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重庆开发较早,土地肥沃,物产丰富,自古以来有天府之国美誉,文明素养、社会发展程度都比较高。邹容的家族来源不太可考了,现在能够知道的,只是他的父亲邹子璠行商陇蜀之间,拥有相当资产,邹容也就是一个衣食无忧的“富二代”。
像许多经商致富的中国人一样,略知诗书稍有文化的邹子璠在事业上获取成功后,最期待的事情就是让子女好好读书,鲤鱼跳龙门,金榜题名,博取科举功名,然后学而优则仕,踏入仕途,平步青云,光宗耀祖。
或许正是有了比较好的家庭背景,据说少年邹容格外聪明,6岁时随着大哥蕴丹入私塾读书,到了十一二岁时,大致掌握了传统读书人应知应懂的儒家经典,诸如九经、《史记》、《汉书》等。
传统的儒家经典对于年幼的邹容来说实在是有些枯燥无味,而且,邹容十一二岁的年月上,正是儒家学术地位在急剧下降的时候,中国在甲午战败后的一个重要选择,就是准备废除以八股取士为主要内容的科举考试。或许正是这种时代风气的影响,聪颖好学的少年邹容对儒家经典、科举考试渐渐失去兴趣,渐渐迷上了不被正统士大夫看上眼的雕刻艺术。
对于邹容的艺术追求,具有正统甚至可以说陈旧思想的邹子璠当然无法理解。因为在他的心目和生活经验中,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只有科举考试这样一条正路,其余的都是旁门左道。愤怒的邹子璠将少年邹容狠狠地揍了一顿,鞭子抽,棍子打,直至打的小邹容血人一个,小邹容都没有求饶,没有让步。
邹容坚定的信念、不屈的精神终于使邹子璠心软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毕竟邹容也不是不爱学习,所以邹子璠对这个儿子不再强制要求如何,而是以相对宽松的姿态让邹容获得一些自由的空间。
相对自由宽松的学习环境培养了邹容爱学习、爱思考的习惯,年龄稍长,就前往成都师从当地名师吕翼文。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后,邹容取得了很大进步,与人言,指天画地,非尧舜,薄周孔,无所避。大胆言辞吓坏了乃师吕翼文,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或许在政治理念上根本无法认同邹容这些离经叛道的言论,吕翼文只好敬谢不敏,让邹容另请高就。
历史到了19世纪初,随着中国在义和团战争中的失败,清政府在列强的要求和约束下,接续1898年的政治变革,开始了新政,中国年轻一代读书人因此有了更多的选择。科举考试已经成为强弩之末,朝廷和大臣们不断透露出要终结这一人才选拔制度的意思,所以更多的年轻人已经不再对科举考试产生兴趣,他们中的许多人希望能够前往东西洋各国留学,学习域外新知识。
在20世纪初的留学大潮中,家境不错的邹容当然不甘落后,而且获得乃父邹子璠的大力支持。邹子璠的想法是,听朝廷的肯定没有错,朝廷号召年轻一代出国留学,自然有出国留学的道理,将来学成回国,依然可以有机会获取朝廷颁发的同进士、同举人身份,依然有机会进入官场,这是用另一种更时尚的办法鲤鱼跳龙门,步入天子堂。
按照邹容父子的设想,邹容希望通过公费去留学。1901年7月,邹容冒着酷暑赶到成都,参加留学生考试。据说邹容考试成绩不错,甚至由考试监督引见于四川总督。总督勉励有加,希望再接再厉,功成名就。
邹容家书,1901年赴日留学前夕写给父母的信。
然而天下事总有出人意料者。正当邹容兴冲冲地向家里报喜,准备前往日本官费留学时,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他的官费留学生资格被取消了。理由是邹容的思想不够“端谨”,不够正统。大清国出钱培养的不是革命家,而是技术人才,一个思想上表现出异端倾向的年轻人不能不吃这样的亏。不过,威权政治体制下的人才选拔不仅扼杀了人才,往往将一个并非有心反体制的人最终推到政治反对派的一边。假如四川当局当年不是这样过多地从政治上进行考量,而是在成绩面前人人平等,那么官费留学的邹容随着岁月的流逝,一定会成长为专业人才,政治上的异端乃至兴趣大约会逐步减少。
官费留学资格被取消并没有中断邹容留学的梦想,相反,乃父邹子璠由此看到他这个儿子还真的很有出息,值得培养。既然官费留学这条路走不通了,那么咱就自费吧,反正邹家也不少这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