刻停了下来。
装了大半辈子的他终于撕下伪善的面具,用怨毒的眼神盯着颜嫣:“我只是来提醒你, 不要妄图与天命相抗, 你斗不过它。”
短短二十个字, 他花了近百年时间才得以参透。
只可惜,那时的他还满腔热忱地以为,只要能回到过去,一切皆可挽回。
直至如今,他方才明白,妄图与天命相抗的自己究竟有多可笑。
为了改变已发生的事,他甚至不惜杀掉了从前那个试图与世家大族相抗争的自己。
他以桃代李,接替死去的“付星寒”在那个旧时空活了下来,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一切。
何曾料想,天命竟这般捉弄于他?
他越是想改变,命运的轨迹越往既定的历史上推。
若非他杀掉了从前那个光风霁月的自己,他与颜璃之间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
是他亲手造就了他与颜璃的悲剧。
是他欲念缠身,一点一点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付星寒越笑越癫狂。
“不要试图改变已发生过的历史,你什么都无法改变,什么都无法改变,哈哈哈哈哈……”
他这番话虽说得不清不楚的,却提醒了颜嫣。
她如醍醐灌顶般瞪大了眼,按照时间推算,颜璃也该还在这个时空才对。
她来不及多想,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你为何会突然对我说这些?你是不是见过我娘亲?”
付星寒却不知出于何种目的,说完这番话,转身便要走。
颜嫣则已被他这番话搅得彻底失去理智,跟在他身后大吼:“等等!你别走!你带我去见她!带我去见她!!!”
颜嫣反应愈大,付星寒笑得愈狂肆。
令人骨寒毛竖的笑声绕梁不绝,他像融入墨汁中的清水般赫然消失在颜嫣眼前。
雨又开始下,“哗啦啦哗啦啦”没完没了地吵着闹着。
颜嫣像是魔怔了般,在这场暴雨中狂奔。
别说要等到两年后仙门开启才能回到修仙界。
她等不下去了,半刻都等不下去了……
她想见颜璃,只想见颜璃。
哪怕,只有一眼……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里,颜嫣已冒雨找遍整座古寺,始终不见付星寒踪影。
她在暴雨中不断奔跑,不停呼喊着付星寒的名字。
“爹……付星寒!你别走!你带我去见她!”
“我想见她!想见她……”
从头至尾都无人应答。
她边哭边跑,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我想见她……”
雨落得越来越大。
泪水与雨水混淆在一起,模糊了视线。
她一脚踏空,摔在生满青苔的石阶上。
那些雨水渗入衣襟,划过肌理,刺骨地冷。
她哭声渐大,泣不成声。
“我想见她,为什么不让我见她?”
……
谢砚之找到颜嫣的时候,她正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屋檐下。
眼圈红红,像只被人抛弃的小兽。
谢砚之心口像被什么东西重重蛰了下,说不出的疼。
他静默无语地收好油纸伞,抱膝靠在墙根上,与颜嫣排排坐。
他身量颇高,这般学着颜嫣的动作未免有些滑稽,那双引人注目的大长腿简直无处安放,只能憋屈地折叠在身前。
颜嫣却看也不看他,把脸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你走开,别管我,让我一个人在这里静静地待会儿。”
谢砚之恍若未闻。
稳若磐石般地坐于原地。
他目光从始至终都在颜嫣身上。
他看见雨水顺着她发梢滑落,一颗接一颗滚入衣裳里。
春衫轻薄,隐隐透出她抹胸上的绣样,是一串娇艳饱满的紫藤。
只一眼,谢砚之便如火灼般收回视线。
他自顾自地脱下氅衣,盖在颜嫣单薄的肩上。
此后,再未看多她一眼,双眼直勾勾地盯视着前方,望着那连绵不绝的雨幕发呆。
肩上突然多了个重物,颜嫣又岂能没发现?
她发白的指骨紧紧攥住氅衣,本欲将它还给谢砚之,掀开一看,才发现自己内外衣裳皆已湿透,遂作罢,又将氅衣穿了回去。
谢砚之虽未将目光定在颜嫣身上,却时刻关注着她的动静。
自是知晓,此刻是与她交谈的最佳时机。
他沉吟片刻,忽与颜嫣道。
“有些话说出来总比憋在心中舒服,你不妨试试把我当做一块木头,将那些难以启齿的话统统倾倒出来。”
他不善言辞,更不知该如何去安慰一个伤心欲绝的姑娘,又傻傻地补充道。
“你且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
听闻此话,颜嫣愣了许久,也不知她被戳中哪根不得了的神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如实点评道:“你不像木头,倒像个傻子。”
语罢,拍拍裙子上的灰,站了起来:“行啦,没事了,我早就想通了。”
这世上比她苦的人多得是,没什么好矫情的。
说到此处,她深深望了谢砚之一眼。
至少,她曾得到过,既如此,又何必在一个连母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面前自艾自怜?
况且,就算能见到颜璃又如何?
宇宙浩瀚,众生渺渺,她不过是人群中最普通的那个,不敢奢望能靠一己之力改变历史的轨迹,可将来就说不准了,一切皆有可能。
已然摆正心态的颜嫣唇角上扬,轻声呢喃:“昨日之事皆成空,要把握的,是将来。”
这句话既是对自己说,也是在对早已疯魔的付星寒说。
她惯会调整心态,不消片刻,便已恢复成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斜着眼打量谢砚之:“话说,你这脸色有点吓人啊,怎就白成了这样?简直像个纸糊的假人。”
谢砚之闻言,缓缓摇头,语调一如既往地平缓,听不出半点波澜起伏。
“许是昨夜没睡好,我回去补个觉便能恢复。”
他这话说得倒是轻松,掌心早已被指甲扎破,渗出血色。
也就是今日清晨,他方才知晓,自己体内还有几枚银针未能取出。
它们藏得太深,只有当日替他施针的术士能找到准确的位置。
自是端华长公主为防止他再次出逃,所留的后招。
他若乖乖听话,端华长公主自会差人替他取出那几枚银针。
反之,便只能日复一日地承受这深入骨髓的剧痛,直至他主动回到端华长公主身边,方才能得以解脱。
不明真相的颜嫣听到谢砚之这番鬼话直摇头。
“不是吧,不是吧,你年纪轻轻这么虚怎么行啊?回去多给自己补补,什么王八汤啊鹿鞭汤啊多喝点。”
听到“鹿鞭汤”三个字时,谢砚之眼睛顿时撑圆,原本苍白的面颊也在短短一瞬之间恢复血色。
平日里装得再持重,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还是颜嫣头一回见谢砚之露出这般窘迫的神情。
她心中一咯噔:哦豁,一时激动,说了不该说的话。
念及此,她连忙转移话题。
“哎呀~来云梦这么久,都不见你尝尝新鲜东西。”
短暂的震惊之后,谢砚之神色已然恢复如常,而今,一听这话便知晓,是颜嫣“嘴馋”了,想让他替她尝尝那些街边小食的滋味。
他仰头望了眼重新放晴的天,从善如流:“雨停了,不如我们一同出去逛逛?”
颜嫣等得就是他这句话,闻言,两眼直冒光,忙不迭点头附和。
“好呀!好呀!咱们先去西街逛逛,那边吃的多,然后……再去秀水街,听说那里有很多有意思的小玩意儿……闲着也是闲着,多走走,有益身心健康。”
颜嫣语气欢快,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正如颜嫣所猜测,她要找的付星寒根本没走远,一直躲在暗处窥视她与谢砚之。
直至他们二人的背影被重重花木所遮掩,付星寒才从暗处走出来。
神色不明地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轻声默念颜嫣方才说过的那句话。
“昨日之事皆成空,要把握的,是将来?”
他一遍又一遍地复述着这句话,每复述一遍,眼神便冷一分,表情也逐渐狰狞。
她凭什么这么快就能走出来?凭什么这么快向现实妥协?
又凭什么只有他一人要受此折磨?
是了,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付星寒彻彻底底地疯了。
他之所以出现在颜嫣面前,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将她也拖入这无间炼狱,与他一同被欲.火焚烧。
而今,她却告诉他。
她早就放下了,根本不在意过去。
这叫他如何能甘心?
如何能甘心?
.
西街不算长,却比想象中更为繁华。
颜嫣撒开脚丫子,一路跑得飞快,四处打探这条街上都有哪些好吃的。
谢砚之一天天像个小老头似的,自是做不到在大街上奔跑,不疾不徐地跟在颜嫣身后,不消片刻就被颜嫣甩得远远的。
他半点也不急,走马观花般扫视着周遭,偶然瞥见一个摊位上在售卖相思子,骤然停下脚步。
相思子,即“红豆生南国”中的那个“红豆”,“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中的玲珑骰子亦是此物所制。
常有世家贵女将相思子安于象牙中,制成六面凿空的骰子来与谢砚之抒情肠。
从前,谢砚之只觉此举俗不可耐,而今,却也想做一回俗人。
他立于摊前,犹在踟蹰,该不该买下此物。
视线不经意落在被自己扎得血肉模糊的掌心上,愈发迷惘。
他们究竟还能在一起多久?
为何得到的越多,他越是不得满.足?
心中那个空洞越填越大,大到足矣将他与他的理智一并吞噬。
明明……最初的时候,他什么都不想要。
而今却在奢想,要将她私藏。
他从未这般困惑这般迷茫。
远远地,颜嫣在朝他所在的方向奔来,逆着光,耀眼到令人不敢直视。
他怔怔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颜嫣。
眼中的迷惘在一点一点消散,不再犹豫,买下相思子,藏于袖中。
待谢砚之做完这些事,颜嫣已然走近。
她手中捧着一大束洁白的栀子花,手腕上套了若干个大小不一的油纸包。
谢砚之还未反应过来,颜嫣便已将这堆东西塞入他手中,又一阵风似的跑了。
“巷尾还有好几家铺子的点心看上去好好吃,你且在这里等着,我现在就去把它们买回来!”
整个下午,颜嫣都在买买买,直至他们二人再也拿不下任何东西了,方才罢手。
回到家后,她将刚买回来的栀子花插得到处都是。
最后还不忘分出一束送给谢砚之:“喏~这是给你的,你记得拿回去用水养着,隔两日换一次水,好养得很。”
相识一月有余,谢砚之终于收到了颜嫣送来的第一份礼物。
他半点都不敢懈怠,连花枝上多余的叶片也舍不得剪去,在屋子里挑挑拣拣,折腾了大半个时辰,都挑不出一个能配得上这束栀子花的花瓶。
他犹自思索着,该不该出趟门,买个新的花瓶来配这束栀子花。
屋外便已传来颜嫣糯糯的嗓音:“该出来用晚膳啦。”
她将今日在西街买回的小食装在碗碟中,摆了满满一桌子。
这厢,正双手托腮,眼巴巴地瞅着谢砚之。
谢砚之其实很挑食。
不食辛辣,不食葱蒜,除此以外,内脏下水与各类味道偏重的肉也统统都不沾。
偏生楚地人各个都是重口味。
虽说每道小食都被颜嫣挑去了辣子,却也足矣吓退谢砚之。
他视线掠过满桌奇形怪状的小食,最终将目光定格在颜嫣脸上。
颜嫣生了双会说话的眼睛,此刻正扑闪扑闪地瞅着他,只差把“快吃”二字戳在脑门上。
谢砚之见此状,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拉开椅子,静默无言地坐在颜嫣身侧。
期待已久的颜嫣连忙抄起公筷,夹起一块炸肥肠送入谢砚之碗中。
“听人说,西街上最好吃的小食便是这道炸肥肠,我排了近半个时辰的队才把它买回来了呢,你快帮我尝尝它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好吃。”
谢砚之闻言,毫不犹豫地将那炸肥肠送入口中。
肥肠其实处理地很干净,基本没有异味,可对谢砚之这等闻个羊肉味都能被膻得几欲呕吐的人来说,无疑是种折磨。
谢砚之囫囵嚼了两口,强行把炸肥肠咽进肚子里,面无表情地说着违心话。
“表皮酥脆,口感韧且油润,炸之前定然放在卤水中浸泡过,滋味不错。”
听完谢砚之的阐述,颜嫣也忍不住夹起一块炸肥肠,送入口中慢慢咀嚼。
除却酥脆二字,她尝不出任何多余的味道,满脸艳羡地望着谢砚之:“真羡慕你啊……能吃这么多好吃的。”
话音才落,她又用汤匙舀了一大勺血鸭放入谢砚之碗中,依旧满怀期待地瞅着他。
血鸭算是云梦的一大特色菜,将本地麻鸭斩成拇指大小,与葱姜蒜八角等香辛料一同煸炒,最后再往锅中撒入鲜鸭血,待每一块鸭肉都均匀地裹上血浆,方可起锅。
比起尚且能一口咽下去的炸肥肠,吃血鸭才是酷刑中的酷刑。
黏糊糊的血鸭堵在喉咙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谢砚之胃里早已翻江倒海。
他苍白着脸与颜嫣说:“今日风有些大,我去加件衣裳再来吃。”
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股腥味直冲脑门。
谢砚之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匆匆逃离。
待走出颜嫣视线范围,谢砚之才敢松开手,把胃里的东西统统都给吐了出来。
可那股子能要了人命的恶心感仍未散尽,挥之不去地萦绕在他脑海中。
谢砚之吐到眼尾泛红,腹中空空时,一只纤细小巧的手探了过来,在他背上轻轻拍打。
谢砚之背脊一僵,满目惊愕地望着颜嫣。
颜嫣重重叹了口气,将一盏清茶塞入他手中,表情是从所未有的严肃。
“你明明都不吃这些,为何要勉强自己?”
谢砚之捧着茶盏,半晌没吭声。
颜嫣见他傻愣愣地杵着,就是不说话,愈发气势汹汹。
“不喜欢本就该大胆地说出来,我又不会因你挑食而嫌弃你。”
“明知自己不吃这些,还非要往嘴里塞,这下好了,吐得开心吧?”
颜嫣说这话的时候是实打实地在生气。
既气谢砚之,也气自己。
她还真把他与两百年后的魔尊大人当做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啦?
明知他口味清淡,非逼着他吃这些作甚?
颜嫣装得再凶,也掩不住藏在话语中的真挚与关切。
谢砚之静静凝视着她,心中那个空洞越来越大,大到不知该用何物来填满它。
良久,他终于动了动。
唇角上扬:“好。”
.
这场闹剧很快就结束。
颜嫣不敢再让谢砚之替自己尝菜,只给他留了几样清淡的糕点,其余的全都打包好,送给街坊邻居,连旺财都分到了一包油滋滋的烤肘子,心满意足地在自家院子里啃着。
夜色渐浓,一轮下弦月高悬于天际。
被折腾了整个下午的谢砚之终于恢复元气,端坐于窗前,映着烛光打量那颗鲜红似血的相思子。
晚风阵阵袭来,满室生香。
颜嫣送给他的那捧栀子花已被妥帖安置好,放在书案上。
栀子花花香浓烈,向来不被附庸风雅的世家贵族所喜。
在此之前,谢砚之甚至都未见过此花的真容,而今见了,也觉这花香得委实太过了些。
可这花是颜嫣送的,纵是薰得他脑仁发疼,也舍不得挪开半寸。
只能把窗推得再开一些,让香味散出去。
云梦地处江南,气候温暖,还未立夏,已能听见蛙鸣。
远远地,又传来几声犬吠。
刚啃完肘子的旺财偷偷溜出家门,来找谢砚之玩。
尚未摸到谢砚之房门,便被颜嫣半路截胡,拦着它好一顿调戏。
旺财向来与颜嫣不对付,纵是吃了她的烤肘子,也不肯轻易低头,正“汪汪汪”与颜嫣对骂着。
颜嫣出现得太过突然,谢砚之推窗的动作为之一滞。
一瞬不瞬盯着正在窗外逗狗玩的颜嫣。
她的影子被月光与悬在屋檐下的八角灯拉得很长,落在窗棂上。
只差一点,便能与他交叠。
谢砚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
尚未触及,消停不到四个时辰的银针又开始作妖了。
深入骨髓的痛席卷全身。
他痛到五脏六腑都好似被搅作一团,浑身上下止不住地抽搐。
纵是如此,他仍在努力伸手,想去触碰颜嫣的影子。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
可这次银针发作,着实太痛。
痛到他眼前一片朦胧,连意识都开始模糊。
眼看就要触碰到的影子忽地散开。
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到再也看不见……
谢砚之再次醒来,已是翌日清晨。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不是横贯在屋顶的系梁,而是一张泛着寒芒的金属面具。
金属面具的主人无名无姓,曾是端华长公主麾下死士。
而今,在为谢砚之办事。
此人本该死在半年前的一场大雨中,是谢砚之出手救了他,替他改头换面,又出银钱为他葬好心爱的姑娘。
后来,他给自己取了个单字——影。
势要效忠谢砚之。
谢砚之当初之所以敢装病策划出逃,皆因有此人。
只要他能脱离端华长公主的掌控,来到江南,影便会想尽一切办法带走他。
而现在,影却在用他那沙哑的嗓音劝谢砚之回到端华长公主身边。
谢砚之不疾不徐地从**爬起,神色漠然:“然后呢?继续被她控制?做一具无知无觉的傀儡?”
他既见过光,又怎甘心重归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