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凛此时认真打量起这个刚刚救了他的女子,望及那一双眼睛的时候,震惊之色均言于面。
母亲说的果然没错,他和长姐长得真是像极了。
陆向晚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而此时,一道声音却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陆大小姐,你们姐弟的叙旧还是留着以后慢慢叙吧,现在我们是不是该说说看你伤我门中弟子的事儿了?”
陆向晚心道:果然,她还没说话呢,这剑宗的人倒是急得质问起她来。
她缓缓转身,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怒气冲天的老年人。当触及到来人那满头的白发时,
陆向晚:“……”别吧,这人看着就讨厌啊。
不过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她想玄玄应该不会坑她,肯定不是眼前这个讨人厌的老头。
“你是?”
“呦吼,陆大小姐不认识老夫?”那人似乎是很惊奇陆向晚的表现,脸上带了几分揶揄之色。
陆向晚心想:您哪位啊?他其实还真不知道……
“剑宗凌长老,别来无恙啊。”僵持之时,非白缓缓道出此人的身份,剑宗的长老,地上这个人的师父。
陆向晚恍然大悟,敢情这是师父来给徒弟找场子来了。
“非白公子,好久不见啊。”
凌长老是真的没想到居然能在这儿见到忘忧谷的谷主,这人可不好惹啊。
他的眼神在非白和陆向晚打了几个圈,又转眼看了看在地上一直打滚的徒儿,沉思了一会儿,语气软了下来,道:“陆大小姐,你这无缘无故打伤我的徒儿,你是不是该给老夫一个解释呢。”
“有什么好解释的,比武场上生死不定,凌长老连这点规矩都不知道?”
这话不可谓不猖狂,看凌长老那两根快要气得翘起来的八字胡就知道他气得确实不浅,不过陆向晚就是故意的,既然敢动那个手,就要承担所带来的后果。
“你……”
“陆小姐,比武场自然有比武场的规定,你贸然出手,打伤我门中弟子,已是坏了规矩,令人不齿。”
陆向晚直接就冷笑出声了,这么大顶帽子就像扣在她的头上,还没问问她愿不愿意接呢。
她勾起了一抹浅笑,手里轻摇着那把团扇,脸上尽是慵懒之色。
“规矩,呵,凌长老,在这个场子上,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怕就是你了。”
“你……”
“我确实出了手,但打伤你弟子这锅我可不背。”
“众目睽睽之下,你还敢抵赖。”刚刚他看得清清楚楚,比赛都结束了,那陆向晚忽然就出手,然后他的弟子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除了她还能有谁,凌长老对自己想法深信不疑,今儿个他一定要把陆向晚的脸面在众人面前彻底拉下来,以报当年的仇。
不过倒是要让他失望了,陆向晚摇扇缓缓走进,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里面盛着不易察觉的危险。
“众人皆见,我刚刚所用的可是凌元功法,那令徒身上的到底是什么,您不若问问您的好徒弟他干了什么?”
那剑宗的大弟子极为聪明,在比武即将结束,众人目光被吸引之时出手,出其不意想要致陆安凛于死地,不过不巧的是,陆向晚一直注意着比武台,自然没有错过他的小动作,这才出手将那银针打了回去,更巧的是,那银针反转之时,众人目光刚好收回,自然就造成了是陆向晚出手打伤人的假象。
不过……
陆向晚收起扇子,手掌微转,聚起一股真气,朝那弟子的方向飞去,不消一时,一根银针就随着那股吸力飞入了陆向晚的手掌心。
“凌长老,您不若看看这上面的东西是什么?”
陆向晚将那射入的银针缓缓展示在众人的面前,只见那银针泛黑,上面还带着微微的青色,明显是含有剧毒的。
不待对方言语,非白走上前看着银针皱眉说道:“这上面是赛浮生,一旦中招,人必然陷入幻境,直至疯魔。而制作它的药引就是浮梦草。”
台下惊呼之声四起,所有人把疑惑的目光转向了剑宗。
而且浮梦草这个东西生性喜寒,寻常之地根本无法种植,唯一有这个条件的也就只有剑宗后山那片先祖留下来的极寒之地才会有浮梦草。
而能有这个东西的,必然只有剑宗的人。
黑白立见……
凌长老自然也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一时脸上的色彩真是五彩缤纷,一阵青一阵白,看向那弟子的眼神更是阴鸷的可怕。
“蠢货,还不走,留在这里丢人现眼。”
说罢,便负手离去,全然不顾后面还无法起身的徒弟。
陆向晚微微摇了摇头,竟凉薄至此……
不过她也没有再追究,毕竟陆安凛没有受到什么伤害,那弟子已然自食恶果,再追究下去,反而会给陆安凛树敌,这就得不偿失了。
“走吧。”
处理好了事情,陆向晚便不再多呆。她现在没有记忆,相认又能如何呢,而且不知为何,从刚才起,这个地方就给她一种不怎么舒服的感觉,好像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令人窒息得慌。
“等等……”还未待陆向晚提步离去,身后又传来一阵叫喊。
来人看服饰应该是天衍宗的内门弟子,恭敬地朝着他和非白行了两礼,抱拳道:“非白公子,还有这位…道友,掌门有请。”
掌门?
陆向晚狐疑地看向非白,从那弟子的言语里陆向晚就能分辨出,或许非白和天衍宗有些渊源。
果不其然,下一秒非白朝那人微微点了点头。
凑到陆向晚的耳边说道:“天衍宗的掌门曾经来忘忧谷求过药,算是相识。”
陆向晚恍然大悟,原来是旧相识,那就更不能一声招呼不打就走了,刚刚真是她唐突了。
“那走吧……”
很快一行人便出现在了天衍宗的大殿之上,不知为何,一进这大殿,陆向晚的难受便好似多了一分,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天衍宗的掌门也已是元婴期大圆满的大能了,一丝不苟地穿着白灰相间的掌门服饰,一张瘦削的没有什么表情,却威严更甚。
其他人依次排列而坐,陆向晚恰好就对着一直盯着她的陆安凛。
陆向晚:“……”小弟啊,眼神能不能别这么灼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情人呢。
“非白公子,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多谢钟掌门挂念,非白一切都好。”
听着那两人一阵寒暄,陆向晚不由得打量起这周围来。
天衍宗一门除了掌门,各个峰主长老今天居然都在,弟子却是一个都没留。
见此,陆向晚不由得咂舌,看来在天衍宗非白可是贵客,竟然劳动了这么多修真界的大佬。
她坐在非白的下手,手支着头,百无聊赖地听着那几人的交谈,自顾自地喝着茶,不置一词。
不过在环视之时,倒是注意到了一个人,其实也是那人的目光太过炙热,让陆向晚实在无法忽视。
朝着视线望过去,陆向晚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放大,眼里露出不经意间的惊讶。那是怎样惊为天人的一个人啊。
一袭浅蓝的锦衣,交叉领口绣着她看不懂的纹路,端正地坐在掌门下手的位置。那一双琉璃般透亮的眼睛好似琉璃一般,面容清冷,眼底深处又含着几分陆向晚看不懂的意味,唇几乎没什么颜色,皮肤要比常人都要白一个度,身上带着那种病弱的美感。
病美人哎……
陆向晚在触及到对方那一头白发的时候,有一瞬间的错愕。
呵呵,又是白发,这世界白发真多。
对比了刚刚那个剑宗的老头,陆向晚对白头发有了一种莫名的尴尬感,不过要是眼前这个人是攻略对象的话,她还是非常乐意的,毕竟,颜值即正义。
不过陆向晚没有看多久,朝那人礼貌性的微微一笑便收回了眼,专心品起茶来。
就算再美也不能一直盯着人家看,这是不礼貌的。
“不知这位道友是?”
本就昏昏欲睡的陆向晚被忽然cue到她的话语惊醒,寻声而去居然是刚刚的那个病美人。
不知是不是陆向晚的错觉,好似就在那个病美人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大殿除了非白和陆安凛,其余所有人好像都微微屏住了呼吸。
陆向晚愣神了一会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沉思中要如何回答。
“峰主,这是我的朋友。小晚,这是温峰主。”见陆向晚半天没什么反应,非白就耐心地为两人介绍起来。
“在下向晚,见过峰主。”陆向晚起身恭恭敬敬地做了一拜。
原来是天衍宗的峰主啊。
但在陆向晚说完后,就明显地感觉到,这个大殿里除了非白和陆安凛,其他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有谴责也有怜惜。而那个病美人好似也在她说完话后,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睛,身体好似有些摇摇欲坠。
“你……叫我什么?”
“怎么了?不对吗?”
看着眼前这群人,陆向晚微微皱起了好看的秀眉,这反应不对劲啊,难道她认识这个人吗?
这时,一直坐在上手,许久没有开口的掌门人用那浑厚浑浊了声音问道:“敢问这位道友是否忘记过什么?”
其实从刚刚比武场的反应,钟肃就已经有怀疑了,陆向晚的反应太异常了。
陆向晚心头一紧,眉眼间迷惑更甚,眼里尽是防备,钟肃不会无缘无故问这句话,原身叫陆陆向晚,她可没忘了刚刚那个弟子的那句陆师姐,如果没叫错的话,难道原身是天衍宗的弟子?
怎么会,如果是这样,玄玄不可能不告诉她啊。
听此,非白自然也反应过来了,一时为难了起来,毕竟他也只知道这十五年的事情,陆向晚之前的一切,他一概不知。
他看了陆向晚一眼,意思很明确,他在询问她。
陆向晚缓缓点了点头,同意了非白的想法,毕竟她也想知道这具身体到底还有什么秘密,她有预感,这件事会和自己一直想知道的那件事有关。
“没错,小晚确实是失忆了,但请掌门不要外传,她不想受到打扰。”
非白的意思很明确,有事说事,没事就不要往外传。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确认她失忆后,钟肃却好像松了一口气。
“钟掌门认识在下?”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钟肃竟一时也不知如何应答。
“长姐,可否记得我?”沉默良久的陆安凛打破了大殿里的沉默,询问道。
“不认识。”准确来说,是现在不能认识。
陆向晚现在什么记忆都没有,除了知道陆安凛的存在,其他一概不知,相识了反而不好。
“也对,长姐离开的时候,我还未出生。”陆安凛的语气明显低落,带着几分失望,但话里那份认定陆向晚是他长姐的坚定显而易见。
“陆公子,我不是你长姐,我不姓陆。”
“那你姓什么?你说你不姓陆,那你姓什么。”听到陆向晚的话,陆安凛一下子就急了。
这下倒是问住陆向晚了,按照她现在的状况,她确实没有姓氏。
良久之后,陆向晚缓缓吐出几个字,“不知道,我没有姓氏。”没有记忆的陆向晚就像是无叶的漂浮一般,没有归宿,没有家。
“我不管,你就是我的长姐,娘亲说过我和你的眼睛长得很像,我绝对不会认错。”毕竟是十五岁的少年,一点都藏不住事儿,什么都表现在了脸上,一时一张俊脸竟硬生生地憋红了。
陆向晚轻嗤了一声,微眯着眼,神色慵懒地说道:“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你怎么就能确定是我呢?”
陆安凛看着眼前这个异常熟悉的人,强压下心里的激动,转念一想,一双鹰眼忽地凌厉起来,直直地看向陆向晚。“你既然没有记忆,又为什么不相信我呢?你在排斥我,或者说你在排斥你的过去,对吗?”
既然不认识,为什么在他说出其身份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询问过去进行比对,而是直接怀疑,将自己置身于外,这不太奇怪了吗?
陆向晚摇动着团扇的手忽地停了下来,她微微起身坐正,收起了周身的慵懒之态,正视起眼前这个十五岁的少年来,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好小子,不愧是十五岁就成了家主的人,也不笨嘛……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既然已经忘记,何必执着于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