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山这话算是提醒他了,他于情于理也应该去问问。
屋里三个人都不说话。
气氛就有些僵滞。
陆满月以为魏定邦被她爸打击到了,想了想就开始安慰他:“没事的,不会种地咱们慢慢学,实在不行,我每天下班后也去帮忙。”
魏定邦看着陆满月细白的手指,摇了摇头,“不用你操心,我会解决。”
陆大山哼哼道:“希望这回不是只靠嘴在说,要拿出实际行动。”
按风俗,回门昨天就结束了,陆满月就该和魏定邦回乡下的。
现在耽搁了一天,陆大山又伤了膝盖,李芬除了刚开始跑车间去对着陆满月冷嘲热讽了一阵之后就不见人影了,指望她照顾陆大山是指望不上的。
到底要不要回乡下住,陆满月左右为难。
不回去,田土就荒废了。
回去,谁来照顾爸爸呢。
“从乡下到城里来上班,太远了,来回都不方便,满月干脆就住家里得了,魏定邦,你自己回乡下住一段,等满月休假你再来接她。”陆大山建议着。
魏定邦摇了一下头,眼里满是拒绝。
“我每天接送满月,满月跟我一起住。”
“那我谁来照顾?”陆大山瞪着眼问。
“我送满月来了之后就来照顾你,晚上给你做完饭吃了再走。”魏定邦道。
“那你们这跑来跑去不是瞎折腾?还不如就住在这里。”陆大山翻着白眼说。
“不一样,白天,满月上班,我照顾你,晚上,满月睡着了,我可以去干农活,这样就两不误了。”
“你还不如让满月少折腾,就陪我住城里,你自己一个人回乡下白天干活,还没这么累。”
魏定邦哼了一声,“那我娶了媳妇也是一个人睡,我为啥?”
陆大山知道这个老女婿是个不知羞的,啥话都说得出来,听了这话依旧有些不知所措。
仔细一想,魏定邦又说得对。
人家小两口结婚了,这样分居确实不好。
陆大山一脸纠结。
魏定邦一锤定音,“就这么办,白天满月在钢厂的时候,我也在这儿,要是有不长眼的再来欺负她,我能很快赶到,要是我住在乡下,你俩个只怕就等着被人欺负死。”
陆大山觉得这话确实在理。
打架斗狠这一块,十个满月加十个陆大山也及不上魏定邦。
“那你以后出手收着点儿,不然光是赔汤药费我们都赔不起。”陆大山叮嘱魏定邦道。
魏定邦嗯了一声。
既然米面粮食烟酒茶都是战友给的,陆大山就没那么大心理负担了,之前怕来路不正,他是一丝儿也不敢动,现在就笑嘻嘻地支使着陆满月把酒和烟往他屋里搬。
“咦,轻点,轻点,这酒听说可贵了,别给我打了。
还有这烟,一块多钱一包呢,给我放柜子里藏好,别被你妈全弄去给她哥了。”陆大山说完之后才想起来他和李芬已经闹僵了,都走到要离婚的地步了,他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魏定邦把东西全归置好后,又在柜子里翻了翻,没找到能用的药。
看着陆满月上了一天班就烫得起了泡的脸,腿肚子上刚愈合的伤口也迸裂开了,他摸了摸自己口袋,除了十几张汇款单就啥也不剩了。
早知道少寄点,多少留点钱在手里的。
原来听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还嗤之以鼻。
结果轮到他头上了,他才知道,这事多少有点道理。
钱还真是不能缺。
陆满月为了保住工作挣那份工资,被人欺负成那样都忍气吞声的,不就是因为没钱么。
钢厂附近也有一些山头,止血的草药山上背阴的地方一般都会长,魏定邦提了个小镰刀就去最近的山上挖草药了。
他走后没一会儿,陆大山左看右看,翻开席子在垫着的稻草里摸了好一会儿,摸出一个红布袋子。
“过来,拿着。”
陆满月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一看,眼一下子就直了。
一只生了锈的铁皮青蛙,她上小学看到同学有自己也想要,跟陆大山提过一回。
李芬说饭都吃不饱,还要青蛙,转头背着陆大山就把她打了一顿,还掐破了她腿上的皮。
那是大夏天,那伤处一沾水就化脓了,可是李芬怕被陆大山发现,愣是揪着她去沾水洗浴,然后不给处理伤口。
后来,那一处的肉都腐烂了,被李芬用在炉上烤过的刀一刀给剜掉了。
所以,她的腿上就少了一块肉,多了一个坑儿。
她想跟陆大山告状,李芬却时时刻刻都盯着她。
有一回,她就提了一个掐字,就又换来了李芬更狠的打。
那之后,她的腿上就再也没少过伤。
再后来,她再不敢开口要任何东西了。
陆大山把铁皮青蛙的脚按了一下,它就在**跳了一下,“看,你想要的青蛙,我其实十来年前就买好了,但是怕你妈说,一直没好拿出来。
还有这个,弹簧蝴蝶,买的时候价格还挺贵,我忍了三个月没抽烟才攒出钱来买的。
我看楼下冬冬戴在头上的时候,你总是不自觉的去看,就知道你也喜欢。
还有这五块钱,是捡的,这就是爸爸能给你的全部家当了。”
陆满月看着眼前的东西,心中五味杂陈。
在这个家里,她在李芬身上从来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爱,只有陆大山,让她觉得这个家还有一点点温度存在。
“你说你妈那心是不是石头做的,几十年都捂不热呢?
嫁给我二十一年了,还是一心一意为着娘家,有时候真觉得她那样的人,根本没把我当男人。
你想要的东西她全都不准买,我偷偷买了都不敢拿出来,这日子过得可真是憋屈,要不是想着离了婚,我又不会带孩子,总归是亲母女,总比再找一个后妈的强,我早把她离了。”
陆满月眼皮子狠狠地跳了两下。
亲妈么?
这样狠毒的亲妈,说不定还不如后妈。
借着这个话头,她试探性地问陆大山:“爸,你说,我真是我妈生的么?”
“那肯定啊,你是我亲闺女啊。”陆大山斩钉截铁道。
陆满月颦眉。
陆大山沉浸在回忆里,满脸的慈爱。
“不过,你出生的时候我们还在乡下务农,你妈怀相不好,要生的时候我怕出事,我背着你奶咬着牙借了好几家才凑上了住院费,把你妈送城里医院来生孩子。
当时医院里没床位的,开始是睡在过道的加**的,后来有个住单人病房的女同志见我们可怜,就跟医院说了说,让我们把床移到她病房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