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年秋,16岁的邹容踏上了艰辛的求学路。从重庆出发,沿着长江顺流而下,进入设在上海的江南制造局广方言馆补习日语,为留学日本进行准备。

留学日本时的解容

翌年春,邹容东渡日本,入东京同文书院,开始在日本的留学生活。

1894年的甲午战争,彻底改变了中国的历史走向。原本自信满满的中国人不得不重新反省过去30年的发展道路,发现原本不被中国人瞧得起的日本,真正找到了回应西方压力的正确道路,那就是转身向西,脱亚入欧。中国先前所坚守的“中体西用”,除了增加一些物资的财富外,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中国,而这些简单的物质财富被一场战争几乎彻底摧毁了。物质上的靠不住震惊了中国人,知耻而后勇,中国人重新上路,由先前30年向西方学习转而踏踏实实向东方学习,留学日本成为那个时代时尚青年的第一选择。

日本成了中国的榜样,大量青年学子纷纷前往日本取经求学,据说当邹容来到日本的时候,在那里求学的中国人已有上千人之多。

到日本留学的中国青年与先前远赴欧美的留学生不同,欧美留学**时代时还是遵循中体西用的救国原则,主要是向西方学习科学技术层面的东西,对于西方的政治、制度、思想文化,那时的留学生除极个别的少数如严复,大家很少注意。因为当时大家普遍相信中国文明在制度、文化层面的成就远过于西洋,中国的问题只是没有追赶上西方工业化的机会,在技术层面上错过了一次大创新、大发展的机会,所以只要中国向西方学习了先进的科学技术,中国必将完成全面振兴,中国的制度、文化,必将与西方的科学技术完美结合,创造出西方人无法追赶的新文明。

毫无疑问,甲午战争之前的中国人太幼稚、太乐观了,不懂得文明作为一个整体的意义,不懂得科学技术的进步并不单单是科学技术,而是有着自己的文化背景和制度因素。经过甲午战争的刺激,中国人有了新的觉悟,所以这一次转身向东,向日本学习,主要的不再是学习日本人的科学技术,而是更多地关注日本的法律、政治、制度等层面。所以这些留学生后来或成为革命者,或成为改良主义者,差不多都以政治为职业。

在这种大环境下,留学日本的邹容自然无心于自然科学。他和那些年轻同学一样,醉心于卢梭、孟德斯鸠、林肯,如饥似渴地阅读近代东西方启蒙时代的著作,《民约论》、《万法精理》,以及《游学译编》、《湖北学生界》等,都是邹容反复研讨的对象,从中汲取丰厚的民主思想营养。

孙中山、黄兴、章太炎等在日本东京制定的《革命方略》。邹容的思想深受孙中山革命思想的影响。

通过对东西方近代文明的研究,邹容的思想在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巨大变化。他已超越康有为、谭嗣同、梁启超等人开启的改良主义,超越严复所鼓吹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开始郑重思考清政府存在的合理性、正当性和合法性,逐渐接受孙中山几年前的一个重要判断,即中国问题的根本症结在于一个来自周边的异族统治者,中国要想迈出现代化的坚实步伐,就必须驱逐鞑虏,恢复中华。这是邹容思想的一个实质性飞跃。

1903年1月30日,东京留学生举行新年团拜会。马君武发表演说,宣传排满革命要旨,大受留学生欢迎。图为马君武。

邹容还和同学钮永建等一起规划建设中国协会,参与组织中国青年会等革命组织,积极参加反对清政府的一切革命活动,成为留日学生中在政治上最为活跃的积极分子之一。1903年1月30日(中国旧历癸卯年正月初二),留日中国学生千余人在东京留学生会馆集会,兼请国人到馆演说。时有广西人马君武在座,众首推之。马君武遂登台发表演讲,历数满洲人人主中原以来的残暴统治和罪恶,强调满洲人窃位之可恶,误国之可恨,启发青年学子清醒认识满清政府。马君武受孙中山思想的深刻影响,将中国不发展的责任归罪于清廷的愚昧统治。

接着马君武的演讲,邹容也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说,声言不推翻满洲人的殖民统治,中国就没有半点希望。昌言清政府不变法改革,即使变法,也没有继续存在的依据,也必然要被革命。这些激动人心的言辞犀利悲壮,鲜与伦比,固然激起留学生的热烈回应和欢迎,毫无疑问,也必然会为邹容惹来麻烦。

参加当天集会的并不都是革命者,因为是留学生的新年集会,因而不仅有几十名满洲学生,而且还有清国驻日公使蔡钧和留学生监督汪大燮。满洲学生对马君武、邹容的演讲当然不高兴,他们窃窃私语,认为满洲贵族统治层所确立的“宁送友邦不与家人”的统治原则,现在看来还真的没有错。

至于官方代表蔡钧和汪大燮,当然也很难高兴,职责所在,最怕留学生在政治上出差错。汪大燮马上接着演讲,强调各位留学生的主要职责是学习,应该将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思不出其位。汪大燮劝告各位还是要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