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每晚萧然都会来重华宫陪着慕晚意说话，刚开始是忏悔的话，后面就渐渐地演变成了京中的趣事。今天是谁家的公子出丑了，明日是谁家的妻妾闹开了，总之没有一日是重复的。
说完了今日的趣事，室内骤然安静得有些害怕，萧然轻抚着慕晚意瘦削的脸颊，怀念地说道：“晚晚，快醒过来好不好，只要你醒了，什么都可以，行吗？”说到最后语气中还带着些许乞求的意味。
又到时间了，萧然该走了，走之前他往慕晚意的手腕上带了一串佛珠，和红绳交叠在一起。
萧然也是没有办法了，就求助了自己的师父玄尚大师，玄尚给了他这一串佛珠，让他套在慕晚意的手腕上，不知何故。
在萧然转身的那一瞬间，慕晚意手腕上的红绳和佛珠同时发出了光亮，那一抹微弱的光亮顺着指缝钻进了慕晚意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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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宫里就传出了好消息，说元乐长公主苏醒了，但苏醒后的长公主却是性情大变。
不爱说话，不爱见人，更是不爱出门，整日就窝在她的重华宫，谁也不见。
今日太阳好，春和便劝说慕晚意到庭中坐一坐。
慕晚意没坐多久就躺下了，双眼渐渐没了你焦距，盯着某一个地方出神。
玄玄：“你还好吗？”
慕晚意揉了揉太阳穴，“没事。”
“你这个样子可不像是没事。”玄玄看着情感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语，这数据要么不动，要么不停地动，抽风了吧，“你是不是陷进去的？”
慕晚意顿了一下，没有反驳玄玄的话，其实她自己也感受到不对劲，“玄儿，你觉不觉得我的情感状态有些不对味。”
就像是打破了什么一样。
玄玄心想：当然不对味，你都伤心到快抑郁了，这和你前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可不一样啊。
慕晚意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若有所思。
在沉睡的时候，慕晚意的梦境一直是一片黑暗，看不到尽头的黑，她感觉自己走了很久很久，但身边丝毫没有变化，直到偶然间出现的一个光点，那个光点仿佛有意识一般，慕晚意跟着它才走了出来，清醒了过来。
“玄儿，除了你，还有谁能控制我？”慕晚意肯定有人对她的情感做了什么，但她的意识里有玄玄坐镇，能越过玄玄控制她、影响她的，还能有谁，这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玄玄顿了一下，犹豫了很久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我怀疑是主神。”
“主神？”
玄玄点了点头，“是的，我们所有系统都是主神创造的，而我是由主神亲自统辖的那部分系统之一，能越过我直接控制你意识的，只有主神。”
其实玄玄也怀疑过天道，毕竟有天道插手的先例，可查了规定才知道，天道只能对外界事物进行控制，比如曾经的那封信。换言之就是它动不了慕晚意的意识，这样排除下来，也就只剩下主神会这么干了。
“玄儿，你们家主神是不是认识我？”慕晚意早就想问这个问题，大千世界那么多任务者，主神日理万机的，为什么偏偏要动她的意识，还要越过他亲自培养的玄玄。
“我也不知道。”玄玄是真不知道，当时它处于休假状态，本来悠哉悠哉地和其他系统在外星球度假呢，主神忽然就将它召回了主殿，给它看了宿主的资料，让它立刻去把魂魄带回来，玄玄都来不及问什么，就被主神打发走了。后面回过几次主殿，要么就是主神不见它，要么就是打哈哈，不说重点。玄玄也是第一次碰上这么奇怪的情况，一时也拿不准主神是不是认识宿主。
慕晚意更好奇了，“玄儿，我能见见你们主神吗？”
慕晚意话音刚落就听到了玄玄干脆利落的拒绝。
慕晚意：“……”
“你想都别想，主神明令禁止你去见他。”
慕晚意：“规矩？”
玄玄顿了一下，不太情愿地吐出几个字，“针对你的。”
“……”
慕晚意放弃了自己的想法，摆明了主神要躲着，再纠结下去，也没什么用处。
既来之，则安之吧。
慕晚意安安静静地呆在自己宫里，难得没有出去惹事，但她不惹事，不代表不会有人找事。
慕晚意刚喝了一口热茶，还没咽下去呢，就听到宫门口吵吵嚷嚷的声音。
“贵妃娘娘，公主正在休息，请您下次再来吧。”
“贱婢让开，就凭你也敢拦贵妃娘娘。”
下一秒，一个巴掌声响彻在慕晚意的耳旁。
慕晚意的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苏贵妃，我还没找你呢，你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几个人推推攘攘地出现在了慕晚意的面前，果不其然，春和的脸上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慕晚意冷眼看了一眼苏贵妃的手，冷笑了一声。
“春和。”慕晚意朝着春和递了个眼色，让她站到自己后面去。
转头脸上挂上一抹冷笑，“苏贵妃这么大阵仗，是给谁看啊？”
慕晚意依旧躺的四平八稳的，没有丝毫起来的意思，那姿态要多不恭敬就有多不恭敬。
苏贵妃看着慕晚意惨白的笑脸，心中无限快意，就是这样，再吃两个月，你就可以去陪你那个死鬼老娘了。
尽管心里恨不得慕晚意去死，但面上依旧是笑盈盈的，“这不是听说公主病了嘛，本宫这才来看望公主。”
慕晚意嗤笑一声，看苏贵妃的眼神仿佛在看傻子一样，“探病？本宫病了半个月，贵妃没来看过一次，本宫这都病好了，你这探的哪门子病，黄鼠狼给鸡拜年还差不多呢。”
慕晚意知道苏贵妃为什么会忽然来，她下了药给自己，想知道结果如何，重华宫又守卫森严，眼线进不来，她自己可不就来冲锋陷阵了。
她不是沈皇后。
苏贵妃顿时就要开始她的梨花带雨了，不知道使了多大的劲儿来挤出来两滴眼泪，“公主怎可如此说本宫，本宫也是好心来看公主殿下，公主太让本宫伤心了。”
慕晚意状似无意地朝着她身后看了一眼，真巧，没关殿门，更巧的是，这西宫的半数宫女太监都聚过来了。
慕晚意丝毫没有估计自己名声的意思，“好心，贵妃娘娘还真是善良呢。”
苏贵妃的脸上顿时布上一点喜色，做足了善解人意的好模样，但下一秒，慕晚意的话却让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贵妃娘娘的善良就是在明知本宫体弱休息的情况下强闯重华宫，娘娘的慈悲就是在我的侍女尽职尽责的时候，对我的侍女大打出手，肆意伤人。如果这就是贵妃娘奶的善解人意，那恕本宫实在学不来。”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身后的那些宫女太监看苏贵妃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板子不打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疼。只有将人放在所处位置上，才能有几分感同身受。
苏贵妃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纂在一起，锋利修长的指甲仿佛嵌入到了肉中一般。
眼瞧着苏贵妃快要炸了，慕晚意不介意再添一把火，让她颜面扫地。
慕晚意扶着春和的手，缓缓起身，随手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浅浅抿了一口，悠哉悠哉地踱步到苏贵妃的面前，忽然莞尔一笑，如沐春风。
下一秒，一杯茶水就全数浇在了苏贵妃的脸上的，还未待苏贵妃惊叫一声，慕晚意毫不留情地抬手给了苏贵妃一巴掌。
“啪”的一声，分外响亮。
看苏贵妃脸上那清晰的五根手指，就知道慕晚意丝毫没有留手，慕晚意的手这会儿都还是麻的。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一时间，所有宫女太监齐齐跪了下去，瑟瑟发抖，不敢去看二人对峙的场面。
苏贵妃一脸的不可置信，“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慕晚意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春和是本宫的侍女，是重华宫的掌事姑姑。打她，就是打本宫的脸，打我重华宫的脸。”
元乐长公主嚣张跋扈不假，但却也是一个极为护短的人，无端打了她的贴身侍女，无异于是打了她的脸，她亲自动手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春和站在慕晚意的身后强忍着泪水。
在这宫里，宫女太监的命是最不值钱的，每天都不知道会有多少下人死去，就算是受了委屈，也只有往肚子里咽，从来没听说过哪家的主子会为了自己的奴婢而跟其他主子过不去，更何况慕晚意对上的还是宠冠后宫的苏贵妃，但慕晚意还是毫不惧怕地为她寻了公道，这又如何不让春和感动呢。
苏贵妃看向身后那些自己找来看热闹的人，心里怨毒四起，没想到最后被看热闹的居然是她自己。眼瞧着众人都站在慕晚意那边，苏贵妃也只好忍下这一时之气，不过她倒是可以……
苏贵妃眼底的算计自然没逃过慕晚意的眼底，到这个地步了，苏贵妃也就能去找正阳帝哭一哭了，想着让正阳帝治治慕晚意。
那不好意思了，估计正阳帝不会顺着她的意了。慕晚意刚大病初愈，这个时候处置慕晚意，沈家能愿意？
沈家要是觉得慕晚意受了委屈，一个不高兴，皇帝的龙椅可就坐不稳了。
苏贵妃带着人气急败坏地走了，慕晚意又躺回了软塌上，几天的天气真好啊。
“奴婢给您换壶茶去。”春和接过慕晚意手中的茶杯，想要去换一壶热茶来。
慕晚意阻止了春和的动作，“不急，你先去处理你脸上的伤，冰敷一下，上药。”
苏贵妃下手是真狠，那长指甲呼过来，在春和脸上还留下了几道淡淡的血痕，顿时慕晚意觉得自己刚刚打轻了。
“奴婢不打紧的，公主休息了奴婢再去。”
岂料慕晚意摆了摆手，“拿着本宫的牌子去太医院，让太医给你开药，好好的脸别留疤了。”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要是脸上留了疤，出门还会被说三道四，还是早早治地好。
最终春和还是在慕晚意强硬的态度下，乖乖去太医院了，临走的时候还嘱咐人给慕晚意换茶，取毯子。
慕晚意再次恢复了那个懒散的样子，“玄儿，苏贵妃给我下了多少剂量。”
“不多，一点点。”苏贵妃也是聪明，知道下多了会被发现，每次就掺一点点，太医也发现不了。
慕晚意眼神有些迷离，“就和当年的沈皇后一样。”
玄玄不说话了。
“她上哪儿搞的这个？”慕晚意记得这个药是宫廷秘药，数量极少，一般只有皇帝才有，而正阳帝这会儿巴不得她身体康健，自然不会给他下药，慕晚意挺好奇苏贵妃到底从哪儿搞的。
“一个老嬷嬷那儿，就是当年皇帝派到沈皇后身边，给沈皇后下药那个。”
慕晚意的眼神里划过一丝危险，“她还活着？”
按照沈家上次的说法，当然沈皇后身边的人基本都被正阳帝处置了，这个老嬷嬷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活着，就在西边一个废弃的宫室里面，隐姓埋名做洒扫宫女。”
慕晚意忽然想到了一个自己从前忽略掉的点，“玄儿，当初谋害沈皇后的事儿，苏贵妃是不是也参与了？”
能拿到这个药，说明苏贵妃知道这个老嬷嬷，那么当年正阳帝做的事情，慕晚意不信苏贵妃一点都不知情。
“她知道，当初是她保下了那个老嬷嬷。”
当初，沈皇后的身体每况愈下，宫外的人不知道情况，但苏贵妃一个宫里沉浮多年的人自然察觉到了问题。那个老嬷嬷也知道一旦沈皇后身死，自己也活不了，所以她转头找了苏贵妃，以手中的秘药作为交换，让苏贵妃保下她的命。当初沈皇后虽死，但慕晚意还活着，苏贵妃狠恨毒了这母女俩，所以她偷梁换柱保住了那个老嬷嬷。
慕晚意忽然间就笑了，但这笑容多少有点阴森。
“玄儿，拖延药效发作时间。”
这个宫廷秘药很厉害，最多三个月，人就会病逝，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脉象会和寻常的病逝有些不同。慕晚意记得当年为沈皇后看诊的那个太医还活着，被沈家给藏起来了。
“你……你不祛除吗？”玄玄愣住了，这个毒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深入骨髓，现在拔除是最好的时候，再拖下去就拔除不了了，轻则影响寿命，重则……便如沈皇后那般。
慕晚意笑着摇了摇头，“不仅不拔除，我还要你帮我防止皇帝知道这件事，同时保住那个老嬷嬷，活着就行。”
“为什么啊，你这是在找死。”玄玄不理解慕晚意到底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