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偏挑这个时候要把盛婉带回来?”

书房响起一声脆响,崔江平眼神犀利,透过薄薄的镜片瞪着崔云松,毫不掩饰满脸的怒气,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崔江平实在气急了,要没有崔江英,他早就连命都没了。

他们姐弟之间的情分非比寻常,可自己儿子却一点儿不知好歹,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带盛婉回来,让许瑶怎么想?

崔云松脸上很快浮现出鲜明的巴掌印,微垂着头,语气十分坚定:“既然是家宴,婉婉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叫她来有什么不对?”

“名义上说是一家人,可你明知道她不是你姑父的亲生女儿,把她带回家不是存心让瑶瑶误会吗?”

崔云松和盛婉自小一起长大,两人打打闹闹,感情很好。

要在以往崔江平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情况特殊,盛婉本就是当初被硬塞给沈建州的,照顾她也只是出于义务,她要是知道分寸就不应该出现在今天这个场合。

看崔云松还是一脸不悦的样子,崔江平也终于丧失耐心:“你在医院接诊时已经认出来你姑姑,为什么不跟家里说?是不是也为了盛婉?”

“你怕姑父找到许瑶亲生女儿就把盛婉送回乡下去?”

心思就这么被戳穿,崔云松俊秀的脸浮现一抹薄红,头垂得更低既是愧疚也是无奈,可唯独没有后悔。

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崔江平很轻易就察觉出儿子心里在想什么,他沉下来,神情严肃:“别怪我没提醒你,就算把盛婉留在京都,你跟她也不会有结果。”

“爸.....”

崔江平冷漠地打断他:“你要不想吃饭,可以现在就走,至于其他,我会让你母亲跟瑶瑶解释清楚。”

崔云松握紧拳,极力忍耐住一走了之的冲动,他不能坐视盛婉被许瑶挤走。

从小他就知道盛婉不是沈建州的亲生女儿,家里人对盛婉的态度也算不上亲近,可在沈建州执行任务时,都会把盛婉寄养在他家。

两人一起长大,不知不觉间他已习惯身后跟着个小哭包。

以前还觉得是哥哥对妹妹的关怀,随着年龄渐长,他在其中品咂出一些亲属以外的情愫来。

崔云松朝餐厅方向看了眼,调整心情走出书房,移开空位置坐下:“爷爷,我工作有些事耽搁,回来得晚了,请您见谅。”

转过头又看向许瑶,露出抹笑意:“许瑶同志,你竟然是姑姑和姑父的亲生女儿,实在让人意外,之前有冒犯的地方,请你原谅。”

崔云松气度儒雅,放下姿态说话时,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要不是之前打过交道,许瑶怕会以为他真心欢迎。

对方有意在人前示好,许瑶自然作陪,当即笑道:“表哥太客气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说咱们之前不是也相处得很好吗?我母亲还等着你治病,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觉得冒犯。”

崔云松笑容微僵,含糊点头坐下,心里越发觉得许瑶城府深,不单纯。

“忙归忙,你能回来就好,我们刚才正商议着一会儿去医院看望你姑姑,她现在情况怎么样,可以探视吗?”

崔老爷子已经按捺不住,他迫切想要见到女儿,自接到消息,心就好像被无形的大手牵扯,时时刻刻都挂念着。

崔云松道:“爷爷,您先别急,我们医院明天为姑姑安排手术,等术后对她的记忆恢复有帮助,我会安排你们进病房探视。”

“今天不行吗?我就去偷偷看一眼,保管不打扰她。”

崔云松唯一沉吟,在崔江平的注视下,他缓缓点头:“好,一会儿我给医院打电话安排。”

崔老爷子紧绷的心终于得以舒缓,他没有心思继续坐下去,拉起许瑶的手:“走,跟外爷去看望你母亲。”

那一刻,许瑶切实体会到一位父亲对女儿的思念与疼惜,心里有一股暖流在涌动,空气中都充满了温情,她紧握着外爷的手,搀扶着他走出门。

......

医院里,崔云松已经打过电话提前沟通,院里的领导尤为重视,早早在门厅等候。

崔老爷子刚下车,院长上前激动地敬礼握手:“老将军!”

崔老抬手回礼,看了眼身后站着的人群,眉心微拢:“你们不工作等在这儿干什么?我是来探视女儿的,用不到这么大阵仗。”

院长笑着道:“我们听说您要来,都很激动,当年您率百人拿着洋枪土炮狙击敌军上万人的事迹到现在还被传为佳话,咱们军医院的同志们都想亲眼见见民族英雄。”

崔老点了点头,神情看不出什么波动:“别看了,都散了吧,我不是来搞视察的,你们医院病人那么多,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要紧。”

说完,也不理会众人:“我女儿的病房在哪儿?”

军区医院受辖部队管理,崔老爷子人在海都,没想到在京都也依旧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许瑶瞧着这一幕,难免惊诧。

一旁的舅妈范丽娟低声解释:“老爷子早前在京都任职,是后来才被调到南战区当司令,现在京都这边不少亲信故旧,难得来一趟,少不得碰到这种情况。”

许瑶这才明白,主动带路:“外爷,我引您过去吧。”

崔老一动身,院里的大领导不敢怠慢,紧跟在后面。只剩下一群小护士注视着崔老爷子在一个小姑娘的带领下朝着住院部走去,尹秋萍回头看向身后的人:“我是不是听错了,怎么听刚才那姑娘叫崔老外爷。”

“没听错,咱们医院盛婉同志是认的,这姑娘是崔老走失的女儿生的,是正儿八经的崔家人。”知情的小护士低声解释。

尹秋萍恍然,她跟孟婉素来不对付,现在弄清楚情况,差点儿笑出声:“我说么,盛婉刚才怎么低眉顺眼的不说话,原来是人家正主回来了,她哪有胆子再张狂地蹦跶。”

赵春兰已经换了间单独的病房,还专门请了个护工,医院住院的日子本来就无聊,她性子和善好相处,此刻闲来无事正跟护工坐着说笑。

崔老爷子透过玻璃窗凝视着那道身影,时间放慢,恍惚如隔世,不自觉已是泪流满面:“是我姑娘,英英,要是英英她娘在世知道她受了这么多苦,得伤心成什么样,我没照顾好她,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