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溪儿坐在桌案前,端详着放在桌上的笔和彩墨,好奇地用手蘸了蘸。

既然沈清朔开口教她画画,那她稍微用一下,应当没什么事吧?

这般想着,她兴致勃勃地展开宣纸,取笔蘸墨,在纸上勾勒。

但与写字不同,这笔似乎不听她的使唤,一条线被她勾画得歪歪斜斜,粗细不匀。

成溪儿不服输,专心致志地勾画,将脑海中所想一一具现。

“嘭!”

房门在此时被推开。

身材圆滚的嬷嬷走进来,趾高气扬地仰着脑袋,打量着成溪儿的目光中都是不友善:“你便是爬了宣王床的宫女?是在哪处做事的,这么不检点。”

成溪儿一愣,抬头细细观察着嬷嬷,小心翼翼问:“不知这位姑姑是……?”

“在皇宫里当差,连我都不认识?”嬷嬷竖起眉毛。

她旁边的宫女忙道:“这位是太后身边的秋月姑姑。”

太后……

成溪儿眸光微晃,从案后走出盈盈一礼:“原来是秋月姑姑,是奴婢有眼不识泰山了,不知姑姑深夜前来,是有何事?”

她身段纤细娇柔,肌肤细嫩,完全不像是宫中养起来的。

嬷嬷眼中闪过丝不屑,只当她是故意躲懒养自己,就为了勾引主人家。

当下没什么好气道:“王爷尚在侍疾,你便爬上了他的床,太后知晓,自然是教训你,赶紧走吧,别让太后等久了。”

太后要见她?

成溪儿眸中闪过丝诧异。

这样说来,太后不会在今夜动手了?

余光望见门口徘徊的侍卫,她悄悄递去眼色,要他们不要阻拦。

只要她前往太后宫中,拖着太后,哪怕太后本来想要做什么,也是做不成的了。

成溪儿顺从颔首,跟着秋月前往了凤息宫。

殿内烛光暗沉,太后发丝松散,着寝衣斜卧在榻上,闭目养神。

秋月令成溪儿跪在珠帘外,便进内去禀报:“太后,那贱婢已经提来了,请您示训。”

太后悠悠睁开眼,掩唇打一个哈欠,才慢吞吞将视线睇来。

本以为是哪宫的宫女,可在瞧见成溪儿面容的一瞬,她不禁愣住了。

怎么是她?

秋月还在旁说着:“奴婢路上询问这婢子是哪宫的,她支支吾吾答不出来,只说自己是王爷身边的人。这王爷都还未带她出宫呢,她便已经肖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您看她……”

话语倏然顿住,太后瞪来的视线让她住了口。

秋月满脸茫然。

太后已经开了口:“真是好大的胆子,你难道不知,侍疾是不能带妻妾入宫的?”

成溪儿伏在地上,恭谨道:“奴婢才疏学浅,确实不知宫中规矩,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太后示下规训,奴婢一定改。”

云锦已经送入宫,她的话也都带到了,此刻即便是被驱赶出宫,也没什么妨碍。

“改?”太后冷笑一声,“犯了戒要受罚,你不知道?”

成溪儿低眉垂眼,袖下的指悄悄攥紧。

“拖出去,杖则三十,再赶出皇宫。”太后嫌恶道,“让这种脏东西留在宫里,哀家嫌脏了皇宫的砖。”

“是!”

秋月高高应了一声,立即来扯成溪儿的手臂。

看着柔弱的人,这会儿却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力气,抗拒着不肯出去。

“太后娘娘!”娇小的人挣扎着喊,“奴婢毕竟是王爷的人,俗话说打狗要看主人,若真要罚奴婢,也当是王爷来罚,太后现下用私刑,是不是不妥当?”

不提沈清朔还好,一提起来,她便是一肚子火。

猛一拍桌,太后恼怒道:“处置你这样的贱婢,哀家还需要向宣王请示?你是太高看自己,还是太高看宣王?!”

她踩着大理石砖一步步走过来,一把揪住成溪儿的发:“哀家告诉你,他宣王再如何位高权重,那也是哀家和皇帝的臣子,哀家想要杀谁,还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

还敢拿沈清朔要挟她?

一个下贱的玩物罢了,真将她杀了,沈清朔也不会说什么。

想到这里,她沁着寒意和恶毒下令道:“不必留她性命了,直接杖毙,拖去乱葬岗喂狗!”

成溪儿又惊又俱,单薄身躯开始发颤。

她被强行向外拖去,眼里是太后养尊处优的身影。

在这一瞬间,成溪儿再度深刻意识到,在权贵眼中,她这样的人是多么卑微。

沈清朔愿意给她表现机会,愿意让她多说两句,可是旁人却不会,她依旧是一件可随意处置的物件。

泪水不甘地蔓上眼眶,成溪儿用力扣住门框,咬唇向里面喊道:“太后娘娘,您此刻处死我,不过是想拿我撒气,其实您真正想处置的是宣王,正因无法处置他,才拿一个婢女开刀。”

“可不知太后是否有想过,或许我当真十分受宠,受宠到王爷肯为我同娘娘为敌的地步?您当真敢赌吗!”

太后怒火中烧,“嘭”一声扫落屋中花瓶:“给哀家拖出去!立刻弄死!”

成溪儿死死攥着门框不肯松手。

皇帝生病,沈清朔不过是陪伴片刻,很快便会回来,只要她拖延住时间,便能得救。

三四个嬷嬷一同拽她,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生出的力气,只知道眼下这门框,就如她的救命稻草般。

“把她那爪子剁了!”太后恼怒大喊,“赶紧给哀家解决掉,别耽误哀家入睡!”

旁边嬷嬷当真摸出一把匕首。

成溪儿红了眼眶,咬牙喊道:“你们谁敢动我!宣王或许不会和太后翻脸,难道连你们都收拾不了吗!”

“贱蹄子,就会狗仗人势。”

秋月从嬷嬷手中夺过匕首,用力向成溪儿手指刺去。

成溪儿小脸惨白一片,双手哆哆嗦嗦地松开,眼里浮现出一丝绝望。

忽然,一道黑影从眼前飞掠而过,紧跟着秋月手中匕首便被踢开,连带着她的人也被踹飞在地,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太后震怒:“谁?!”

洛寒转过冷脸,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瞬后,便侧身让开位置。

沈清朔踱着步子徐徐走来,清冷月光洒在他的身后,将他轮廓勾勒出寒戾锋芒,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仿佛也充满了肃冷杀意。

一瞬间,就让整个凤息宫陷入死寂,再无任何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