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而论之,李鸿章有才气而无学识之人也,有阅历而无血性之人也。波非无鞠躬尽瘁死而后前,当责任而不辞,然未尝有立百年大计以遗后人之志。谚所谓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中国朝野上下之人心,莫不皆然,而李亦其代表人也。

李鸿章必为数千年中国历史上一人物,无可疑也;李鸿章必为十九世纪世界史上一人物,无可疑也。虽然,其人物之位置果何等乎?其与中外人物比较,果有若何之价值乎?试一一论列之。

第一,李鸿章与霍光。史家评霍光曰不学无术,吾评李鸿章亦曰不学无术。则李鸿章与霍光果同流乎?曰:李鸿章无霍光之权位,无霍光之魄力。李鸿章谨守范围之人也,非能因于时势行吾心之所安,而有非常之举动者也。其一,生不能大行其志者以此,安足语霍光?虽然,其于普通学问,或稍过之。

第二,李鸿章与诸葛亮。李鸿章忠臣也,儒臣也,兵家也,政治家也,外交家也。中国三代以后,具此五资格,而永为百世所钦者,莫如诸葛武侯。李鸿章所凭藉,过于诸葛,而得君不及之。其初起于上海也,仅以区区三城,而能奏大功于江南,创业之艰,亦略相类。后此用兵之成就,又远过之矣。然诸葛治崎岖之蜀,能使士不怀奸,民咸自厉,而李鸿章数十年重臣,不能辑和国民,使为己用。诸葛之卒,仅有成都桑八百株,而鸿章以豪富闻于天下,相去何如耶?至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犬马恋主之诚,亦或仿佛之。

第三,李鸿章与郭子仪。李鸿章中兴靖乱之功,颇类郭汾阳,其福命亦不相上下。然汾阳于定难以外,更无他事,鸿章则兵事生涯,不过其终身事业之一部分耳。使易地以处,汾阳未必有以过合肥也。

第四,李鸿章与王安石。王荆公以新法为世所诟病,李鸿章以洋务为世所诟病。荆公之新法与鸿章之洋务,虽皆非完善政策,然其识见规模决非诟之者之所能及也。号称贤士大夫者,莫肯相助,且群焉哄之,掣其肘而议其后,彼乃不得不用金壬之人以自佐,安石鸿章之所处同也。然安石得君既专,其布划之兢兢于民事,局面宏远,有过于鸿章者。

第五,李鸿章与秦桧。中国俗儒骂李鸿章为秦桧者最多焉。法越、中日两役间,此论极盛矣。出于市井野人之口,犹可言也,士君子而为此言,吾无以名之,名之日狂吠而已。

第六,李鸿章与曾国藩。李鸿章之于曾国藩,犹管仲之鲍叔,韩信之萧何也。不宁惟是,其一生之学行见识事业,无一不由国藩提携之而玉成之。故鸿章实曾文正肘下之一人物也。曾非李所及,世人既有定评。虽然,曾文正,儒者也,使以当外交之冲,其术智机警,或视李不如,未可知也。又文正深守知止知足之戒,常以急流勇退为心,而李则血气甚强,无论若何大难,皆挺然以一身当之,未曾有畏难退避之色,是亦其特长也。

第七,李鸿章与左宗棠。左李齐名于时,然左以发扬胜,李以忍耐胜。语其器量,则李殆非左所能及也。湘人之虚憍者,尝欲奉左为守旧党魁以与李抗,其实两人洋务之见识不相上下,左固非能守旧,李亦非能维新也。左文襄幸早逝十余年,故得保其时俗之名,而以此后之艰巨谤诟,尽附于李之一身。文襄福命亦云高矣。

第八,李鸿章与李秀成。二李皆近世之人豪也。秀成忠于本族,鸿章忠于本朝,一封忠王,一谥文忠,皆可以当之而无愧焉。秀成之用兵、之政治、之外交,皆不让李鸿章,其一败一成,则天也。故吾求诸近世,欲以两人合传而毫无遗憾者,其惟二李乎!然秀成不杀赵景贤,礼葬王有龄,鸿章乃给八王而骈戮之,此事盖犹有惭德矣。

第九,李鸿章与张之洞。十年以来,与李齐名者,则张之洞也。虽然,张何足以望李之肩背。李鸿章实践之人也,张之洞浮华之人也。李鸿章最不好名,张之洞最好名,不好名故肯任劳怨,好名故常趋巧利。之洞于交涉事件,著著与鸿章为难,要其所画之策,无一非能言不能行。鸿章尝语人云:不图香涛作官数十年,仍是书生之见。此一语可以尽其平生矣。至其虚骄狭隘,残忍苛察,较之李鸿之有常识有大量,尤相去霄壤也。

第十,李鸿章与袁世凯。今后承李鸿章之遗产者,厥惟袁世凯。世凯,鸿章所豢养之人也。方在壮年,初膺大任,其所表见盖未著,今难悬断焉。但其人功名心重,其有气魄敢为破格之举,视李鸿章或有过之。至其心术如何,其毅力如何,则非今之所能言也。而今日群僚中,其资望才具,可以继鸿章之后者,舍袁殆难其人也。

第十一,李鸿章与梅特涅。奥宰相梅特捏Metternich,十九世纪第一大奸雄也。凡当国四十年,专出其狡狯之外交手段,外之以指挥全欧,内之以压制民党。十九世纪前半纪,欧洲大陆之腐败,实此人之罪居多。或谓李鸿章殆几似之,虽然,鸿章之心术,不如梅特涅之险,其才调亦不如梅特涅之雄。梅特涅知民权之利而压之,李鸿章不知民权之利而置之;梅特涅外交政策能操纵群雄,李鸿章外交政策不能安顿一朝鲜,此其所以不伦也。

第十二,李鸿章与俾斯麦。或有称李鸿章为东方俾斯麦者,虽然,非谀词,则妄言耳。李鸿章何足以望俾斯麦。以兵事论,俾斯麦所胜者敌国也,李鸿章所夷者同胞也;以内政论,俾斯麦能合向来散漫之列国而为一大联邦,李鸿章乃使庞然硕大之支那降为二等国;以外交论,俾斯麦联奥、意而使为我用,李鸿章联俄而反堕彼谋。三者相较,其霄壤何如也。此非以成败论人也,李鸿章之学问智术胆力,无一能如俾斯麦者,其成就之不能如彼,实优胜劣败之公例然也。虽李之际遇,或不及俾,至其凭藉则有过之。人各有所难,非胜其难,则不足为英雄。李自诉其所处之难,而不知俾亦有俾之难,非李所能喻也。使二人易地以居,吾知其成败之数亦若是已耳。故持东李西俾之论者,是重诬二人也。

第十三,李鸿章与格兰斯顿。或又以李、俾、格并称“三雄”。此殆以其当国之久位望之尊言之耳,李与格固无一相类者。格之所长,专在内治,专在民政,而军事与外交,非其得意之业也。格兰斯顿,有道之士也,民政国人物之圭臬也;李鸿章者,功名之士也,东方之人物也,十八世纪以前之英雄也。二者相去盖远甚矣。

第十四,李鸿章与爹亚士(今译作“梯也尔”。—编者注)。法总统爹亚士Thiers,巴黎城下盟时之议和全权也。其当时所处之地位,恰与李鸿章乙未庚子间相仿佛,存亡危急,忍气吞声,诚人情所最难堪哉。但爹亚士不过偶一为之,李鸿章则至再至三焉,爹亚士所当者只一国,李鸿章则数国,其遇更可悲矣。然爹亚士于议和后能以一场之演说,使五千兆佛郎立集而有余,而法兰西不十年,依然成为欧洲第一等强国。若李鸿章则为偿款所困,补救无术,而中国之沦危,且日甚一日,其两国人民爱国心之有差率耶?抑用之者不得其道也。

第十五,李鸿章与井伊直弼。日本大将军柄政时,有幕府重臣井伊直弼者,当内治外交之冲,深察时势,知闭关绝市之不可,因与欧美各国结盟,且汲汲然欲师所长以自立。而当时民间,尊王攘夷之论方盛,井伊以强力镇压之,以效忠于幕府,于是举国怨毒,集彼一身,卒被壮士刺杀于樱田门外。而日本维新之运乃兴。井伊者,明治政府之大敌,亦明治政府之功臣也。其才可敬,其遇可怜,日人至今皆为讼冤。李鸿章之境遇,殆略似之,然困难又较井伊万万也。井伊横死,而鸿章哀荣,其福命则此优于彼焉。然而日本兴矣,然而中国如故也。

第十六,李鸿章与伊藤博文。李鸿章与日相伊藤,中日战役之两雄也。以败论,自当右伊而左李,虽然,伊非李之匹也。日人常评伊藤为际遇最好之人,其言盖当。彼当日本维新之初,本未尝有大功,其栉风沐雨之阅历,既输一筹,故伊藤之轻重于日本,不如鸿章之轻重于中国,使易地以处,吾恐其不相及也。虽然,伊有优于李者一事焉,则曾游学欧洲,知政治之本原是也,此伊所以能制定宪法为日本长治久安之计。李鸿章则惟弥缝补直,画虎效颦,而终无成就也。但日本之学如伊藤者,其同辈中不下百数,中国之才如鸿章者,其同辈中不得一人,则又不能专为李咎者也。

李鸿章之治事也,案无留牍,门无留宾,盖其规模一仿曾文正云。其起居饮食,皆立一定时刻,甚有西人之风;其重纪律,严自治,中国人罕有能及之者。不论冬复,五点钟即起,有家藏一宋搨兰亭,每晨必临摹一百字,其临本从不示人。此盖养心自律之一法。曾文正每日在军中,必围棋一局,亦是此意。

每日午饭后,必昼寝一点钟,从不失时。其在总理衙门时,每昼寝将起,欠伸一声,即伸一足穿靴,伸一手穿袍,服役人一刻不许迟误云。

养生一用西医法,每膳供双鸡之精汁,朝朝经侍医诊验,常上电气。

戈登尝访李鸿章于天津,勾留数月。其时俄国以伊犁之役,颇事威吓,将有决裂之势。鸿章以询戈登,戈登曰:中国今日如此情形,终不可以立于往后之世界。除非君自取之,握全权以大加整顿耳。君如有意,仆当执鞭效犬马之劳。鸿章瞿然改容,舌桥而不能言。

李鸿章接人常带傲慢轻侮之色,俯视一切,椰揄弄之,惟事曾文正,如严父,执礼之恭,有不知其然而然者。

李鸿章与外国人交涉,尤轻侮之,其意殆视之如一市侩,谓彼辈皆以利来,我亦持筹握算,惟利是视耳。崇拜西人之劣根性,鸿章所无也。

李鸿章于外国人中,所最敬爱者惟两人,一曰戈登,一曰美国将军格兰德,盖南北美之战立大功者也。格兰德游历至津,李鸿章待以殊礼,此后接见美国公使,辄问询其起居。及历聘泰西时,过美国,闻美人为格兰德立纪功碑,即赠千金以表敬慕之情。

李鸿章之治事最精覈,每遇一问题,必再三盘诘,毫无假借,不轻然诺,既诺则必践之,实言行一致之人也。

李鸿章之在欧洲也,屡问人之年及其家产几何。随员或请日:此西人所最忌也,宜勿尔。鸿章不恤。盖其眼中直无欧人,一切玩之于股掌之上而已。最可笑者,尝游英国某大工厂,观毕后,忽发一奇问,问于其工头曰:君统领如许大之工场,一年所入几何?工头曰:薪水之外无他人。李徐指其钻石指环曰:然则此钻石从何来?欧人传为奇谈。

世人竞传李鸿章富甲天下,此其事殆不足信,大约数百万金之产业,意中事也。招商局、电报局、开平煤矿、中国通商银行,其股份皆不少。或言南京、上海各地之当铺银号,多属其管业云。

李鸿章之在京师也,常居贤良寺。盖曾文正平江南后,初次入都陛见,即僦居于此,后遂以为常云。将来此寺当为春明梦余录添一故实矣。

李鸿章生平最遗恨者一事,曰未尝掌文衡。戊戌会试时在京师,谓必得之,卒不获。虽朝殿阅卷大臣,亦未尝一次派及,李颇侠快云。以盖代勋名,而恋恋于此物,可见科举之毒入人深矣。

以上数条,不过偶所触及,拉杂记之,以观其人物之一斑而已。著者与李鸿章相交既不深,不能多识其遗闻轶事,又以无关大体,载不胜载,故从缺如。然则李鸿章果何等之人物乎?吾欲以两言论断之日曰:不学无术,不敢破格,是其所短也;不避劳苦,不畏谤言,是其所长也。呜呼!李鸿章往矣,而天下多难,将更有甚于李鸿章时代者,后之君子,何以待之?

吾读日本报章,有德富苏峰著论一篇,其品评李鸿章有独到之点,兹译录如下:

支那之名人物李鸿章逝,东洋之政局,自此不免有寂寞,不独为清廷起乔雕柱折之感而已。

概而言之,谓李鸿章人物之伟大,事功之崇隆,不如谓其福命之过人也。彼早岁得科第,入词馆,占清贵名誉之地位。际长发之乱,为曾国藩幕僚,任淮军统帅,赖戈登之力以平定江苏,及其平捻也,亦禀承曾国藩之遗策,遂成大功。及为直隶总督,办天津教案,正当要挟狼狈之际,忽遇普法战起,法英俄美,皆奔走喘息于西欧大事,而此教案遂销沉于无声无影之间。迩来二十有五年,彼统制北洋,开府天津,综支那之大政,立世界之舞台,此实彼之全盛时代也。

虽然,彼之地位,彼之势力,非悉以侥幸而得之者。彼在支那文武百僚中,确有超卓之眼孔,教捷之手腕,而非他人之所能及也。彼知西来之大势,识外国之文明,思利用之以自强,此种眼光,虽先革曾国藩,恐亦让彼一步,而左宗棠、曾国荃更无论也。

彼屯练淮军于天津,教以洋操;兴北洋水师,设防于旅顺、威海、大沽;开招商局,以便沿海河川之交通;置机器局,制造兵器;办开平煤矿;倡议设铁路。自军事商务工业,无一不留意。虽其议之发自彼与否暂勿论,其权全在彼与否暂勿论,其办理之有成效与否暂勿论,然要之导清国使前进以至今日之地位者谁乎?固不得不首屈一指曰:李鸿章也。

世界之人,殆知有李鸿章,不复知有北京朝廷。虽然,北京朝廷之于彼,必非深亲信者。不宁惟是,且常以猜疑憎嫉之眼待之,不过因外部之压迫,排难解纷,非彼莫能,故不得已而用之耳。况各省督抚,满廷群僚,其不释然于彼者,所在皆是。盖虽其全盛时代,而其在内之势力,固已甚微薄,而非如对外之有无限权力无限光荣也。

中日之役是彼一生命运之转潮也。彼果自初蓄意以主战乎?不能深知之。但观其当事机将决裂之际,忽与俄使喀希尼商,请其干涉弭兵,则其始之派兵于朝鲜,或欲用成胁手段,不战而屈日本,亦未可知。大抵彼自视过高,视中国过大,而料敌情颇有不审者,彼盖未知东亚局面之大势,算有遗策,不能为讳也。一言蔽之,则中日之役,实彼平生之孤注一掷也。而此一娜不中,遂至积年之劳绩声名,扫地几尽。

寻常人遭此失意,其不以忧愤死者几希。虽然,彼以七十三岁之高龄,内则受重谴于朝廷,外则任支持于残局,挺出以任议和之事,不幸为凶客所狙,犹能从容,不辱其命,更典榇赴俄国,贺俄皇加冕,游历欧美,于前事若无一毫介意者,彼之不可及者,在于是。

彼之末路,萧条甚矣。彼之前半生,甚亲英国,其后半生,最亲俄国,故英人目彼为鬻身于俄廷。以吾论之,彼之亲俄也,以其可畏乎?以其可信乎?吾不得而知之,要之,彼认俄国为东方最有势力之国,宁赂关外之地,托庇于其势力之下,以苟安于一时。此其大原因也。彼之中俄密约、满洲条约等事,或视之与秦桧之事金,同为卖国贼臣。此其论未免过酷。盖彼之此举,乃利害得失之问题,非正那善恶之问题也。

彼自退出总理街门后,或任治河而远出于山东,或任商务而僻驻于两广,直至义和团事起,乃复任直隶总督,与庆王同任议和全权,事方定而溘然长逝,此实可称悲惨之末路,而不可谓耻辱之末路也。何也?彼其雄心,至死未消磨尽也。

使彼而卒于中日战事以前,则彼为19世纪之一伟人,作世界史者必大书特书而无容提也。彼其容貌堂堂,其辞令巧善,机锋锐敏,纵擒自由,使人一见而知为伟人。虽然,彼之血管中,曾有一点英雄之血液否乎?此吾所不敢断言也。彼非如格兰斯顿有道义的高情,彼非如俾斯麦有倔强的男性,彼非如康必达有爱国的热火,彼非如西乡隆盛有推心置腹的至诚。至其经世之识量,亦未有能令我感服而不能已者。要而论之,彼非能为鼓吹他人崇拜英雄心之偶像也。

虽然,彼之大横著,有使人惊叹者。彼支那人也!彼大支那人也!彼无论如何之事,不惊其魂,不恼其心,彼能忍人所不能忍,无论若何失望之事,视之如浮云过空,虽其内心或不能无懊恼乎,无悔恨乎,然其痕迹,从何处求之见之?不观乎铁血宰相俾斯麦乎?一旦失意退隐,其胸中瞋恚之火,直喷出如焰。而李鸿章则于其身上之事,若曾无足以挂其虑者然,其容忍力之伟大,吾人所尊敬膜拜而不能措者也。

若使彼如诸葛孔明之为人,则决无可以久生于此世界之理。何也?彼一生之历史,实支那帝国衰亡史也,如剥笋皮,一日紧一日,与彼同时代之人物,凋落殆尽。彼之一生以前光后暗而终焉。而彼之处此,曾不以扰动其心。或曰:彼殆无脑筋之人也。虽然,天下人能如彼之无脑筋者有几乎?无脑筋之绝技一至此,宁非可叹赏者耶。

陆奥宗光尝评彼曰:谓彼有豪胆,有逸才,有决断力,宁谓彼为伶俐有奇智,妙察事机之利害得失也。此言殆可谓铁案不移。虽然,彼从不畏避责任,是彼之不可及也,此其所以数十年为清廷最要之人,濒死则犹有绝大关系,负中外之望也。或曰:彼自视如无责任,故虽如何重大之责任,皆当之而不辞。然此之一事,则亦披之所以为大也。

彼可谓支那人之代表人也。彼纯然如凉血类动物,支那人之性也;彼其事大主义,支那人之性也;其容忍力之强,支那人之性也;其硬脑硬面皮,支那人之性也;其词令巧妙,支那人之性也;其狡狯有城府,支那人之性也;其自信自大,支那人之性也。彼无管仲之经世的识量,彼无孔明之治国的诚实,虽然,彼非如王安石之学究。彼其以逸待劳,机智纵横,虚心平气,百般之艰然纠纷,能从容以排解之,舍胜海舟外,殆未见有其比也。

以上之论,确能摹写李鸿章人物之真相,而无所遗,褒之不过其当,贬之不溢其短,吾可无复赞一辞矣。至其以李鸿章为我国人物之代表,则吾四万万人不可不深自反也。吾昔为《饮冰室自由书》,有《二十世纪之新鬼》一篇,今择其论李鸿章者际录于下:

鸣呼!若星氏、格氏可不谓旷世之豪杰也哉?此五人者(指域多利亚、星亨、格里士比、麦坚尼、李鸿章),于其国皆有绝大之关系。除域多利亚为立宪政府国之君主,君主无责任,不必论断外,若格里士比,若麦坚尼,皆使其国一新焉,若星亨,则欲新之而未能竟其志者也。以此论之,则李鸿章之视彼三人,有惭德矣。李鸿章每自解曰:吾被举国所掣肘,有志焉而未逮也。斯固然也。虽然,以视星亨、格里士比之冒万险、忍万辱、排万难以卒达其目的者何如?夫真英雄恒不假他之势力,而常能自造势力。彼星氏、格氏之势力,皆自造者也。若李鸿章则安富草荣于一政府之下而已。苟其以强国利民为志也,岂有以四十年之勋臣耆宿,而不能结民望以战胜旧党者?惜哉!李鸿章之学识不能为星亨,其热诚不能为格里士比,所凭籍者十倍于彼等,而所成就乃远出彼等下也。质而言之,则李鸿章实一无学识无热诚之人也。虽然,以中国之大,其人之有学识有热诚能愈于李鸿章者几何?十九世纪列国皆有英雄,而我国独无一英雄,则吾辈亦安得不指鹿为马,聊自解嘲,翘李鸿章以示于世界曰:此我国之英雄也。鸣呼!亦造成为我国之英雄而已矣,亦适成为我国十九世纪以前之英雄而已矣。

要而论之,李鸿章有才气而无学识之人也,有阅历而无血性之人也。彼非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心,然彼弥缝偷安以待死者也。彼于未死之前,当责任而不辞,然未尝有立百年大计以遗后人之志。谚所谓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中国朝野上下之人心,莫不皆然,而李亦其代表人也。虽然,今日举朝二品以上之大员,五十岁以上之达官,无一人能及彼者。此则吾所敢断言也。嗟乎!李鸿章之败绩,既已屡见不一见矣。后此内忧外患之风潮,将有甚于李鸿章时代数倍者,乃今也欲求一如李鸿章其人者,亦渺不可复睹焉。念中国之前途,不禁毛发栗起,而未知其所终极也。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附录

李鸿章年谱

清宣宗道光三年(1823),癸未,一岁。

正月初五日(2.15)李鸿章出生于安徽庐州府合肥县东乡。父李文安,本名文玕,字式和,号玉泉。鸿章本名章铜,其兄瀚章本名章锐。丁日昌出生于该年。

道光四年(1824),甲申,二岁。

八月廿日(10.12)曾国荃生。

道光五年(1825),乙酉,三岁。

八月,父初应乡试,落榜。是年,弟鹤章生。

道光六年(1826),丙戌,四岁。

道光七年(1827),丁亥,五岁。

道光八年(1828),戊子,六岁。

十月十一日(11.17)容闳生。

是年,父馆于家,教子侄,乡里从而受业者数十人。鸿章启蒙当始于此。

道光九年(1829),己丑,七岁。

是年,弟蕴章生。

道光十年(1830),庚寅,八岁。

四月廿十七日(5.19)翁同翕生

六月,诏定查禁内地行销鸦片章程。

道光十一年(1831),辛卯,九岁。

六月九日(7.17)皇四子奕咛(即后来的咸丰皇帝)生。

道光十二年(1832),壬辰,十岁。

十一月廿一日(1833.1.11)皇六子奕诉(即后来的恭亲王)生。

道光十三年(1833),癸己,十一岁。

父屡试未售,落魄贪酒。五弟凤章已生。

道光十四年(1834),甲午,十二岁。

父仍馆于费氏墨庄,鸿章从读。

八月,父应乡试中江南乡榜第九十六名举人。曾国藩是科亦领乡荐,中式第三十六名举人。四年后,曾、李两人又同中进士。

道光十五年(1835),乙未,十三岁。

三月,父应礼部会试未第。曾国藩也“会试不售,留京师读书”。

是年,六弟昭庆生,本名章钊。

道光十六年(1836),丙申,十四岁。

三月,父应本年恩科会试,仍未售。曾国藩也连续二年“报罢,出都为江南之游”。

道光十七年(1837),丁酉,十五岁。

八月三日(9.2)张之洞生于贵州兴义府官舍。

道光十八年(1838),戊戌,十六岁。

四月廿五日(5.18)会试发榜,父文安中一百一十二名贡士,三甲进士。朝考入选分刑部。曾国藩于是科会试中式三甲第三十八名进士,朝考后授翰林院庶吉士。郭嵩焘则落第而于九年后与李鸿章同成丁未科进士。

七月十九日(9.7)廷谕各省严办吸烟及开烟馆者。

十一月十五日(10.31)林则徐授为钦差大臣,前往广东查办海口事件(九月廿二日,天津、海口抓获广东烟犯、烟土八十二袋,重十三万一千五百余两)兼节制粤省水师。

道光十九年(1839),已亥,十七岁。

九月廿八日(11.3)中英穿鼻(在海防重地虎门口)海战发生,为鸦片战争之序幕。

道光二十年(1840),庚子,十八岁。

九月廿一日(10.16)皇七子奕缳(即光绪帝生父醇亲王)生。

是年,李鸿章秀才中式入学。

道光廿一年(1841),辛丑,十九岁。

正月初五日(1.27)下诏对英宣战。

道光廿二年(1842),壬寅,二十岁。

七月廿四日(8.29),中英《南京条约》由耆英、伊里布与英使濮鼎查(Henry Pottinger)在英舰“皋华丽”号上签押。该条约原称“万年条约”,包括割让香港,赔款二千一百余万元,五口通商等十三条。

是年,李鸿章有“二十自述”七律四首。其一云:“蹉跎往事付东流,弹指光阴二十秋。青眼时邀名士赏,赤心聊为故人酬。胸中自命真千古,世外浮沉只一沤。允愧蓬莱仙岛客,簪花多在少年头。”其三则称:“丈夫事业正当时,一误流光悔后迟。壮志不消三尺剑,奇才欲试万言诗。闻鸡不觉先起舞,对镜方知颊有髭。昔日儿童今弱冠,浮生碌碌竟何为。”

道光廿三年(1843),癸卯,廿一岁。

是年,鸿章优贡,因家书催促而入都,准备应明年京兆乡试。有“入都”诗作,其中颇有壮语,如:“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遍交海内知名士,去访京师有道人。”“倘无驷马高车日,誓不重还故里车。”“即今馆阁需才日,是我文章报国年。”入都前,鸿章已婚,原配夫人周氏。入都后,以年家子进谒曾国藩,为受业之始。

道光廿四年(1844),甲辰,廿二岁。

八月,应顺天恩科乡试,中式第八十四名举人。乡榜同年有俞樾、郭昆焘(篙焘之仲弟)、李鹤年、李鸿藻等。中式后,由曾国藩推荐,馆于何仲高幕府。

道光廿五年(1845),乙已,廿三岁。

二月初九日(3.16)应恩科会试。曾国藩为同考官。四月十一日(5.16)会试发榜,李鸿章、郭嵩焘兄弟、李鸿藻均告落第。鸿章从曾国藩求义理经世之学。

道光廿六年(1846),丙午,廿四岁。

仍馆于何仲高幕府,阅十三经注疏,准备明春会试。

道光廿七年(1847)丁未廿五岁。

三月初九日(4.22),应本科会试,至十六日出闱。四月廿五日(6.7)赐张之万、沈桂芬、李鸿章等进士出身。鸿章列二甲第十三名,朝考后,改翰林院庶吉士。是科状元为张之万(张之洞族兄),同年有沈葆桢、马新贻、刘郇膏、何璟,郭嵩焘等人。曾国藩对丁未科进士中,颇器重李鸿章,目为“丁未四君子”之一。

道光廿八年(1848),戊申,廿六岁。

鸿章留京师翰林院。

道光廿九年(1849),己酉,廿七岁。

仍留翰林院。兄瀚章拔贡京师,朝考一等(出曾国藩门下),以知县签分湖南。

道光三十年(1850),庚戌,廿八岁。

正月十四日(2.23)道光帝崩。廿六日,皇太子奕咛(时年廿)即位,以明年改元咸丰元年。

四月廿一日(6.1)散馆,与沈桂芬、沈葆桢等同被授编修。

十月一日(11.4)拜上帝会洪秀全、杨秀清等在广西起事。十二月十日(1851.1.11)洪秀全建号“太平天国”,称“天王”。

清文宗咸丰元年(1851),辛亥,廿九岁。

仍留京师,累光武英殿纂修,国史馆协修。河南南阳等地捻军起事。是年,李瀚章署湖南永定(大庸县旧名)知县。

咸丰二年(1852),壬子,三十岁。

五月,鸿章以大考翰詹二等,获赏文绮。清制:詹事府自少詹事以下、翰林院侍读学士以下,经数年则特旨考试,谓之大考。分别予以超擢、开题、罚俸、降调或休致四等赏罚。

是年,李瀚章调署湖南益阳县知县,十月末,长沙围解(瀚章助巡抚骆秉章守长沙,抵御太平军)后,始赴任。

十二月廿二日(1853.1.30)丁母忧在籍的礼部侍郎曾国藩奏请练治一军讨伐太平军,是为湘军之始。

咸丰三年(1853),癸丑,三十一岁。

正月,太平军弃武汉,沿长江东下,占领九江后,大举入皖。

正月廿五日(3.4)朝命准李鸿章及袁甲三(袁世凯之从祖父)随同工部侍郎吕贤基赴安徽帮办团练防剿事宜。二月,鸿章抵庐州,入署抚周天爵幕。不久,随周在颖州、定远一带堵防皖北捻军。

二月廿日(3.29)太平军占据南京,定为都城,改名天京。

五月,李鸿章率勇千人御太平军于和州裕溪口。是李初次与太平军接触。七月,李鸿章所部团勇败太平军于运漕镇。七月廿一日,奉旨赏加李大品蓝翎。八、九月间,李转战于柘皋、巢湖、无为之间,并克复东关,为建立战功之始。

十月廿九日(11.29)太平军胡以晃、曾天养部攻占舒城,吕贤基投水死。李鸿章率所部团练退保合肥。

十一月,李文安奉命回籍募勇防剿太平军。

十二月四日(1854.1.2)李鸿章招集团练,驻罔子集。三日后,舒兴阿统援兵至此,鸿章谒舒,请速进援,不允。十二月十七日(1854.1.15)太平军攻陷庐州省城,巡抚江忠源、布政使刘裕珍战死。李鸿章因请援兵在外免难,家园被太平军所毁。李不久入皖抚福济幕。

是年,李瀚章调署善化知县,曾国藩檄其总理粮台,为瀚章参与曾幕之始。

咸丰四年(1854),甲寅,三十二岁。

正月廿八日(2.25)曾国藩发布“讨粤匪檄”,督湘军自衡州出发讨太平军。

二月,太平军陈玉成部由巢湖进攻合肥,李文安率张树声、吴疏芬等击败之,后叙功以知府用。

十二月十五日(1855.2.1)李鸿章攻克安徽含山县城,自是有知兵之名,后以功赏加知府衔,换花翎。

咸丰五年(1855),乙卯,三十三岁。

四月十六日(5.31)退守山东在平冯官屯的李开芳被僧格林沁擒杀,北伐太平军全溃。

五月廿三日(7.6)李文安卒于合肥军次,年五十五。

六月十三日(7.26)副都统忠泰攻巢县之师全军覆没,忠氏仅以身免。李鸿章因在丧次,未及于难。

十月初一日(11.10)李随总兵郑魁士、提督和春、皖抚福济克复庐州府。是年,弟李昭庆之子经方生。经方后为李鸿章嗣子。

成丰六年(1856),丙辰,三十四岁。

三月廿三日(4.27)皇长子载淳(即日后之同治帝)生,母懿嫔那拉氏晋封懿妃。

八月四日(9.2)太平天国北王韦昌辉、燕王秦日纲杀东王杨秀清及其党属三千余人,又闭城大索,旬日未止,是为天京内讧之始。

九月,李鸿章随福济等先后克巢县、和州、东关等地。后叙功赏加按察使衔。

咸丰七年(1857),丁已,三十五岁。

正月,晋封懿妃那拉氏为懿贵妃。

二月,太平军李秀成、陈玉成合师追击清军于桐城、舒城,鸿章部团练败散。奉母北逃。

十一月十四日(12.29)英法联军五千六百余人陷广州。两广总督叶名琛被俘。

成丰八年(1858),戊午,三十六岁。

七月,太平军再次攻占庐州,焚毁李鸿章祖宅。

十二月十日(1859.1.13)李鸿章赴江西建昌,入曾国藩幕。

咸丰九年(1859),己未,三十七岁。

二月十二日(3.16)曾国藩由建昌拔营,十六日,移驻抚州。三月十八日(4.20),鸿章自南昌行抵抚州。五月十一日(6.11),随曾国荃率副将朱品隆等军二千八百人,自抚州进兵景德镇,从参军事。六月十四日(7.13)曾国荃等三路进击,攻克景德镇。翌日,又克浮梁县城。太平军杨辅清所部逃往建德、祁门。七月十六日(8.14)鸿章复回国藩幕,掌管文案。

八月廿日(9.16)袁世凯生于河南陈州府项城县张营。

九月初四(9.29)鸿章随国藩由武昌抵黄州,与胡林翼会商四路进兵皖省之计。十月廿四日(11.18)鸿章奉旨授福建建延郡遗缺道,仍留曾幕,未赴任。十一月十三日(12.6)随曾国藩驻军安徽宿松,英王陈玉成屯军太湖、潜山与之相持。

咸丰十年(1860),庚申,三十八岁。

闰三月十六日(5.6)陈玉城、李秀成等攻陷包围天京的江南大营,清将张国樑等败退。同月廿九日,太平军又攻陷丹阳。

四月十三日(6.2)美国人华尔(F.T.Ward)得上海巨商杨坊及苏松太道吴煦之助,募外人组织洋枪队防卫上海,为“常胜军”之嚆矢。

四月十九日(6.8)清廷命曾国藩署两江总督,率所部兵勇赴苏州(无锡、苏州分别于本月十日、十三日为李秀成攻占),保东南大局。

六月廿四日(8.10)实授曾为两江总督,并命为钦差大臣,督办江南军务,大江南北水陆各军皆归曾节制。

十二月十日(1861.1.20)京师设立总理各国通商事务衙门,派恭亲王奕咛、大学士桂良、户部左侍郎文祥管理。

成丰十一年(1861),辛酉,三十九岁。

四月初一日(5.10)曾国藩驻军皖南东流,规划救援安庆。六月六日(7.13)鸿章抵东流,重入曾幕。

四月廿一日(5.10)太平军陈玉成部先锋程学启在安徽集贤关降于湘军曾贞斡(国藩幼弟)。

七月十七日(8.22)咸丰帝崩于热河避暑山庄行宫,年三十一。次日,新帝特谕尊皇后及生母皇贵妃那拉氏为皇太后。廿九日,定年号为“祺祥”。

八月初一日(9.5)曾国荃克安庆。

八月廿六日(9.30)湖北巡抚胡林翼卒于武昌,予溢文忠。

九月三十日(11.2)谕王公百官等,载垣、瑞华、肃顺等人罪状,解任拿问,派恭亲王会同大学士、九卿、翰詹科道,严行议罪,并会议具奏皇太后垂帘之仪。

十月五日(11.7)改定年号为同治。

十月十六日(11.18)上海官绅厉学潮、钱鼎铭乘外轮抵安庆,谒曾国藩,呈递沪绅公启私函,陈述沪上饷源可恃,殷望援师。十九日,曾、李商救援江苏之法。

十一月一日(12.2)帝奉两宫皇太后御养心殿,垂帘听政。

十一月廿五日(12.26)曾国藩奏保李鸿章堪任江苏巡抚,左宗棠可充浙江巡抚。是月,曾国藩募练皖北之勇,名曰淮军。

十二月十八日(1862.1.1)李秀成率兵自抚州向松江、上海进发,通告人民归顺,劝洋商两不相扰,否则施以杀戮。

清穆宗同治元年(1862),壬戌,四十岁。

正月初一日(1.30)朝命曾国藩以两江总督协办大学士。

正月廿四日(2.22),李鸿章组成淮军数营,集合于安庆,仿湘军成规,定立营制。

二月初四日(3.4)鸿章随曾国藩检阅所部淮军。

二月廿八日(3.28)上海官绅钱鼎铭等,乘轮抵安庆,告以筹银十八万两雇洋轮七艘,分三次潜载淮军赴沪。次日,曾国藩、李鸿章会商后允之。

三月八日(4.6)李鸿章率淮勇二千余人,由安庆乘轮启行,初十日抵沪。十四日,淮勇第二起由安庆启行。

三月廿七日(4.25)命李鸿章署江苏巡抚,并令体察洋人之性,设法笼络;镇江为大江南北关键,宜于上海事宜,布置稍定后前往驻扎,为规复名城之计。是月,曾国藩建节于安庆,控驭十道之师。

四月十二日(5.10)至十四日,参将李恒嵩等会同英法兵攻克青浦县城,暂擒四千余。李鸿章奏请褒奖中外有功人员,华尔请以副将补用。十七日,陈玉成突围往寿州,为苗沛霖所诱擒。(陈于五月八日被凌迟处死,年仅二十六岁)。廿二日英法军及常胜军克复拓林城。次日,清军收复奉贤县城。廿八日英法提督率西兵并挟留防兵勇及文武官员撤出嘉定,退回上海。嘉定为李秀成所占。

五月初一日(5.28)南江城太平军守将吴建瀛、刘玉林、方有才三人率众万人,投降淮军将领刘铭传、潘鼎新。初五日,该部会同刘铭传军收复川沙厅。

五月初四日(5.31)曾国荃得彭玉麟水师之助,进逼南京,扎营雨花台,是为湘军攻金陵之始。

五月廿一日(6.17)虹桥之战。太平军听王陈炳文、纳王郜永宽率军五六万攻打李鸿章新桥军营,李亲率郭松林、张遇春、滕嗣林等,分三路进援,于徐家汇之九星桥一带,败太平军,杀三千余人,太平国退回泗泾。廿三日,李鸿章乘胜进攻泗泾,太平军退向昆山、青浦。松江告肃清。对虹桥、泗泾之战,李颇感得意,在致曾国藩信中称:“此极痛快之事,为上海数年军务一吐气也。……有此胜仗,我军可以自主,洋人可以慑威,吾师可稍放心,鸿章亦敢于学战。”

六月初八日(7.4)黄翼升率淮阳水师抵沪。

六月十五日(7.11)京师同文馆成立,延英人包尔腾(Burdon)为教习,选八旗子弟数人学习。然而,“同文馆之设,谣言甚多。有对联云:‘鬼计本多端,使小朝廷设同文之馆;军机无远略,诱佳子弟拜异类为师。’”(翁文恭公日记)

六月廿一日(7.17)淮军潘鼎新、刘铭传等营会同华尔所率常胜军克复金山卫城,浦东全境肃清。

七月初七日(8.2)李秀成亲率三千人西援南京。

七月初八,常胜军、常捷军等攻占浙江余姚。十五日(8.10)淮军会同常胜军克复青浦县城。十九日至廿五等日,太平军慕王谭绍光部两万余人,反攻青浦,不成。

八月初一日(8.25)各路(苏州、昆山、嘉兴等地)太平军环攻清军北新径营盘,距上海仅十余里。李鸿章督刘铭传、程学启、华尔、李鹤章、郭松林等各路兵勇救援,与太平军谭绍光、蔡元隆等剧战。太平军败走嘉定,北新泾解围。

八月廿七日(9.20)华尔率常胜军攻克浙江慈溪。但华尔被击伤,次日死于宁波。常胜军后交美国人白齐文接管。

九月二日(10.24)淮军会同常胜军、英法兵再克嘉定。

九月三日,太平军侍王李世贤自浙江援救天京,合李秀成军,号八十万,重重围困曾国荃之湘军。初五,曾国荃发万人出壁击杀太平军八千余人。

九月廿二日(11.13)李鸿章亲临前线调度,督官军与太平军慕王、听王、朝王等会战,歼擒太平军一万四千余人,为李东征以来第一次大捷。

十月初五(11.26)曾国荃引军出击,大败李秀成、李世贤连营环攻天京城外雨花台之军。二李撤围而去。

十月十二日(12.3)实授李鸿章为江苏巡抚。

十一月十五日(1863.1.4)白齐文自松江抵沪,索饷不遂,痛打杨坊,抢去洋银四万余元。李鸿章即将白斥革,商请英提督士迪佛立弹压调解。廿五日,李与士迪佛立订统带常胜军章程十六条,暂交英军参谋奥伦管带,以后交由戈登统领。

十一月廿八日(1.17)常熟、昭文的太平军守将骆国忠献城降清,并于次日会同淮军水师,攻克福山要口。李秀成闻讯后,立即率大部围常熟、昭文。十二月下旬,淮军、常胜军为救应常、昭,分攻太仓、福山,失利,常胜军撤回松江。

是年,李鸿章因四十无子,乃以幼弟昭庆之子经方为嗣。

同治二年(1863),癸亥,四十一岁。

正月廿二日(3.11)李鸿章奏请于上海、广州、添设外国语言文字学馆,于中国自强之道,似有裨助。后于二月十日奉旨准就上海敬业书院改设,即广方言馆。

本月,李鸿章之亲兵护卫营(即张遇春之“春”字营)成立炮队(二百人),为中国炮兵制度之发轫。

二月七日(3.25)戈登正式接统常胜军。十八日(4.5)淮军、常胜军合力攻克福山,次日,常熟、昭文围解。

三月初九(4.26)守太仓的太平军会王蔡元隆诈降,击伤淮军统领李鹤章。戈登带常胜军增援,于本月十五日攻入太仓,大肆杀戮太平军。

四月初四(5.21),李在致曾国藩信中,论及洋务最难着手,希望速平“贼氛”,讲求洋器。并谓中国但有开花大炮、轮船两样,西人即可敛手。日本即是证明。

四月十四日(5.31)清军攻克昆山、新阳县城,斩获太平军二三万人。廿二日(6.8),黄翼升、刘铭传等攻克江阴县属杨库汛城。

五月十一日(6.26),李鸿章奏上“分路规取苏州折”。十五日(6.30)湘军水陆攻克九洑洲,长江水路大通。

六月十四日(7.29)程学启、戈登等克复吴江、震泽,切断苏、浙太平军联络。廿二日(8.6)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被害于成都,年三十三。

七月十三日(8.26)淮军攻克枫径。廿九日(9.11)李鸿章亲督各军,攻克**口镇,追太平军纳王郜永宽败众至苏州城外。

八月初一(9.13)李鹤章、刘铭传等攻克江阴,太平军广王李恺顺败走常州。十一日(9.23)忠王李秀成偕侍王李世贤自天京返苏州,谋解城围。十六日(9.28)淮军、常胜军攻占苏州东南水陆要区宝带桥。八月三十日(10.12)至九月二日,淮军进攻无锡,分路击败李秀成部。

九月十二日(10.24)清军攻占苏州盘门外五龙桥。十五日,程学启、戈登移军吴江攻击浙江太平军,获胜。二十日,又攻克苏州齐门外蠡口的太平军营。

九月廿七日(11.8)李鸿章函复徐树铭,谓“目前之患在内寇,长久之患在西人,堂堂华夏,积弱至此,岂一人一时所致,抚髀太息而已”。是月,无锡官军攻击后安、安镇、梅村、西仓、茅塘桥等地太平军,获胜,活捉李秀成军师、户部尚书李生香。

十月五日(11.15)曾国荃部尽占南京城东南要隘。十五日,进屯金陵城东孝陵卫。

十月二十日(12.1)李秀城率部万余人离开苏州。廿四日,苏州守将纳王郜永宽杀害慕王谭绍光,与康王汪安均、比王伍贵文、宁王周文佳等以苏州降于清总兵程学启。廿六日,李鸿章允程学启杀降将郜永宽等八人。李鸿章于禀母函中称“尽杀云官等八伪王及其党数百人,此事虽太不仁,然攸关大局,不得不为”。曾国藩于十一月廿三日日记中评日:“李少荃杀苏州降王八人,……殊为眼明手辣。”苏州之克,李被赏太子少保衔,并赏穿黄马褂。

十一月二日(12.12)李鹤章、郭松林、刘铭传等攻克无锡、金匮,生擒潮王黄子漋父子。

十一月十日(12.10)李秀成自丹阳返天京,劝洪秀全放弃天京,进取西北,与陈得才相会,被洪严词拒绝。

十一月廿八日(1864.1.7),清总兵程学启、道员吴毓芬等攻克浙江嘉兴,郛王陈占榜等投降。

十二月廿日(1.28),曾国藩在安庆试航蔡国祥、徐寿等自造之轮船“黄鹄”号。

同治三年(1864),甲子,四十二岁。

正月廿二日(2.29),曾国荃军合围金陵。

二月一日(3.8)溧阳太平军守将投降清军,侍王李世贤往湖州。十八日(3.25)淮军程学启部攻克浙江嘉兴。廿四日(3.31),左宗棠军、浙江布政使蒋益澧会同洋将德克碑攻克杭州,道员唐国器克余杭。

三月初七日(4.12)淮军大破太平军于江阴、常熟间,太平军退回常州、丹阳。初十日(4.15)李鸿章抵常州,布置攻城军事。廿二日(4.27),刘铭传、戈登等开炮猛攻常州,太平军英勇抵抗,淮军与常胜军伤亡达一千五六百人。

四月六日(5.11)李鸿章督淮军各部及戈登等攻入常州,生擒护王陈坤书、佐王黄和锦,大肆杀戮太平军。常州之克,清廷赏李鸿章骑都尉世职。

四月八日(5.13)丹阳太平军内乱,英王叔陈时永被杀,清军入城。江苏仅余金陵为太平军所占。廿七日(6.1)洪秀全死,年五十二。死前尚下诏称,即上天堂向天父、天兄领天兵,保固天京。李秀成秘不发丧,虽守军亦不知。后由幼天王洪天贵福继位,李为辅国军师兼通天大主帅。

是月,李鸿章致书总署(即总理衙门),称:日本君臣发愤为雄,已能驾驶轮船、造放炸炮,中国亦应亟图自强,觅制器之器,专设一科取士。

五月中旬,丁日昌署理苏松太道,兼管海关及通商交涉事务。

六月十六日(7.19)浙江巡抚曾国荃督总兵李臣典等自地道炸塌天京城垣二十余丈,朱洪章、萧孚泗等分自缺口抢入,金陵九门皆破,李秀成拥幼主冲出天京,被曾国荃军截击,彼此相失。李秀成及洪仁达(天王之兄福王)于十九日被萧孚泗搜获。干王洪仁玕等护幼主走安徽广德。太平军守军及官员一万余人皆死,无降者。湘军大肆焚掠,城内三日三夜火光不息。廿五日(7.28)曾国藩自安庆乘轮抵金陵,亲讯李秀成。二日后,曾命李书写供状,至七月六日毕,约五六万字。廿九日(8.1)以金陵克复,廷旨赐封李鸿章一等伯爵,赏戴双眼花翎。曾国藩加太子太保衔,封一等侯爵,世袭罔替。曾国荃加太子少保衔,封一等威毅伯爵。

七月六日(8.7)曾国藩杀李秀成于金陵,李时年四十。次日,曾驰折奏洪秀全、李秀成二“贼酋”分别处治(六月廿八日焚洪秀全尸),幼主洪福填查无实在下落,李秀成供词抄送军机处,以备查考。

七月廿七日(8.28)淮军潘鼎新、刘秉章等部会同湘军蒋益澧等攻克浙江湖州府城。廿九日,刘铭传等攻克安徽广德州城,幼主先后逃至安徽宁国、绩溪、江西玉山一带,九月廿五日被擒。

九月十一日(10.11)李鸿章函复陈廷经,谓中国宜及早自强,变易兵制,讲求军实。函中去:“鸿章所深虑者,外国利器强兵,百倍中国。内则狎处辇毂之下,外则布满江海之间,实能持我短长,无以扼其气焰。盱衡当时兵将,靖内患或有余,御外侮则不足。……必须尽裁疲弱,厚给粮饷,废弃弓箭,专精火炮,革去分讯,化散为整,选用能将,然后绿营可恃。海口各项艇船师船,概行屏逐,仿立外国船厂,购求西人机器,先装夹板火轮,次及巨炮兵船,然后水路可恃。中士大夫,不深悉彼己强弱之故,一旦有变,日吾能御侮而破敌,其谁信之?狃于目前小胜,谓内贼不足平,外患亦不足虑,其又能自信耶?”

九月十八日(10.18)总署复李鸿章,赞同在沪设厂,并望讲求驾船之法。

九月廿五日(10.25),沈葆桢饬席宝田以精毅军追洪福,于江西石城荒谷中将洪抓获。随即将洪押往南昌,十月十日凌迟处死。

十月八日(11.6)朝命曾国藩往皖鄂交界,督军防堵从湖北东下的太平军扶王陈得才及捻军,命李鸿章前往江宁,暂署两江总督。

十一月初六日(12.4)江南乡试,李鸿章迎同正副考官刘琨、平步青入闱监临。

是年,子李经述生。

同治四年(1865),乙丑,四十三岁。

正月十八日(2.13),李鸿章函复郭篙焘,谈及:

(1)僧邸(僧格林沁袭郡王爵)屡溃于豫,而于南军枘凿过甚。数万败捻,长驱河、汝,谁敢攘臂以争之者!

(2)都中群议,无能谋及远大,但以内轻外重为患,日鳃鳃然欲收将帅疆吏之权。又仅挑剔细故,专采谬悠无根之浮言。

(3)沪市消落,常镇数百里久无人烟。

二月初十日(3.7)朝命李瀚章为湖南巡抚。

四月廿一日(5.15)郭松林、杨鼎新等援闽淮军、会合浙军,克复漳州府城,李世贤逃遁。同日,曾国藩奉廷寄,一等侯之上加毅勇二字,李鸿章伯号为肃毅。

四月廿四日(5.18)僧格林沁在山东曹州中伏身亡,捻势益张。廿九日,朝命曾国藩赴山东督师剿捻,以李鸿章署理两江总督。

五月初四(5.28),朝命曾国藩节制直隶、山东、河南三省军务,初六日,李鸿章奏片密陈制捻之策:宜令直、东、皖、豫各省居民,坚壁清野,官督民团,各省整练步队劲旅,扼要扎营邀击,并多练马队,以便兜追剿办。

六月一日(7.23),因侍郎殷兆镛等疏劾李鸿章横征暴敛,李乃复奏,陈述苏省抽厘助饷之苦衷,并无操切俊削之情事。盼于用人,听言两端,推求实济,坚持定见,务存远大之谋。疏中有云:“士大夫习为章句帖括,嚣嚣然以经术自鸣,攻讦相尚,于尊主庇民,一切实政,漠不深究。误訾理财之道为俊利,妄拟治兵之人皆怙势,颠倒是非,混淆名实,论事则务从苛刻,任事则竞趋巧伪。一有警变,张皇失措。俗儒之流弊,人方之败坏因之,此最可忧。”

八月初一日(9.20)李奏请置办上海虹口洋人铁厂机器,与丁日昌、韩殿甲旧有两局,归并为江南制造总局,责成丁日昌督察筹划。

十二月廿二日(1866.2.7)左宗棠会鲍超部及粤军克复广东嘉应州城,平定人粤太平军。

同治五年(1866),丙寅,四十四岁。

二月,诏命淮军统领员外郎李昭庆率马队赴豫协剿,翰林院侍讲学士刘秉璋赴曾国藩军营襄办军务。

六月三日(7.14)从左宗棠奏,诏许于福州设厂(马尾船政局)试造轮船。

八月廿三日(10.1)因捻军自豫东入鲁,河防无成,曾国藩奏请饬令李鸿章带两江总督关防出驻徐州,与山东巡抚阎敬铭会办东路剿捻军务,湖北巡抚曾国荃移驻南阳,与河南巡抚李鹤年会办西路剿捻军务。曾国藩自驻周家口,居数省之中,便于联络呼应。

八月廿八日(10.6)设立天津机器局,派三口通商大臣崇厚筹办。

九月十二日(10.22)捻军在河南陈留杞县分为两枝,任柱、赖文光等东北走,是为东捻;张宗禹(总愚)、邱远才西南走,是为西捻。

十月十六日(11.22)孙中山生于广东香山县东乡翠亨村。

十一月初一日(12.7)命曾国藩回两江总督本任,授李鸿章为钦差大臣,专办剿捻事宜。曾对剿捻未竟全功,颇以为憾,“每与人谈论,自称打捻无功之人”。廿三日(12.29)李鸿章在徐州接任钦差大臣。

十二月廿一日(1867.1.26)东捻军大败淮军于湖北德安,击毙总兵张树珊。

同治六年(1867),丁卯,四十五岁。

正月十一日(2.15)授李鸿章为湖广总督,仍在军营督办剿匪事宜,调李瀚章为江苏巡抚,署理湖广总督。

正月十五日(2.19)赖文光等大败刘铭传军于湖北安陆尹隆河。鲍超军赶至,合击解围,清军始转败为胜。

二月初三(3.8)李鸿章自徐州启行入豫,十二日行抵陈州府南六十里之周家口驻扎。

四月初五(5.8)周盛波、周盛传以马步十营,败东捻于信阳,任柱等南入鄂。

五月初八日(6.9)东捻自河南人山东曹县境内,淮军追剿不及。十二日(6.13)东捻自山东郓城至东平戴庙,过运河,袭败王心安部,突破运河东岸长墙。济南戒严。

五月十八日(6.19)李鸿章由周家口启行,赴归德,廿二日抵达。廿四日上奏,用刘铭传、潘鼎新反守运河西堤蹙“贼”于登莱海隅之议,为殓“贼”上策。廿七日(6.28)东捻过山东潍县,趋莱阳。廿九日,李鸿章自归德行抵济宁。

七月廿日(8.19)东捻赖文光又击败王心安部,由海神庙扑渡潍河,胶莱防溃。廿六日,李鸿章由济宁抵济南,得胶莱败状,饬各部拦剿并回顾运防。

八月十一日(9.8)李抵台儿庄,布置运河防务。

九月十一日(10.8)东捻自江苏邳州复入山东郯城。廿九日(10.26)李鸿章自台儿庄驰抵济宁。

十月十七日(11.12)刘铭传部大败赖文光、任柱于山东潍县之松树山,东捻南走。廿四日(11.19)提督刘铭传等再次大败东捻于江苏赣榆,任柱为部下潘贵升所害。

十一月廿日(12.15)清军败东捻于山东胶州。廿九日,复大败东捻于寿光南北洋河瀰河间。

十二月十一日(1868.1.15)东捻赖文光突过六塘河防至扬州,为道员吴毓兰所擒,十六日被害于扬州。东捻平。

同治七年(1868),戊辰,四十六岁。

正月十二日(2.5)以西捻张总愚入直隶,京畿震动,诏责直隶总督官文,陕甘总督左宗棠交部议处,钦差大臣李鸿章应援不力,拔去双眼花翎、褫去黄马褂、革去骑都尉世职,河南巡抚李鹤年革去头品顶戴。同日,李鸿章以叠奉初一、初四、初七、初八等日逾旨,调率各军迅赴河北进剿,奏上筹剿张总愚捻股折。其中云:“办流寇以坚壁清野为上策。……今欲绝贼粮、断贼马,惟有苦劝谕直隶、山西、河北绅民,赶紧筑圩寨,一有警信,收粮草牲畜老弱壮丁于内,既自固其身家,兼以制贼死命。……如果十里一寨,贼至无所掠食,兵至转可买食,贼虽流而其技渐穷,或可克期扑灭。伏乞皇上特领训谕,谆嘱地方官绅妥速筹办。”

正月十五日(2.8)以捻北趋,京师戒严,命恭亲王会同神机营王大臣办理巡防事宜。二月五日(2.27)旨令各统兵大臣并各督抚均归恭亲王等节制。

二月初十(3.3)李鸿章自东昌督队抵德州。十六日(3.9)郭松林等败张总愚于平安城下。廿三日(3.16)又败捻于饶阳境内,袭斩怀王邱德才、幼沃王张五孩等。廿八日捻军由钜鹿磁州境内走脱。李在致曾国藩函中称:“千里平原,无一圩寨,张总愚叔侄兄弟带队,真成死党,殄灭非易,焦灼曷任。”在致左宗棠等人的函中称西捻军“万骑飘忽,往来无定”“或谓可即殄灭,爱翅梦呓”。

三月初二(3.25)李鸿章自景州启行,四月抵冀州,初十日又移驻大名,十四日驰抵开州。

三月廿日(4.12)捻军由延津东北向,廿五日由东昌渡过运河。

三月廿五日(4.17)李在致曾国藩函中称:“近知此事仍非择地圈制不得了局,奈四顾旁皇,无处下手,只得随队寻贼而已。直境柴草维艰,兵与贼皆取资于民,千里无寨,所过已如梳蓖,故民仇兵甚于仇敌,久必不堪设想。鸿章从军十六年,此为下下签。”

四月四日(4.26)以捻逼天津,总署照会英法舰队助防。六日,李鸿章自开州抵东昌,建防守黄、运,蹙“贼”海东之议。十二日,又进驻德州,郭松林邀击捻军于吴桥,东光、南皮、沧州、静海、天津等地。十五日(5.7)以捻扰天津,李鸿章、左宗棠均降二级留任。十九日,李会各军分防运河。廿四日(5.16)朝命限李、左于二个月内肃清捻军。廿九日(5.21)李、左会于德州桑园,筹商堵剿事宜。

闰四月廿三日(6.13)以一月限满,捻乱未平,李鸿章、左宗棠交部严议。次日,以盛京将军都兴阿管理神机营事务,授为钦差大臣,赴天津等处剿捻,以三口通商大臣,兵部左侍郎崇厚帮办军务。李于五月四日致曾国藩信中说:“……以不合时宜之人,师久无功,动辄得咎。……内意尚无轻弃季老(指左宗棠)与鸿章之说,真成一国三公。日久不灭,徒为众贼所笑。”

五月十三日(7.2)播鼎新破捻于临邑。廿五日(7.14)郭松材:败捻于海丰。廿七日,周盛波等设伏击捻于昊桥,又袭击捻军于距德州七十里之杨丁庄,杀张总愚之侄张三彪。

六月初四(7.23)江南制造局第一号轮船恬吉号竣工。曾国藩登船试航。

六月初七(7.26),郭松林、潘鼎新败捻于沙河,追抵商河城下,张总愚受伤逃脱。十六、十七日间,张总愚至德州,抢渡运河受阻,回德平。廿八日(8.16)刘铭传、郭松林、潘鼎新、袁保恒(袁甲三之子)围歼西捻张总愚于山东荏平县南镇,张投徒骇河死,西捻平。

七月初十日(8.27)以捻乱平,除降革处分均予开复外,李鸿章赏加太子太保衔,并以湖广总督协办大学士,左宗棠赏加太子太保衔。十一日,命左、李来京陛见。十六日,淮军分起凯旋南归。廿日(9.6)调曾国藩为直隶总督,马新贻为两江总督。

八月廿日(10.5)李鸿章抵京。赐紫禁城内骑马如仪。李在京约一月,与各权贵往来。建议郭篙焘不宜放废,应召用京秩。

九月十二日(10.27)李鹤章之子与曾纪泽长女订婚。

十一月初四日(12.17)曾国藩由金陵启程北上,次子纪鸿从行。

十二月初四日(1869.1.6)李鸿章函复何璟,明正即赴鄂接篆,请商同郭柏荫代为敦请幕友。

同治八年(1869),己已,四十七岁。

正月初十日(2.20)李鸿章自皖奉母登舟启行赴鄂。十六日抵湖北省城武昌。十九日接任湖广总督。

三月初九日(4.20)李鸿章函告沈桂芬,楚界哥老会众伏匿为患。(哥老会党活跃,蔓延至军营中。与其后马新贻被刺、同盟会革命势力之扩张,均不无关连。)

六月初六日(7.14)李鸿章函刘铭传,劝其“多读古人书,静思天下事,乃可敛浮气而增定力,窃愿吾党共勉之。好公之才识声望,断非终老林阿者,及此闲暇,陶融根器,后十数年之世界,终赖扶持,幸勿放浪自废为祷”。

八月十八日(9.23)旨命李鸿章会同四川将军崇实,总督吴棠,查办酉阳教案。

九月初五日(10.9)命李鸿章派员驰赴贵州,会同巡抚曾壁光查办遵义教案。

十月初三日(11.6)李奏上“查复吴棠参案折”,谓吴忠厚廉洁,官声尚好,所参赴任扰索,收受规礼,卖缺卖差,调济私人各节,均属空言。同日,又奏上“查复川、黔教案折”,认应将酉阳倡乱之首犯按律治罪。

十一月三十日(1870.1.1)李鸿章在重庆将酉阳教案主犯何彩斩决正法,余犯分别惩究。

十二月初二日(1.3)奏报,已与主教梅西满议结酉阳教案,赔银一万八千两,补偿被焚之教堂。

十二月初七日(1.8)命李瀚章督办贵州军务,以李鸿章署湖广总督。

同治九年(1870),庚午,四十八岁。

正月十三日(2.12)李奏上遵旨援黔大略折,谓有饷项,地势等情,采办转运之三难,不能贸然前往,俟李瀚章到鄂交替,后路筹有规模,即行起程,请勿责以时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