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温景然
我是朱颜峰的峰主,一直以来都是众人眼底的仙门翘楚,我的生活里只有修炼功法和保护苍生的使命。曾一度我以为我的一生就会在这两件事下度过,最后功德圆满飞升成仙。但有一天,一个热烈张扬的少女闯进了我的生命中,我受师兄之托收下了这个孩子做徒弟。
她很聪明,十五岁便已然修成了金丹,比起当年的我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很高兴。
她很乖,我说的话她都会认认真真地去完成,但也很顽皮,有时候那些捉弄人的小把戏也会搞到我的身上来,我本以为我会不喜,但想象中的不适感并没有出现,我本该是最讨厌这些俗世之事才对,但在她这里像是着了魔一样,看着女孩故意讨好的笑容我竟然说不出一句讨厌的话来。时间一长,我倒是默认了这一切。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着,我本以为这样安稳宁静的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但终究是我妄想了。一个心魔阵将这一份美好轰然打破。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的徒儿会喜欢我,喜欢上自己的师尊。我愣住了,周遭质问谩骂之声四起,我竟然一时没有反应。直到那个少女如呓语一般的一句师尊才让他恍然清醒。
小徒儿今日恰巧穿了一件白衣,但偏偏血渍早已将这件白衣染得红似焰火,我清楚地看见身上多处伤口还在不停地流着鲜血,像是开在忘川河畔的彼岸一般,妖娆夺命。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坚毅又火热,烧得我神经麻木。我清晰地感受到心口处涌上来的那一股感觉,说不清是什么,好像是愤怒,不信,但在细枝末节处又好像夹杂着些许心痛。
谩骂之声愈演愈烈,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倒在台子上,生气渐渐消散,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大有一种我即将抓不住的感觉,我拼命地想要抓住那一线生机,那一次,我抓住了。
我用了很多珍贵的药草,终于把她的命救回来了。
她昏睡的那几日,我一次都没有去看过,为什么不去呢?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害怕,但自己在害怕什么呢?我想不通。
后来她醒了,实打实照面的那一刻,我倒是无措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摆放,长久的沉默之后,我听到自己说“你是我的徒弟,伤好了就搬回来继续修习吧。”
我看到她的眼眸骤然放大,眼底的光亮一点点的暗了下去,许久之后,说了一声好。
日子还是和从前一般没什么不同,但又好像有什么变了。
我以为我们会以师徒的身份永远地走下去,但老天好像并不想让我们过得好。
是我大意了,我们中了洚渭的圈套。在看到她即将濒死的死后,我想都没想就自爆了。
为什么?为什么选择保下她。
后来才明白,哪有什么为什么?不过是心之所向罢了。
再次醒来的我已然如同一个废人一般,丁点儿灵力都无法再聚起,女孩再次出现的时候,我将她赶走了,并委托师兄以我的名义将少年逐出师门。
我知道我自己是个懦夫,我连亲口把她逐出的话都不敢当面说。
我害怕,害怕再一次看见她失望的眼神。
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再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了,只希望这场分离能够淡化她炽热的感情,让这一切错误回归正轨。
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一别就是十五年的光景。没有人知道我这十五年的光景是怎么过来的。就像是一尊木偶一样,直到再次见到她的那一刻他才感觉到这尊木偶被注入了新鲜的血液。
冰冷的血液还未等被暖热,再一次被冰冻。
女孩不记得他了……
起初我很伤心,也很痛苦,多年的痛苦和矛盾并没有因为少年的遗忘而解决,反而愈演愈烈。后来他也庆幸过她忘记了,因为这样自己还可以待在她的身边,看着她,暂时忘记掉自己的所作所为。但好景不长,她还是恢复记忆了,在触及到对方冰冷且丝毫无波的眼眸时,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如坠冰窟。
她走了,如我所愿般离开了,但我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放松,终日里如同一个偷窥狂一般借助手链中注入的功力去看着她。百般思绪揉成了一个死结,愈演愈烈,没有解法。
黑水城封印出了问题,我知道她一定会去,她不放心她弟弟一个人去,所以我在接到邀请的那一刻便迫不及待的来到了黑水城,只想再见她一面。
或许我该感谢腾蛇的幻境,让我看到了她的不顾一切,飞蛾扑火,满心信任、满心的欣喜,生死刹那间,让掩藏于心底的感情喷涌而出。
我正视了自己的感情,放下了所有的顾虑,我想……我和她的未来终于来临了。
师尊为我取名为景然,景然是醒悟的意思,望我永远都能清如明镜,珍惜眼下。
可我还是醒悟得太晚,终是蹉跎了半生。
万幸,我爱的人给了我一次重新爱的机会。
可这天道仿佛和自己过不去一般,未待他好好地补偿她,厄运再一次降临在了我们的身上。
她离开了。
这一次不是十五年了,而是永远。
我将她的骨灰带在身边,走过她曾经想去的每一个地方,去了星辰海看了满天银河,去了白泽仙境看了变幻多姿的云彩,去了桃花源看了三月桃花漫天的美景,去了雾山山顶看了天边一线的日出,去了日月峰感受了一峰掌日月的震撼,去了浅水滩抓了几条鱼烤来吃,去了陆家祠堂,拜见了她的父母,最后去了云水城东街,吃了她说的最好吃的那家小混沌。
热浪和浓郁的汤汁充盈在口中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心痛。
我终究还是放弃飞升了,师兄问我为什么,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才走了这几年,我却觉得好像过去了十几年一般,若是飞升了,这往后千万载的光阴该如何挨过去,我想不到,也不敢想。
所以我决定去见她,希望我到的时候还能赶上。
我的晚晚,你等等我,好不好?
这次我绝对不让你伤心了,好不好?
我记得,她叫陆向晚,向晚,晚晚。
番外---非白
我和她的相遇是一场意外,但更是一场阴谋,我亲手造就的阴谋。
从见到她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她是我的仇人,是害死我母亲的人之一。可在我多番试探之下,她丝毫想不起来我是谁,她根本就不认得我。
我想了很久,要不要报仇,很多次的深夜里,刀锋距离她的脖子只差一厘米,可我最后还是放弃了。
我告诉自己,你不是心软,你只是有刚好的办法去杀死她。
我给她治伤的时候意外发现了禁地的踪迹,我大为欢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可没想到她的意识竟是如此的强烈,我强行打开她的识海却遭到反噬。
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消息,却意外发现了她和温景然不同于常人的情谊。
所以我又有了一个新计划,温景然你不救我母亲,那我就要你也尝尝与至亲至爱相分离的痛苦。
我以找药材为名将她带出谷,又将她带去天衍宗,设计让他们姐弟相见,她曝光在众人面前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目的成功了。
一切都按照我的计划进行着,温景然将她带回了朱颜峰,我也靠着留在她身边的追踪物找到了禁地所在。
一切都安排好了。
洚渭要和我联手,我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我依旧去取了往生剑,只不过我留下了往生珠。
我只要她重伤。
我感受到了自己的不忍心,我一再告诉自己,那是你的杀母仇人,你必须狠下心来。
所以我给她的衣服上涂了凌河水。
那就听天由命吧。
可我没想到他们居然毫发无伤地出来了。
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事情败露了。
我离开了黑水城。
我与她再次相见已经是针锋相对的局面了。
我终于来到了朱颜峰,来到了禁地,可这却成为了我噩梦的开头。
禁地,而我刚刚好是那个工具。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好像即使一个笑话。
出走半生,筹谋半生,最后却一无所有。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往生珠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都活不了了。
可意外发生了,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用自己的命去换温景然的命,亲手葬送自己的生机。
我以为她会恨我,或者说她该恨我的,如果不是我,她本该可以活得长久一些,是我毁了她的半生,也毁了她的余生。
温景然废了自己大半的功力才换来了陆向晚最后的那十日的时光,那一刻我是震惊了,但也是意料之中的,陆向晚是温景然的命,我早就知道的。
那一刻,我好像也没那么恨了,陆向晚已然处于弥留之际,温景然没了大半功力已然很难飞升。
我本该很高兴,但却感受不到任何的欣喜。
陆向晚单独找过我一次,她给了我一个丹药,里面包含着上古之神所剩不多的灵力。
她说:“非白公子,这是由神族的内丹所剩的功力凝结而成的丹药,我知道你母亲的身躯你保存得很好,把这个给你母亲服下,五日之内她便会苏醒。”
我当时内心的震撼无以言表,许久之后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她笑了笑,“不亏不欠。”
我笑了一声,好一个不亏不欠啊。
但我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所以我许下诺言,我执政期间魔族永不犯修真界。
陆向晚,你救了我母亲,我们的仇怨一笔勾销。
你付出了你的命,那我就保住这世人的命。
这笔交易,你我都不亏。
其实不亏不欠的后面还有一句,再不相干。
我想这是我们最好的结局了吧。
----过渡章-----
向晚又梦到那个场景了,不过这一次却已不再是皑皑的雪景,雪中负手而立的那个人也已经不见踪影。再次睁眼,眼前皆是一片虚无,白雾笼罩之间依稀能听到一个女子浅浅吟唱之声。
但那声音很快又消失了,眼前场景转换,向晚置身于一座宫殿之中,殿门紧闭,手边是冉冉上升的熏香,整个屋子一派典雅素净之感。
正当她暗暗思索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声响,向晚看有人来了,急急地想要找个地方躲避一下,但无一例外,所触之地皆空档划过。
怎么回事?她无法接触这些器物?
外面的争吵声响了起来,但却丝毫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向晚这才放下心靠近了门些许。
仔细听来应该是一男一女在因为什么吵架,或者说是女子一个人在生气,那男子倒是心平气和地紧。
“你到底什么意思?”女子问,“我靠近你不乐意,我不靠近你也不乐意,你到底想怎样。”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男子说。
女子冷哼了一声,“是,您没有怪我的意思,我也没说你怪我,所以您现在能走了吗?”
男子沉默了一阵,似是无奈,“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
女子的声音一下子就拔高了,“我无理取闹?”
女子直接气笑了,“人家仙子都躺你怀里了,我都没说什么,怎么到了你这儿我就无理取闹了。”
“那是个意外,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忽然朝我倒过来。”
“那我看见了,你为什么不给我解释一下?我是你的妻子,大庭广众之下,你能不能照顾一下我的感受?”女子问。
“我觉得没必要。”
对话到这儿就结束了,向晚差点就笑了。
好一个没必要,还好自己没这种男朋友,要不然迟早气个吐血三升。
画面中止,眼前又恢复了一片虚无。
……
“记忆清除,准备开启第三位面。”
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没有任何意识的向晚再次被剥离了记忆,开启了她新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