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天数着日历熬,小时候盼着长大,以为长大了找一个疼自己的男人,就能脱离毒打,抚平心上的旧伤了。
后来发现,长大了依旧要听从安排嫁妈妈想让我嫁的男人,这个男人表面上人人都称赞,实际上却是个会钻澡堂偷看女工洗澡的道德败坏的。
所以我宁愿找一个乡下声名在外的残疾小老头,也不想要这种表面光内里烂的男人。
我是个人,我有想嫁谁不嫁谁的选择权,可我的亲妈,一直想要剥夺我的这种权力,将我一次又一次的往火坑里推。
这样的妈妈,我实在是没办法再像从前一样尊敬她孝顺她。
你说我疯了也好,说我飘了也罢,反正陆满月不会再变回从前那个人了。
妈,我希望你从今天开始牢牢的记住这一点。”陆满月强自镇定下来,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眼神从苦涩迷离慢慢的变成了坚定。
陆大山两手紧握,目眦俱裂地看着李芬。
李芬这才知道怕了,不敢嚣张了。
她哥不来,她就是个半瘫,陆家两父女已经不买她的帐了,她再作的话,只会自讨没趣。
“其实你哥不来看你也是正常的,你把他当个宝一样,事事以他为重,可他却未必同样看重你。
你瞧,他来都来了,见完对象顺便都不愿意顺便来看你一眼,这足够证明你在他心中真的没你想象中那么重要。”陆满月幽幽道。
李芬又被刺激到了,但是形势对她不利,她又不敢像之前那样叫嚣,就自己憋着了。
看着她那副想要跳起来骂人却又不敢的模样,陆满月勾了勾唇。
祝艳吃完了汤粑就抢着洗碗收拾。
看着她明明没怎么干过活却努力干活的样子,陆满月轻轻地笑了。
“妈,你看到没?一个外人,都知道心疼我。可你这个口口声声生下我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拉扯大亲妈,却连个外人都不如呢。”
李芬气得脸色青黑一片,心里有鬼的她总觉得陆满月今天说的每一个句话每一个字都富含深义,好像是在点她。
或者更像是一种试探。
她一直在提亲妈这个话题,说出口的话却一直在论证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不像一个亲妈能做出来的……
陆满月这是开始怀疑了么?
李芬心头越来越惊。
当年的事做得确实可以算是天衣无缝,但万一,万一有疏漏呢?
陆满月一直用眼角余光关注着李芬。
她的每一丝表情都没能逃过她的目光。
她也已经找到了突破李芬心防的口子了。
那就是她对李如良近乎偏执的重视。
这一天,陆家难得的安静。
李芬也不吵着要出去才能拉屎拉尿了,也不嫌吃食咸淡软硬了。
陆满月却是不时会提一下李如良刺激她一下。
李芬忍气忍得后槽牙都咬酸了。
中午的时候,祝艳和陆满月并排躺着一起午睡。
陆满月闭着眼睛养神。
祝艳以为她睡着了,一直在旁边唉声叹气的,时不时还把指节握得咔咔响。
“早知道你妈是这样的人,我们一起上学的年月,我就该对你好一点的。陆满月,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朋友。
但是以后,我会慢慢学起来,做一个合格的朋友,再也不让你被人欺负得这样狠了。
你那时候那么小,每天被虐待还孤立无援,我单听着你说那些事就已经头皮发麻了,你能撑下来,真是太不容易了啊。
要我是你,我早被你妈折腾疯了。”
“好了,过去的事已经发生了,我们都得向前看,我现在有魏定邦,有我爸,有你,我已经满足了。”陆满月嗯了一声,睡意慢慢的上了头,没一会儿就歪着脑袋真睡着了。
祝艳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了沉闷的梆梆声,像是有谁拿着木榔头在砸东西。
她本来就没睡午觉的习惯,只是想多陪陪陆满月才跟她躺了躺。
这会儿听到奇怪的动静,怕是李芬又作妖,连忙趿了鞋子悄悄拉开门,轻手轻脚地往隔壁屋那边走。
陆大山那间屋的房门没关,为了通风透气,蚊帐也挂了起来的。
陆大山两眼通红,一手捂住李芬的嘴,一手举着榔头梆梆往下砸。
李芬满目惊恐,无奈手脚都伤了,腰也被她自己用力往下沉坠进厕所屎坑的时候弄伤了,她连挣扎都没办法挣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木榔头冲她脑门砸落而下。
“你这歹毒的女人,虐待我的满月,我真恨不得一榔头下去砸死你啊……”陆大山咬牙切齿道。
“陆,陆叔,别,别冲动。打死人可是犯法的。满月已经够苦了,你替她想想啊,她一定不想让你为了这么个坏女人背上杀人犯的名声。”祝艳飞快地冲进了陆大山屋里,劈手就要去夺那木榔头。
木榔头很轻松地就被夺了下来。
陆大山放开了捂着李芬嘴巴的手,颓然地往后一靠,整个人像一滩软掉了的泥一样靠在床头上。
“艳子,不要怕你陆叔,你陆叔就是个没用的男人。我想要打死这个坏女人,可是却没那胆,就是吓吓她而已。
你说得对,满月投胎在我家真的过得太苦了,她好不容易才嫁了一个知道心疼她的男人,我不能扯她的后腿,让她有个杀人犯爸爸拖累她的名声。”
祝艳仔细地看了看李芬身上,发现除了额头肿起一个大包外就没什么明显的伤痕了,她才零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你拿的是把小孩敲着玩闹用的木榔头,要是铁锤,她脑子都被你打爆了。”祝艳一脸后怕地道。
陆大山不说话,视线慢慢地移向床脚。
床脚和墙壁的空隙里,确实放着一把铁锤。
只是他没胆子去拿。
他就是个没用的男人,李芬在他眼皮子底下欺负女儿,他愣是一点都没发现。
他现在心里揪着疼得厉害,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
那些过往忽略的事突然又从记忆深处翻了出来。
倏地,他的眸光一顿,整个人都颤了一下,手下意识地伸进衣服口袋里做了掏摸的动作。
手里空空的。
他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心,眼圈慢慢地红了。
他想起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