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冲动,倒搅起他满腹火气。

沈清朔索性起身,冷冰冰道:“你且睡吧。”

便出门去廊下乘凉,剿灭身上泛起的暗火。

成溪儿轻喘两声,仰眸望着灯光斑驳的薄纱帐帘,微微叹出口气。

平复了心情,她缓慢坐起身,珍视地抚过小腹,便起身理理衣裳,去热茶。

只是茶热回来了,沈清朔又没了踪影,说是回大理寺了。

童罗笑着道:“王爷吩咐,就让姑娘歇在这里,不要挪动了。”

成溪儿缓慢摇头,拒绝了他的意思,依旧坚持回自己房间。

沈清朔不在时,她从不会宿在这里,不合规矩。

回到房间,将门掩上,坐去妆台前卸妆时,成溪儿觑见胭脂盒下面压着一封信。

谁会给她写信?

疑惑一瞬,她将信给抽出,仔细看上面的内容。

是祝红的字迹。

“你怀孕了,不方便找你来习武,但请明天来一趟,有正事。”

正事……

成溪儿微垂眼睫,又是帮皇帝吗?

她将信烧掉,坐在桌前流露出几分惆怅,这才几个月,明明她最初只是一个想保命的小丫鬟,现在却要横在皇帝和宣王之间,成为皇帝的棋子。

她自嘲笑笑,一时间竟不知道何时的字迹更好。

索性不多想,熄灯,睡觉。

清晨,成溪儿和霜儿吃过饭,便独自前往飘香院。

祝红懒洋洋地倚靠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抛着飞刀,瞥见寻过来的成溪儿,唇角扯起淡淡笑意:“你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不能再学武啦。”

“……我来请教香料。”成溪儿硬着头皮和她将戏给演下去,“我最近一直都恶心想吐,不知有没有香料能缓解。”

“这样啊……”

祝红想了想,懒懒起身道:“你跟我来吧,我看看给你找什么香才好。”

两人一同进了房间,祝红将袖子里藏着的信给她:“喏,你要的亲笔信。”

成溪儿慢吞吞接过,将信一点点展开,看清里面内容后,她脸色青了青,断然拒绝:“我不做。”

她把信还给祝红,道:“还请告诉皇上,请他多为百姓考虑考虑,而不是只在乎权力斗争。”

信纸上,要她对付几个证人,给沈清朔身上抹黑。

“那都是苦命人,祝姑娘,你我都是苦过的,难道要为难他们吗?”

祝红眉梢微挑,将信捏起来细细看了看,缓慢道:“为达目的,是需要一点牺牲的,不要拘泥于此。”

“什么叫一点牺牲?”成溪儿眼眸里有清晰的恼怒,“那是几条活生生的命!他们已经活得够苦了,因朝廷官员,他们命都要没了、亲人也都死了,可朝廷不仅不安抚,却还要拿走他们的性命吗!”

“你激动什么。”祝红淡淡道,“那些证人里,不是也有几个坏的吗?比如那个小吏?”

成溪儿噎住,咬咬唇瓣道:“祝姑娘,那样一个可恶的小吏,能达到皇上的期许吗?他本就是要问罪的,皇上要的,是清白人的性命,才好染污宣王的声明。”

“你倒是很明白。”祝红神情依旧没什么波澜,用信当扇子轻轻煽动道,“皇上还要我带一句话,问你是选方池,还是那些证人。”

成溪儿错愕的睁大眼眸。

祝红道:“人命有贵贱,在每个人心里的分量,也是分轻重的。妹妹,你选谁?”

成溪儿喉咙微哽,眼眸微微泛红,却是被气的。

失望地看祝红片刻,她转身就走,强忍着情绪回到房间,才敢将心绪全部都挂在脸上。

不知多久——

“叩叩。”

敲门声响起。

成溪儿火气未散,话语硬邦邦道:“谁?”

敲门声一顿,响起霜儿的声音:“是我,溪儿。”

成溪儿微怔,忙过去将门打开,让霜儿进入房间。

“你这是怎么了?”霜儿担忧地看着她,“怎么脸色这么差。”

“……没事。”

皇帝的事情,她谁都不能告诉。

倒不是不信任霜儿,她不想给她添麻烦。

霜儿眸中担忧之色更重,却没再多问,她只是道:“我已经寻好住处了,想要搬出去住,你要不要和我去看看。”

成溪儿微怔:“为什么想着现在搬出去,等店铺开起来了,住在店铺不好吗?我给你单独装修一个小院。”

“那我也总不能一直住在这里呀。”霜儿笑着道,“一个月后,陈先生回来,伺候还有得忙呢,谁知道真正开店是何时,我总不能一直住着。”

“可……”

“我也不想被人说闲话。”

霜儿的笑容落下许多,神情变得认真:“我也没什么好隐瞒你的,这段时日住在王府上,因我身份的原因,许多人都猜测我是不是也要伺候王爷。尤其是在你怀孕后……昨天还有丫鬟给我塞钱,我是不想再听那些话了。”

成溪儿张张嘴巴,将话给咽下去了。

“走吗?”霜儿又扬起笑容,眸光明亮。

“好,那便去看看吧。”

两人结伴出门,霜儿看中的房子在旧民巷,里面居住的都是普通百姓,周围有甜水井、也有买菜、买盐糖的地方,还有一家小饭馆和几个小摊子,足够生活所需的。

霜儿很满意,先短租了三个月,后续再看是否要租下去。

“我钱不多,是和一对老夫妇一起租的,听闻他们是从蓟城来告状的,不愿意住在衙门,便想到要在这里和人合租。我看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便答应了。”

“……蓟城?”

“对!”

霜儿微微叹气:“他们本来有女儿的,被那媒婆骗去给顾枕眠糟蹋了,后来女儿逃跑出来,却被顾枕眠的追上来,当着他们的面给打死了……真是作孽。”

成溪儿想到皇帝的命令,心头也是阵阵揪紧和不适。

都是这样的苦命人,当皇帝的难道不该保护和疼惜呢,为何还要他们的性命呢?

何不食肉糜?

她觉得挺荒唐的,对于这些权贵而言,或许人命当真不值几个钱,远不如他们的权利党争重要。

成溪儿眸光微微闪动,心里暗暗浮现起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