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进无人区了?”医生问。

只有无人区的野兽会因为饥饿无差别的攻击进入无人区的活物,把人生生的撕咬得体无完肤。

魏定邦不作声。

医生便不多话了。

魏定梆等金昌清醒之后才问起他退伍后的事。

金昌失血过多,精神有些不济,但是看到魏定邦的时候,他突然道:“定邦,你能把胡子摘了给我看看么?”

魏定邦看着病室外头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和病人,轻轻地摇了摇头。

“所以,你是红兴的魏定邦?”金昌眼底闪过一抹疑惑,“你可长变了太多了,要不是你一来就报了名字,我真认不出你来了。

当年你刚上战场,胆子特别小,每次出任务之前都会问我,班长,我会不会死?

马六见你那么胆小,总叫你怂邦。

我还记得,有个晚上,马六那个淘气的家伙,悄悄的藏起了你的枪。

丢枪可是大罪,你吓得边哭边去找枪。

我知道之后一路追都没找见你,回去就把马六训了一顿。

然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系。

我一直以为,你死在了战场上。

没想到,事隔多年,你居然变得这么厉害了,在十几头狼的围攻下竟然还活了下来。”金昌陷入了回忆之中,眼神慢慢的浸染上一抹悲伤和缅怀。

魏定邦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一点也不曾代入,也更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金昌抹了一把泪,别过头去,声音有些嘶哑,“定邦,你活着却不联系昔日的战友,是不是因为你知道你丢的枪是被战友藏了,恨着马六他们?”

“在战场上,无论新兵老兵,枪就是战士的另一条命,什么玩笑都能开,藏枪这种,谁能不记恨。”魏定邦就事论事道。

金昌叹了口气,眼神悲凉,“定邦,你不知道,他们藏你枪是因为连里接到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是那种明知去了必死,一个也回不来的那种任务。

你太小了,家里还有个瞎眼的老娘。

马六才藏了你的枪哄你出去找枪,他也算死了我会去追你。

你走后,他们就立即突袭37高地,迎击敌人的坦克高炮大队去了。

那一仗打得十分惨烈。

全连120人,牺牲118人。

没死的只有出来找枪的你和追你的我。

定邦,我一直以为你死了,所以独自守着这个秘密,想着等死了碰上你了,一定要向你解释清楚。

你不该恨马六他们。”

关于这一仗,魏定邦记忆鲜明。

金昌一说,他也沉默了。

“定邦,马六他们直接被炮弹打中,温度太高了,人不是炸碎了就是汽化了,什么也没留下来。

我把那片浸满鲜血的泥捧了一撮回来,当成了冲锋连的衣冠冢,就埋成了秦岭以南的汉南山脚下。

定邦,你要是有空,走之前,能不能去看看他们?

我想,他们一定很想再见见你。

知道你还活着,他们一定和我一样开心。”金昌回头,眼巴巴地望着魏定邦,眼里满是恳求。

魏定邦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金昌高兴得咧嘴笑了。

“对了,定邦,之前我看你有一枚那样的军功章,好像是二等功的?”金昌当时意识有点迷糊,魏定邦又用手指按住了一点点,他看得不太真切,但很像是二等功的那奖章样式。

魏定邦摇了摇头,看着窗外道:“不是,我按着字呢,不是二等功的。”

金昌张了张嘴,想说你这也太大胆了吧。

可转念一想,当时那种情况下,魏定邦是为了救治自己才干出那样的事。

他便把心一横,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定邦,这事要是有人要追究,班长我来扛。

你是我的兵,我没教好你,在战场上弄丢了你,是我的错。”

魏定邦瞥了金昌一眼,表情有些古怪,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漠地道:“没事,我自己能扛。这些年,你倒是一点都没变,啥都喜欢替人扛。

扛着扛着,都进劳改农场了。”

金昌又叹了一口气,摇头道:“进农场的事一言难尽,谁能想到,不过为一个卖菜老农打一架,那老农被人举告是旧资本家邵家的后代。

我就被打成了黑份子了。

本以为到了农场,总能找到机会分辨一二。

结果这里,竟被人搞得乌烟瘴气的,劳改的没几个坏的,看守的却全不是什么好鸟。

以人为乐,不把人当人。

我都告诉自己要忍了,可真的忍不下去啊。”

农场的土洞魏定邦在找金昌的时候就看过了。

这些人的确在乱来。

任何时候,都不能以人为乐。

哪怕是罪犯,判劳改多少年,只需要劳改刑期满了,就该释放。

可进了这农场的,不管罪大罪小,没一个能出去,这事说到哪儿去都是十恶不赦的。

“那个关哥是谁的人?狼谷的狼是为谁训练的?”魏定邦问金昌。

“只知道有京城那边的背景,具体的不清楚。”金昌道。

魏定邦哦了一声,拧着眉头不说话了。

金昌想了想,便又道:“定邦,这事,估计以我们的能力,管不了。

你把人放走了已经捅了大漏子了,那姓关的没追到人,一定会把矛头对准你。

我刚刚想了想,这里只怕不安全了。

你,你回红兴吧。

要是路过奏岭汉南山下,看到一棵老桃树,就跟那里埋着的兄弟们说说话。

要是没看着,就下次有机会再来。”

“如果姓关的真的能找着我,想要抓我,也没那么容易。”魏定邦道。

“别逞强,你这也一身的伤呢,他手头可有五十几个守卫,有二十个是有枪的。”金昌眼底闪过一抹担忧。

魏定邦定定地看着金昌。

在金昌眼里,他还是那个刚入伍刚上战场,丢了枪怕班长骂,都不敢吱声,只敢哭唧唧的偷偷出去找枪的小兵吧。

“你别这样看着我,你这表情告诉我,你就是面服心不服。你这小子,这么多年了,还是不听话。

你为不自己着想,也要为家里人想想啊。

你的瞎老娘还等你照料呢。”金昌道。

“死了,埋了。”

金昌无奈地瞪着魏定邦。

魏定邦挑了挑眉。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陆满月眼泪巴巴的脸庞。

他摸了摸额头,突然站了起来:“班长,你说得对,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呢,我得早点回去,不能节外生枝。”

走之前,陆满月还在闹脾气,他得早点回去哄哄。

红兴钢厂准备开大会,通报不良品的事。

有人一大早就到了陆家。

“陆满月,今天你哪儿也别去,就在厂里呆着,这是上头领导交待给我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