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我......”
范书臣正想说话,却被卢芊芊突然抱紧的双手打断了。
“范郎,我懂。”
卢芊芊抽泣地说道:“我只想在走之前抱一抱你。”
她声音比平日里小了很多,若不是范书臣和她贴在一起,根本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一低头,范书臣发现自己胸口已经被卢芊芊的泪水弄湿了大片。
“我没有让你走。”
范书臣犹豫了一会儿,最终缓缓地抬起双手抱上卢芊芊的后背。
“芊芊,你要给我一些时间。”
范书臣此时已经忘记了自己过来的目的了。
他心中只是可怜卢芊芊,可怜她所嫁非人,可怜她和离之后却找不到一个容身之所。
也许,这个世界上也只有自己能够为她遮挡住风雨,保她平安了。
想到这里,范书臣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对着卢芊芊温柔的说道:“走吧,夜露寒冷,我们先进屋。”
屋内灯火明亮,范书臣这才发现卢芊芊身上仅穿了一件薄薄的夏裙,之前那高耸的发髻早已拆散,乌黑的秀发披在肩上,衬着她那带着泪花的眼睛更是可怜有可爱。
“你怎么穿这么少?”
范书臣掏出手里的帕子给卢芊芊擦了擦眼泪,然后拿起胭脂手里的衣裳小心地给卢芊芊披上,“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知道了吗?”
“好。”
卢芊芊脸红得低下了头。
胭脂在一旁偷笑了一下,适时开口,“大人,刚刚娘子给你做了一碗甜汤,我去给你端过来润润嗓子。”
说完,胭脂就出了门去。
过了一会儿,等胭脂回来后,范书臣和卢芊芊已经分开,坐在了桌子旁边。
“范郎。”
卢芊芊拿过胭脂手里的碗放在范书臣面前,有些急迫地说道:“快尝一尝。”
王从碧晚上会给范书臣做一碗甜汤,这是胭脂特意打听回来的消息。
所以,她就用上了。
胭脂劝她的话很对,只要能够达成目的,那么用什么手段有什么重要的。
她想当上范书臣的夫人,那么被他当成王从碧又怎么样。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她并不介意当她那个表姐的替身。
“好,那我尝尝。”
范书臣笑着用勺子舀起甜汤,往嘴里送去。
可是就一口,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太甜,太腻,不冰,和王从碧以前给他准备的甜汤相差太远了。
范书臣看着在灯火下用期待的目光盯着他的卢芊芊,不合时宜地想到了王从碧。
王从碧第一次给他做甜汤的时候也是这样看着他。
但是她做了很多碗,甜的,不甜的,冰的,温的,热的......
所以第二次,他就喝到了特别适合他口味甜汤,然后几年如一日。
比起用心,王从碧可以说是无人能够超越。
可能是父亲早逝,母亲不管事,自己一个人带大弟弟的缘故吧。
范书臣回忆起第一次遇见王从碧的时候。
在一个官夫人的宴会上,王从碧不像其他闺秀一样玩乐,而是在耐心地照顾幼弟。
明明是个温柔,贤惠的女子,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
范书臣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才让她容不下卢芊芊。
“范郎?”
卢芊芊的声音让范书臣回过神来,他转头看了过去,发现卢芊芊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怎么?范郎,我做得不好吃吗?”
“好吃,好吃。”
范书臣说是这样说,但放下了勺子后再也没有拿起来了。
看着卢芊芊脸上重新展露的笑颜,范书臣在心中斟酌了很久,终于开口把他之前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我准备让人给你在旁边租一个院子。”
卢芊芊笑容停下,有些不解地望向范书臣。
“我们要给从碧一些时间,等她想通了,我就接你回来。”
“可以吗,芊芊?”
范书臣虽然是在询问,但是语气却带着强硬,好似不容卢芊芊反驳一样。
“范郎。”
卢芊芊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她咬着唇,泪水一颗颗地涌了出来,“你是不要我了吗?”
“不是,我只是......”
“只是我们娘子没有王娘子重要罢了。”
范书臣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胭脂打断了,“大人,你怎么能这样做?你忘记娘子为您受的委屈了吗?要不是娘子,您......”
“行了,胭脂。”
卢芊芊不让胭脂说下去了,她用袖子捂住脸,说道:“大人的意思,芊芊明白了,芊芊本来就准备走,谢谢大人这段时间的收留。”
“我......”
范书臣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卢芊芊已经背对着他开始哭泣,只能叹了一口气,摇着头离开了。
“走了吗?”
几息之后,屋里的哭声骤然停止,卢芊芊抬起头来,眼中虽然还有着泪水,但表情已经恢复了冷静。
“走了。”
胭脂一直在窗边观察着范书臣,看着他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后,才转过身来,“娘子,我们真的要搬出去吗?”
“怎么可能?”
卢芊芊看着房梁冷笑一声,“我进来以后,想让我出去,没门!”
第二天,清晨。
范书臣揉着眉心起来了。
昨夜他心情不好,又喝了一些酒。虽然喝的不多,但是头还是照样疼了起来。
随便吃了点东西,灌下去一大杯浓茶后,范书臣终于觉得自己舒服了一些。
“去套车。”
范书臣吩咐文墨,“点完卯,我们去庄子一趟。”
他昨夜想了大半宿。
既然决定送走卢芊芊,那么他就可以去接王从碧回来了。
他确实不想低头,可夫妻之间有什么低头不低头的。
只要他们关起来过日子,别人哪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
所以他就准备早上去点个卯,然后找个机会溜走,去庄子上接王从碧回来。
可车子套好,给王从碧赔礼的东西准备好,他正要出门的时候,却看见一个小丫头冲了过来,大喊道:“大人,不好了,卢娘子她上吊了。”
“什么?”
范书臣大惊,转过头往卢芊芊所住的屋子跑了过去。
......
京城外的庄子。
王从碧坐在**,看着窗外的叽叽喳喳的小鸟笑了笑。
她如今不用再担心自己的安危,每日都能睡到自然醒。
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王从碧从**爬了起来,正想梳洗一下,却见秋月气呼呼地提着裙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怎么了?”
王从碧接过秋月手里的帕子,有些奇怪。
她这个大丫头脾气很好,人又老成,一般都不会生气,怎么今日变成这个样子,大早上就气鼓鼓的。
“还不是那个卢娘子。”
秋月嘴上埋怨着,但手里的活一点没忘,接过王从碧的帕子,就给她递上面脂。
“今日庄子里的人去城里拿东西,结果碰到了范府的人,就闲聊了几句。”“
“才知道昨夜范大人又和卢娘子抱在一起了,然后今日范大人出门,卢娘子就上吊了。”
“上吊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王从碧擦完面脂,对着镜子照了一下,“反正她也不会真死,你气什么?”
“就是不会真死才气啊。”
秋月拿起梳子给王从碧梳头,“我就是想不通,卢娘子这么拙劣的手段,范大人怎么会看不通的。”
“好歹也是进士出身,当了这么久的官了,怎么还不清楚卢芊芊耍的什么把戏。”
“巴巴的连衙门都不去了,她卢芊芊有这么厉害?”
秋月气红了脸,明明她家娘子才是正房夫人,卢娘子连妾都不是,怎么范大人只关心卢娘子,不关心自家娘子。
自家娘子可是在庄子上住了这么久,范大人都不过来看看。
换成卢娘子,假意上个吊,就把范大人吓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相比秋月的不平,王从碧倒是很平静。
她一点都不意外卢芊芊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一直以外,卢芊芊就是这样一个手段卑劣的人,而范书臣就是喜欢这种卑劣手段的人。
“好了,我和范书臣和离就差京兆尹备案了,他爱和谁上吊就和谁上吊,管他呢?”
“这种男人有什么好值得留念,值得生气的。”
王从碧笑着拍了拍秋月的手,“我让你去找的宅子,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
秋月点点头,“娘子,今日天气好,要不要过去看看啊?”
**
范府内院。
范书臣焦急地坐在卢芊芊的床边。
等名医堂的医女检查完卢芊芊的脖子,又把完脉后,他立刻站了起来,关心地问道:“医师,她的伤势如何?”
“夫人没什么大碍。”
医女看了一眼躺在**,闭目不醒的卢芊芊,偷偷撇了一下嘴。
又是一个为了抢男人,假意上吊的货。
就这脖子上的痕迹,要是她来晚一点,只怕都没有了。
不过,这范大人看起来很是喜欢这一套,不然也不会把自己夫人气走了。
医女行走于各个官宦家庭,隐约听说过范书臣和王从碧之间出了问题。
之前她还以为插入这范书臣,王从碧夫妻之间的人会是个极度厉害的角色,谁知道居然是卢芊芊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货色。
果然是好东西吃多了,就喜欢吃点狗屎。
医女心中鄙夷范书臣,不过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淡淡地说道:“只是情绪郁结,需要禁食两天。”
范书臣一愣,“什么都不吃吗?”
医女点点头,“只喝水即可。”
饿死你这个狐狸精,看你还有力气作妖不。
“......那行吧。”
范书臣觉得人这么饿下去不行,但面前这位医女可是名医堂最厉害的张氏娘子,她说的话应该是没有不会错的。
等送走了张氏娘子,范书臣叹了一口气,对着胭脂吩咐道:“你好好照顾你家娘子,这两天熬过去了就好。”
“大人,不问问我家娘子为何情绪郁结吗?”
胭脂见范书臣说完话想走,立刻开口道:“娘子为了您,可是放弃了正房娘子的身份,结果您居然容不下她,要赶她走,她怎么会不郁结?”
“我......”
范书臣想解释自己只是想让卢芊芊出去住一段时间,然后接回王从碧,说服她之后,再把卢芊芊接回来。
可这说来说去,都好像是要先让卢芊芊离开的意思。
她那么没有安全感......
范书臣沉默了许久,在胭脂快要沉不住气,想要开口发问的时候,终于表态了。
“你好好服侍你家娘子,这里......范府里,没人会赶你们走的。”
“我先去御史台了。”
说完,范书臣叹了一口气,离开了卢芊芊的屋子。
等他走后。
胭脂脸上的焦急立刻消失,对着**坐起来的卢芊芊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娘子,我们可以留下了。”
“这只是第一步。”
卢芊芊看着范书臣离开的背影,嘴角弯起,“别忘了,现在王从碧还是范书臣的娘子。”
她可是很清楚,范书臣一日不把那个放夫书送到京兆尹,他和王从碧就还是夫妻。
如果她这时候和范书臣发什么些什么,那么她就是通奸罪。
夜长梦多,她必须想个办法,让范王二人早日和离。
她才能早日坐上范夫人这个位置。
......
白虎街。
王从碧从马车上下来后,好好观察了一下四周。
她一直在朱雀大街生活,从未到白虎街来过。
她本以为这个地方会比较偏僻,但是看了一下四周,却发现这里居然还不错。
虽然不如朱雀大街那么热闹,但是安静的环境也别有几分清雅。
可能是因为靠近考院的原因,白虎街来往的人都是读书人的打扮,看起来也十分安全。
王从碧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想跟着秋月去看中的宅子逛逛。
突然,她的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两下。
王从碧愣了一下,转过身向后看去。
一个头上带着七八支金钗,上身穿着缂丝衣裳,下身穿着软烟罗裙子的贵夫人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见她回头,贵妇人和蔼地问道:“你就是王家娘子,从碧是不是?”
“是,请问夫人?”
王从碧有些纳闷,她好像没有见过这位看起来地位就很高的贵夫人,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是就好。”
贵夫人见王从碧点头,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
她笑眯眯地让人打开旁边宅子的大门,对着王从碧招手,“来,来,来,姨母给你做些好东西吃。”
王从碧懵了。
她母亲卢夫人是独女,她哪来的姨母啊。
夫人,你到底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