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澜忽然牵起了向晚的手,洁白的手掌紧紧包裹着旁边之人的手,像是安慰,又像是一种别样的力量。
“放心,我有打算。”星澜在和主神达成协议的那一刻,心中就已然有了盘算,“妖界有异心,无非就是仗着魔界可以和他联盟罢了,但只要只要有了冥渊石,封印一成,万年内魔界绝不会出世,没了魔界给他们打前锋,他们不敢单独对上天界。”
其实星澜想的更深,虽说如此,但现任妖王是个急功近利的主儿,想要彻底断了他们的心思,还是需要一个傀儡才是。
妖界之主为天界所控,万年的时间,足够星澜恢复一切了。
向晚转头打量着眼前这人的侧脸,一点点地描摹着轮廓,神力定格了他的容颜,和千年前没什么区别,但却放任着阅历肆意生长。
“其实可以不用这么麻烦的,只要我来……”
向晚虽然也是神,但远不及星澜的地位。
“晚晚……”星澜的神色顿时严肃起来,“我不会拿天下苍生开玩笑,但我更不会拿你开玩笑。”
向晚刚刚回归神位不过一月,破碎的魂魄也没有完全融合,最起码四五百年内不能耗费过大的灵力,而冥渊石必然在三百年内被找到,星澜想的很清楚,如果找到了冥渊石,就由他来贡那一半的神力,如果没找到……那也是该由他来封印死生之门。
他既不会看着生灵涂炭,也不会看着向晚再次陷入到危险之中,那种无法把控的空虚感与迷离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再感受一遍了。
“晚晚……”星澜走进一步将向晚拥入怀中,清冷的声线带着些许沧桑,若是细细听去,还能感受到言语间的那份不安,“别再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了,我……再也经受不起你再一次的离开了。”
回来的这一个月,星澜没有睡过一次好觉,向晚的消失仿佛成了他的心魔,除不掉,忘不了。
叶晚秋的离世,陆向晚的身死,钟晚晚被绑架,慕晚意的红衣出嫁,林晚的血尽而亡,南晚的车祸,姜晚的成婚。
每一个都是他午夜梦回的素材,如同白绫一般,死死地缠绕在他的脖颈间,让他欲罢不能,只能沉浮在黑暗的深渊中,看不到尽头,找不到彼岸。
向晚微微偏头,就看见了星澜眼底那一抹黑团,不由得一阵心惊。
那是……心魔。
向晚张了张嘴,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刚开始想搬离天界,只是想有一个可以喘息的空间,想让二人可以重新开始,可她只顾着自己,却忘了眼前这个男人也会脆弱,也会无力,他同样也经受着了八世的痛苦,将所有的担子都压在星澜一个人身上,自己反而跑去浮华山躲清闲,多少有点不干人事儿。
不过瞬息间,向晚便下了决定,解铃还须系铃人,源头在她这里,她就不可能一走了之。
向晚轻轻拍了拍星澜的后背,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星澜,我们回家吧。”
“什么?”星澜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不可置信。
“浮华山还是天界,你选一个,要么我搬过去,要么你搬过来。”向晚也懒得搞那一套重新认识了,现在她就只想看着星澜,好好地陪着他,帮他去除心魔。
星澜忽然感觉鼻头有些酸涩,他许久都没有说话,向晚也不发一言地拥着他,等待着星澜的答案。
“浮华山,我搬过来。”
其实住哪儿都一样,浮华山也好,天界也罢,只是因为有了眼前这个人,才被称之为家。
家?
这个词曾经对星澜来说很陌生,仿佛是一个没有实体的乌托邦,看不见,摸不着,感受不到,只存在于那可笑的幻想中,可现如今那个梦仿佛有了可循的踪迹,只要星澜伸手就能感觉到,然后抓住它。
向晚靠在星澜的胸膛上,含笑抬头问道:“你就不怕他们说你惧内?”
虽说天界不守人界那一套,但多多少少还是会有影响,当年向晚嫁给星澜,也是从浮华山搬进了星辰殿。
星澜低下头,在向晚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乐意至极。”
两人牵着手回了天界,只要是经过的人都能看见星澜嘴角那落不下去的弧度以及两人紧紧牵着的手。
刚走到星辰殿门口,远远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女子。
啧,成白仙子,老熟人啊。
向晚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星澜的手,意思不言而喻。
成白也远远看见了相携而来的两人,咬了咬下唇,脸上的神色异常难看,近日天界人人都在说星澜和向晚夫妇关系异常甜蜜,堪称模范,可她丝毫不信,只觉得是向晚狐媚勾了人去。
走至门口,星澜脸色阴沉,但依旧没有放开向晚的手,狭长的双眸冷冷地瞟了成白一眼,语气冷淡至极,“成白仙子有什么事吗?”
成白咬了咬下唇,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来,“见过君上,小仙此来是奉家师之命问一下君上所需丹药什么时候要?”
星澜冷冷地看了成白一眼,眼神微微眯起,“浮华上神这么大一个人看不见吗?本尊当日的话都忘光了?如果眼神不好,还是回人间去修炼吧。”
自向晚苏醒之日,星澜就昭告天下,以待他之礼来待向晚,方才成白只给他行了礼,却故意忽视站在他旁边的向晚,这是故意为之,为了试探他的态度罢了。
星澜一出口就把成白吓得脸色发白,说得好听是去人间修炼,其实就是被贬了,以后想被调回天界难上加难。
成白死死地咬着下唇,心底有再多的不情愿都不敢表现出来,只得拱手行礼,“小仙见过……浮华上神。”
尽管这语气要多不满就有多不满,但向晚也没说什么,摆摆手算是过去了,只是下一秒星澜的手心就传来一阵瘙痒,一转头就对上了向晚似笑非笑的眼神。
星澜宠溺地看着向晚,拉着她的手更紧了,岂不知这一幕对于成白来说刺眼的厉害。
忽地,本来站的好好的成白忽然间朝着星澜的方向扑过去,为了应景还尖叫了一声。
玄玄:“……怎么又是这招啊。”
向晚心里也是同样的想法,这成白仙子能不能有点新招数啊,不过她也很好奇星澜的反应,毕竟当年那个事儿虽然是个小意外,但也算是她心底的一根刺。
岂料,还未待向晚准备好,她就被一股力量拉着往一个地方倒去,视线再次清明之时,就发现自己躺在星澜的怀里,而旁边传来一声切切实实的惨叫,比刚刚那声儿真实多了。
向晚的手抵在星澜的胸膛上,侧头看向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成白,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这都三千多年了,成白仙子还不会走路啊?”
向晚这略带讽刺的反问仿佛像是一个活生生的巴掌呼在成白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星澜上下看了看,见向晚毫发无损,才放心地松开了她。
他走上前一步,冷声道:“既然成白仙子连走路都学不会,那便回去好好学吧,丹药的事情我会和你师傅单独说的,你不用再管了。”
对于心术不正的人,星澜想来没什么耐心。
星澜的话便是明晃晃地把成白撤了出去,让她失了一个可以和星澜接触的机会,可成白心大得厉害,怎么可能放任这个机会从自己手里溜走。
她赶忙爬起身来,谦卑的姿态做得很足,“小仙知错了,求上神不要收回。”
星澜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就算有,那也只能是对向晚的,只见他冷冷地看了成白一眼,威压顺势而下,仿佛千里冰雪在这一刻化成了实物,直直地朝着成白袭来,让她一步都无法动弹。
星澜本欲再训斥几句,却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摇了摇,一转,就看见对自己摇了摇头的向晚。
只见向晚温声说道:“我们走吧,不是还要收拾东西搬家吗?再晚一点,浮华山就天黑了。”
向晚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她拉着星澜,只不过是想自己动手罢了。
果不其然,向晚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成白就白了脸。
只见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星澜,声音有些颤颤巍巍,“君上……君上要搬去浮华山?”
星澜的沉默是最好的答案,成白仿佛受不了打击一般低下了头。
星澜上神怎么能去浮华山呢?那可是向晚的地盘,这说明什么?成白不敢相信她心中晃如天神的星澜会搬去向晚那里住,这和入赘有什么区别?
成白脸色惨白,向晚和星澜却懒得和她较劲,毕竟他们的事情还有很多。
二人相偕而去,丝毫没有看见身后的成白眼中那一闪过的阴霾。
到了浮华山的两人,仿佛卸下了某种重担一般,赏花看景,遛鸟逗鱼,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星澜练剑的时候,向晚就在旁边抚琴,三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在向晚有意地调解下,再加上南云送来的抑制心魔的丹药,星澜在运功时再也没有感受到灵力滞涩的情况了,只是向晚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她知道,那个心魔还在,只不过是被压制了而已。哪怕这两年向晚寸步不离,但星澜心底最真实的情感还是不安。
看着不远处倚靠在踏上看书的星澜,向晚眼底的担忧就没有落下去过。
“玄儿,你有什么办法吗?”
玄玄窝在向晚的怀里,睁开朦胧的双眼看了一眼,打了哈欠,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下,这才慢悠悠回道:“没什么办法,心魔跟心病一个到底,皆为执念所化,急也急不来。”
有人会被执念困顿一生,也有人会因一时之事而化解执念,或许这就是佛家所说的命数吧。
三年间,每过一年他们就会再次前去加固封印,魔气没有再泄漏,已然渐渐安定下来的死生之门却忽然发生了暴动,向晚和星澜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然出现了伤者。
魔界已然被一团强劲的魔气所包裹着,南云离得最近,也是最先察觉到异样的,也正因为有他,那些看守的守卫才保住了一条命。
门外形成了一个黄色的光圈,抵御着不断涌出的魔气。
忽然,光圈上方出现了两道蓝光,
一群人乌泱泱的行李下拜,“参见二位上神。”
星澜摆了摆手,便疾步走向南云,宁静如水的神色间带了几分焦虑,“怎么样了?”
南云见他们前来,也微微松了一口气,这魔气不断外涌,紫光罩总有撑不住的时候,只见他摇了摇头,“情况不怎么好,现在只能知道魔气在不断泄露,但是里面的情况并不清楚。”
南云到达魔界的时候,已然无法靠近死生之门,若要强行进入,必然会受到冲击。
向晚看着前方不断涌出魔气的出口,仿佛如同一个漩涡一般,不断释放的同时也在发挥一定的吸力,仿佛要将人吸进去吞噬一般。
说话间,其余三位上神也来了,但始终没有一个人有办法进入。
可没有办法进入,就无法知道魔气的源头,这源源不断的魔气一旦涌出去,人界必然遭殃。
向晚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或许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死生之门是我封印的,印灵与我形成呼应,相对而言,我是最容易找到源头的。”向晚在到的那一刻就和封印的印灵产生了感应,印灵在呼救,它仿佛被某样不知名的东西所裹挟,压抑了声响,破碎了声线,只能凭借最后一丝神志与向晚形成感应,“但是我需要你们替我控制大部分的魔气,形成一条通道。”
很明显,这些魔气是有意识的,在其余三位上神到来的一瞬间,部分魔气就忽然转了方向,朝着他们攻击而去。
南云点了点头,“这也不失为是一个好办法。”说罢,便把目光看向其余上神,征求他们的意见。
众人都点头表示同意,只有星澜一直在沉默,没有说话。
南云皱了皱眉头,叫了一声“星澜”,才堪堪让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人缓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