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宜便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不管不顾地在台上大张旗鼓地说出来。

姜晚战也得战,不战也得战。

袁宜说道:“那你说,你想要什么?”

姜晚冷笑一声,看了眼不远处的李成国,又看了看眼前不知死活的袁宜,“我若赢了,你还有你老师给陈先生道歉。”

姜晚的声音掷地有声,一时间让场上有一瞬间的静默。

陈先生,这是姜晚第一次这样叫陈知南,从陈知南走上来的那一刻,她就认了他为师了。

陈知南站在边上愣了一瞬,眼中似有万千思绪飘过,少许之后蓦然笑出了声。

陈知南没有再说话,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他知道他拦不住姜晚了,姜晚格外倔强,她决定了的事情谁都无法撼动,就算是陈知南上去把姜晚强行带下来,姜晚也不会放弃的。

陈知南心中担忧,但他更相信姜晚。姜晚是个聪明人,她懂得分寸。

比赛开始,姜晚没有选择抽签,反而是选择了和袁宜一样的题目。

姜晚抬笔画毕,抱着手臂好笑地看着袁宜。

袁宜头上满是汗珠,就连她的老师李成国的脸色也不好,两人并排作画,他们能最直观地看到姜晚的画。

那不能叫略胜一筹,反而是吊打的程度。

袁宜的本事本来就不精,在姜晚有意无意的打击下早就失了心静,就算姜晚只用了不到七成的功力,也能把她比得什么都不是。

两位评审接过两人的画作,仔细比对之后,朝着姜晚满意地点了点头。

台下众人都看不到画作的真实样子,正当评审准备将画作展示出来的时候,姜晚忽然开口了。

“袁宜,你这副样子是做什么,怎么,见不得我的画?”姜晚眼神流转,顿时计上心头。

“啧啧啧,等我这幅画流传出去,你和你老师的名声恐怕就保不住了啊。”姜晚故意凑近袁宜,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说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呢?真是可怜啊。”

袁宜顿时被姜晚激起了怒火,怨毒的眼神看向评审放在桌子上的那幅画,一个箭步冲过去,却不想忽然间崴了脚,整个身体扑倒在桌子上,打翻了桌子上的墨。

顿时,姜晚那幅画就被毁了大半,看不太出本来的面目。

姜晚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笑容。

玄玄:“这就是你的两全之法。”

既证明了自己实力,洗清了泼在陈知南身上的脏水,还让她的画不会流传出去,看到她画的只有那两位评审,但比赛规定评审不得向他们透露画作的真实情况,只能说出结果,这样一来便保证了姜晚的能力不被人知道,就算有人揣测,也不会有人相信。

姜晚看见袁宜投来的那一个得意的眼神,无声地笑了笑。

台下的姜华和陈知南同时松了一口气。

画作没了,但结果已经出来了。

幸好没了。

姜晚和袁宜比完,却不愿再和其他人比了。她心知这一批人里面有功力更强的,这也是她保留实力的原因,这个第一还是留给别人来当吧。

宣布结果的那一刻,姜晚朝着陈知南飞奔而来,大有一番要撞进他怀里的架势。陈知南率先反应过来,朝后退了一步,把姜华推了上去。

下一秒,姜晚就实打实地扑在了姜华的怀里。

姜晚:“……”大可不必。

姜华不明所以,以为是妹妹太高兴了,便也没有多想,拍了拍姜晚的头发,笑着说道:“我们小晚真厉害。”

姜晚回了一个明媚的笑容,在姜华没注意的地方朝着陈知南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陈知南偏了偏头,没看姜晚的眼神。

大庭广众之下,如果真让姜晚扑到自己怀里,小姑娘的名声怕是要彻底完蛋了。

陈知南不理她,姜晚耸了耸肩也没有再说什么,毕竟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姜晚从姜华的怀抱中退了出来,看向不远处的师徒两人,“袁宜,还记得我们的彩头吗?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袁宜脸色一僵,半晌没有说话,为难地看向李成国,“老师……”语气中带了些许祈求的意味。

袁宜一点都不想跟姜晚道歉,这岂不是直接承认了自己不如姜晚嘛。

李成国脸色铁青,但他不得不开口,正想用长辈的身份压一压姜晚,让她知难而退,却不想姜晚率先开了口。

姜晚好笑地看着李成国,眉宇间全是看好戏的架势,“李先生德高望重,声名远扬,总不能输不起吧,毕竟……这可是袁宜先提出来的。”

袁宜提出来的比拼,结果输了,如果李成国再用身份压人,多少有点不要脸了。

李成国最注重自己的脸面,否则也不会被陈知南的话威胁到。

只见他冷声道:“知南,是我学生冒犯你了,今日便给你致歉。”

短短一句话,却让李成国的脸烧得慌,仿佛是把他的脸面放在地上踩一般。

陈知南笑了笑,没有说话。

李成国赶忙带着袁宜走了,走之前,姜晚还收到了袁宜一个怨毒的眼神。

“啧,这小屁孩真是……”

玄玄:“说得好像你有多大一样。”

姜晚这具身体也是个小屁孩。

姜晚挑了挑眉,“那又如何,我的灵魂早就不年轻了。”

姜晚十六岁,向晚可不是……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姜晚顿时凑到陈知南的身边,一副讨功的样子,眼睛亮晶晶的,一眼不错地看着陈知南,“陈知南,我给你把面子赢回来了,高兴吗?”

陈知南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笑意,往日平淡的双眸中满是温柔,语气不自觉地带了几分认真,“高兴,只是下次要和我商量。”

今日太惊险了,若非姜晚最后那一招毁了画作,她藏了多年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姜晚顿时笑了起来,“好。”

【好感度?2,现有好感度30。】

站在一旁的姜华好奇地看着两人,这两人之间好似有什么莫名的东西流转着,让姜华一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E,就是多余。

姜晚打败了袁宜,姜华便做主宴请陈知南,席间宾主尽欢。

饭后,姜晚四处走走消食,却不想在院中遇见了陈知南。

“你站这儿干什么。”今日天色已晚,姜华便让陈知南在前院留宿了。

如今虽然已至春日,但晚间依旧寒风刺骨,陈知南一身单薄的衣裳就站在院子里,也不怕生病。

“随便走走。”见姜晚过来,陈知南招手让她过来。

“陈知南,你是不是想你……”姜晚欲言又止,还是没有说出来。

“是,我想她了。”陈知南没有否认,或许是因为四下无人的缘故,他也没有白日里的紧绷,反倒带了几分舒展。

云城是他母亲的故都,回来的这几年,刚开始他时常想起母亲,后来来了姜晚便不怎么经常忆起过往。

“陈知南,你记着,我陪着你啊。”姜晚忽然间冒出这样一句话,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上次说过的,所以……你不是一个人。”

姜晚刚才远远站着,看着陈知南抬头看月亮,她只觉得陈知南的周身都笼罩着一股孤独的凄然感,仿佛遗世独立的仙人一般,不真实。

陈知南笑了笑,没有把话放在心上。

怎么可能呢?他已然不是年少时那个不信人间有别离的陈知南了。

姜晚总有一天要离开,她会有自己的生活。

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条线,短暂地相交一下,再次奔向不同的方向。

没有人会永远地停留在另一个人的身边,人生终究是一个人的一生。

陈知南的目光再次看向天上的月亮,一瞬间,倾泻而下的月光洒在了姜晚的身上,陈知南的眼前有一瞬间的迷离,他仿佛看到了传说中的楚河汉界,一道屏障隔开了一切。

陈知南就像是着了魔一般,痴痴地伸出了手,冰冷的指腹在触及到姜晚温热的脸庞时,骤然回神。

陈知南唰地一下收回了手,仿佛受了什么惊吓一般,急急地转过身去。

“陈知南你……”

正当姜晚想要询问的时候,陈知南突然开口打断了姜晚的话,“夜深了,早点回去吧,明日还要去岁久,早点睡。”

陈知南清冷的声线在寒夜里更显得深邃。

【好感度?10,现有好感度40。】

接下来的几天,姜晚照例去岁久学画,但陈知南却在有意无意地躲着姜晚。

姜晚估摸着药的温度差不多了,就端了进来,“陈知南,你该喝药了。”

姜晚的那句“陈先生”仿佛昙花一现一般,就再也没听过了。

陈知南放下画笔,看向姜晚手中的药,知道这又是姜晚找人给他开的补药。

陈知南没有第一时间上前接过药碗,反而眉宇间带了几分忧愁,“晚晚,从今往后,这些小事就不要再做了,交给侍童就好,没必要亲力亲为。”

姜晚放下药碗的动作顿了一下,下一秒仿佛没事人一样,“没事,费不了多少功夫,还是我来吧。”

姜晚的小动作没有逃过陈知南的眼睛。

“你没听懂我说什么吗?”陈知南狠了狠心,清冷的声线带了几分严厉,“你的画也学得差不多了,不必每日都过来,隔一日来便可。”

陈知南的话说得如此清楚,姜晚想再装糊涂也是不能了,她眼眸微微睁大,带着些不可置信,“陈知南,你……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陈知南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他看着姜晚跑出去的身影,第一次感受到了由衷的无力。

他看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补药,闭了闭眼,掩下了眼底的痛色。

他很想告诉姜晚:不是我烦你,而是我不能再接触你了。

陈知南心如明镜,不会不知道自己昨晚的情不自禁是怎么回事。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必须承认他动心了,对自己的学生动心了。

多么禁忌又无助的感情。

陈知南能做的便是期望时间和距离能消磨这一切。

姜晚赌气,一连几天都没去【岁久】,却不想下一次见面却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没过多久,云城就起了一个传言,传言称:陈知南和他的学生姜晚不清不白。

没有源头,只是无厘头的几句话就传得沸沸扬扬,一时两人成了众人的饭后谈资。

姜父也听说消息回来了。

姜晚和姜华都被叫到大堂去。

“说吧,查到什么了?”姜父捏了捏眉心缓解自己的疲惫,从听到消息到现在他马不停蹄地赶路,这会儿已然是疲惫至极,但他依旧要问清楚。

这个消息不会无缘无故地传出来,必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查过了,源头是一群乞丐。”这年头乞丐到处跑,消息传得自然也快,但姜华却发现一些特别的东西,“但是这群乞丐在六日前收到了一笔钱,那笔钱的来源是……李成国。”

“李成国……”姜父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

姜晚打败袁宜的事情,姜父也收到了消息,听说当时李成国带着袁宜亲自向陈知南道歉,如果是因为这个记恨了姜晚和陈知南,也倒说得过去。

姜华也头痛,这传言是一把无形的刀,他们不会在意传言的真假,只在乎是否有趣,想要澄清,谈何容易,更何况世人对女人却是多有苛刻。

姜父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传言传出来容易,澄清太难了。

“爹,要不我亲自上门去……”姜华想要了谈判这条路,没有谈不下的东西,只有砸不够的钱。

反正他有的是钱,只要李成国能出面澄清,他不在乎花多少。

“没用的……”姜父叹了一口气,“就算知道是他做的又能如何?李成国这个人城府太深且极为看重面子,让他澄清无异于自毁名声,他不可能这么做的。”

当年陈知南落了李成国的面子,那日的比拼便是李成国的回击,这个人把名声看得比性命比钱财都重要。

姜晚看着一脸愁绪的姜父和姜华,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或许没那么严重吧,只是一个传言,谁又有证据呢?”

嘴长在别人的身上,你管不了别人的嘴,那只能安定好自己。

姜华叹了一口气,“小晚,这样的传言放在哥哥身上或许没什么,但放你身上就没那么轻松了。”

放在男子身上不过一句风流肆意,放在女子身上或许会成为灭顶之灾。姜华做生意见到了很多被谣言逼死的人,谁又能为他们讨回公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