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朔撩起衣袍,坐在石椅上瞥他一眼,淡淡道:“既知道本王不收,送来做什么?”

林潭讪讪一笑,顿时不敢再提,忙将这件事揭过:“是下官擅作主张了,还请王爷恕罪。”

气氛略有些凝滞,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继续了,只恨自己提了这样一句,这不是摆明了在说那姑娘的坏话吗,倒没想到是沈清朔的意思。

一片静默中,前一次保持安静的林小姐忽然开了口:“人情往来,本就是需要送礼的,我们并非要贿赂王爷,只是寻常的人情礼仪罢了,并无冒犯王爷的意思。”

“是,是是是!”林潭忙接话道,“只是人情往来罢了,朋友见面,总是要送礼的,我送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王爷既不喜欢,我们拿回去便是了。”

他重新挂起笑容,道:“今日过来,是想同王爷说这吏部的事情,想来您已经听成姑娘说过了,不知您意下如何?”

林家仆人上了茶,沈清朔端起抿一口,淡声道:“想要走本王的路子,要看你有什么本事,又能为本王做什么。”

“这是自然。”林潭神情渐渐放松,侃侃而谈。

这些,他都是有所准备的,何况吏、户两部是六部中的最重要的两处,户部尚书已经投靠沈清朔,若再有吏部……在朝上沈清朔便没有什么可怕的,几乎是把住了这些朝廷官员的命脉。

林潭浸**官场多年,这些东西还是很清楚的,他抛出足够动人的利益,又列举这些年自己在吏部的功绩和能力,以增加筹码。

谈论政事,他亦是意气风发,自信十足,不似方才那般小心翼翼。

林夫人和林小姐听着,都已经动了心思,再看沈清朔,眉眼冷淡,瞧不出半点情绪。

林潭说至口干舌燥,终于停了下来,舔舔干涩唇角,他顾不上喝茶,眼巴巴地望着沈清朔,满脸都是期待。

沈清朔放下茶盏,随口道:“知道了。”便站起身,已准备离开。

“王爷!”

林潭急促喊了一声,追在他身边问:“这吏部的事情……”

沈清朔淡淡看他一眼,只留下“考虑”二字,便登山走远。

林潭眸中闪过丝苦恼。

考虑,便说明仍有希望,但也说明他有顾虑,很可能是不成的。

林夫人将茶盏递给他,道:“先喝茶冷静一下,总归是有希望的,或者这几日我们再看看,是否有其他门路能走动。”

“只能如此了。”林潭叹口气,端起茶盏一饮而下,多少舒缓了些许。

林小姐拧着帕子,眸中春色轻漾,轻轻道:“其实……女儿有一个办法,能让我们绑在一起,就是不知道父亲母亲可否应允。”

“嗯?”

“宣王府缺女主人,凭女儿的容貌才华,女儿自信可堪当,即便身世不匹配,那也能做一个侧妃吧?只要我们和宣王家有亲,那什么事情不成呢?”

林潭微怔,眼眸里浮现出诧异:“你看上他了?”

林小姐脸颊红云飞过,轻轻“嗯”一声,道:“女儿知道父亲母亲在帮我寻般配的青年才俊,可这世间的才俊,哪有一个能及得上王爷?”

她轻轻晃一晃林潭的手臂,撒娇道:“父亲,你就帮帮女儿嘛,日后女儿也定会帮您的。”

林夫人心疼女儿,当即便附和道:“这不是正好,也能帮上你的忙,何况那宣王未婚而有妾,便不是禁欲之人,我女儿美丽有才,自然是能入他的眼。”

林潭犹豫。

那成溪儿,他方才也看见了,那才是真正天仙般的人物,他女儿虽也美,却总觉得差了些,真要谈美貌,有些不成吧?

“爹!”林小姐晃着他手臂,“我们试试嘛,试试总不会亏的。”

“那……行吧。”

林潭亦是心动的。

若能攀上宣王府,那自然是好,往后都不必愁了,加上今上身体不好又无子嗣,若有什么意外,定然是宣王更有希望的。

一家三口商量着此事,便缓慢向山下走去。

此时此刻,成溪儿正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轻轻晃着双腿,仰头看着树丛间打下来的光。

透过密密麻麻的树缝,光晕将绿叶染成各种形状,脉络清晰可见,风吹动时,又是另一种景象,她衔笑看着,眸光清澈闲适。

一片树叶忽被风吹落,飘飘****地落往成溪儿的发间。

骨节分明的手在此时伸出,接住了那片落叶在指尖把玩,沈清朔在她身侧坐下来,仰头看看头顶树叶脉络:“好看吗?”

“挺好看的。”成溪儿道,“比看人争斗有意思。”

沈清朔唇角微勾:“这是在暗示本王?”

“不敢。”

成溪儿缓缓一笑,道:“您是有本事的人,不会被轻易牵着鼻子走,因此不怕这些。”

“你怕?”

沈清朔轻触她脸庞,指尖细嫩触感让他指尖微微发烫,眸光略深了几分。

成溪儿浅淡眸光和他对视,忽而一笑,同样是浅浅淡淡的,将自己给藏了起来。

“不怕的。”她乖柔地蹭蹭沈清朔的掌心,“奴婢有王爷护着。”

沈清朔指尖微顿,知晓她这又是在哄自己的,却绝非真心的话。

他心头多少有些不是滋味,盼着她依赖,喜欢她的言语,可却又气她总是哄骗自己。

指尖微微用力,他掐了一下成溪儿的脸颊,道:“歇息够了,继续爬山?”

“好。”

成溪儿轻轻颔首,乖乖答应。

她慢悠悠地跟在沈清朔半步之后,不逾越,也不喊累,沈清朔故意走快了些,她即便累,也没有吭一声,默默极快脚步跟着。

沈清朔略有些气,难道她没长嘴巴吗?

又不自觉缓了步伐,反倒是让自己更憋闷。

登到山顶,看着成溪儿气息微乱的模样,他又生出几分懊恼,忍不住道:“既然知道累,难道不知道要喊停吗?”

成溪儿掀起明亮眼眸,轻轻喘息着看他,擦了擦额角薄汗:“奴婢能跟上,也不能整日都休息,府医也要奴婢多动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