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眼睁睁地看着那粗大且缠绕得密密匝匝的捆仙索,如毒蛇一般缓缓绕上了自己的脖颈和身躯。
然而,他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惊惧之色,反倒斜睨着对面的天帝,放肆地哈哈笑了起来:“没想到堂堂帝君也会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难道就不敢与我光明正大地战上一场吗?”
在他身前,天帝那一脸的惊诧渐渐转化为惊怒,抬脚重重地踢向少年,致使他一个趔趄。
“你输便是输了,一个自愿入魔的堕神,也敢在天庭放肆撒野?”
少年皮笑肉不笑,表情中尽是嘲讽:“好一个自愿入魔……”
天帝的脸色愈发阴沉,望向少年的目光中带着深入骨髓的浓烈敌意。
少年不屑地啐了一口,那眼神犹如饥饿的野狼,散发着凛冽的光芒。
“总有一天,我要将这藏污纳垢的神界铲平;总有一天,我会跨过你的尸体,将我的母亲带离这痛苦的深渊!”
“宁在魔域称王,不在神界为奴!”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惊呼声此起彼伏。
“好!夜黎你够有种!”苏宴全然不顾众人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拍手叫好,“若你今日死了,我会为你收殓尸骨;若你尸骨无存,我就在魔界的雪域峰给你立个衣冠冢。”
楚月:“……”
上天庭的这些天兵天将一个个都恨不得将这个孤军奋战的少年就地活埋,可即便苏宴如此堂而皇之地说出这些话,也没人胆敢阻拦或是指责他半句。
那个少年望过来,眼神中满是无奈,仿佛在看着一个打扰了他表达豪言壮志的傻子。
但在那眼神深处,也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毕竟,在这人山人海之中敢于替他说话的也就这么一个人,即便他所说的并非什么吉祥之言。
楚月望向他,视线穿过茫茫人海,与他的目光相撞。不知为何,那个少年就这般直勾勾地盯着楚月,很久很久。
在他头顶,一道道天雷汇聚,携着风雷之声,重重地向他霹去。只听得一声沉钝的闷响,少年跪倒在地,却依然紧咬着牙,不肯低下头。
楚月愣愣地看着四周神色狰狞的天兵再度围上,将那个一脸张狂的少年绑了起来。一道寒冷的光芒闪过,雪亮的勾刀从一名天将的手中亮出,穿过他肩胛上的两边琵琶骨,残忍无情地封住了他逃脱的可能。
鲜红的血液从那少年双肩汩汩流出,落在他玄色的战袍上。在那银色的美丽月光映照下,呈现出一种妖异且残酷的美丽。
苏宴光看着都感觉自己忍不住微微呲了呲牙。
肯定很疼吧。
然而,那神色邪气的少年却毫不在乎地看着自己的伤口,似乎觉得有趣似的,忽然伸出舌头,好奇地舔了舔溅到脸颊上的鲜血,看着四周天神惊骇的眼光,蓦然哈哈地大笑起来。
那鲜红的血流,那少年眼中偶尔流露出来的一抹倔强,不知怎么,就这般微弱地晃到了楚月的眼睛,刺得她心疼不已。
楚月怔怔地望着那少年被重兵押解推搡着消失在天宫的方向,难得安静地靠在了柔软的云彩中,愣愣地想着心事。
这场热闹虽然足够热闹,可是……为什么让人看得如此憋闷难受呢?
“师兄,他真的会死吗?”楚月小声问道。
“应该不会,这小子修为不低,没看帝君都拿不下他吗?”苏宴看着少年的背影,“但肯定少不了受罪,大概会找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镇压起来吧。”
他还那么年轻,一个人孤零零地被镇压一生,那该比杀了他还痛苦吧。
他说,将母亲带走,难不成他的母亲被神族关押了?
“走了走了,没热闹看了。我们去找你的姨母吧。”苏宴拍手走人。
楚月也只当自己是路过的观众,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来到天神殿,问了一遍那里的仙女,都说楚月的姨母好几日没来御前伺候了,她们也不知道她在何处。
楚月和苏宴一路问着,找去了姨母的住宿,门外敲了许久的门,却无人响应。
苏宴毫不客气地踹门而入,空****的小院里悄无人声。
那个素来沉默的姨母,不像自己喜欢到处乱逛,能到哪里呢?
楚月挠挠头,转身冲出了小院,打算直接去天神殿问帝君。
然而,神殿保卫森严,看着楚月和苏宴年纪尚小,怎么都不让他们进去。
苏宴似乎想到了什么,朝楚月勾勾手指,“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苏宴带她来到了一处偏殿,墙外就能看见有人在里面放风筝。
“就是这儿了,看我的。”
苏宴拿起一粒小石子,对准空中的风筝就扔了过去。
石子准确无误地击中风筝,主骨被断裂,风筝落了下来。
“是谁呀,竟敢砸本太子的风筝?”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愤怒。
上天庭的神官众多是上神,而住在神殿的更是权贵的塔尖人物,但苏宴似乎从不怕得罪他们。
不多时,墙头爬上来一个小男孩,眼睛大大,甚是可爱。
楚月善于观察事物,看着这个小男孩,总觉得他跟刚才的少年有点相似。但这个男孩皱着眉,脸上写满了嚣张跋扈,目睹无人,而刚才的那个少年则是桀骜不驯,洒脱不羁,很有一副少年人的青春拼搏。
小男孩看到苏宴就皱起了眉,似乎并不欢迎他的到来,“又是你,没事跑来这里干嘛?”
苏宴哂笑,“找个好骗的傻子玩玩。”
“苏宴!”小男孩咬牙切齿,打算不理他,回去。
苏宴立刻叫住他,“哎哎哎,别急着走啊。我给你带了好玩了东西,你不要啊?”
男孩果然停了下来,但有些不情不愿道:“你送的,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上次你给我的春宫图被母后发现,打了我二十板子,屁股现在还疼着呢。”
苏宴忍不住噗嗤笑出声,看到男孩恨不得把他扒皮抽筋的眼神,快速用折扇挡住了脸的嘲讽。
“春宫图是你自己非要留下来,没藏好怎么能怪我?”
“反正就是你的错,本太子遇到你这么个损东西,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男孩一脸怒气。
“好了好了,不跟你斗嘴,我有急事,让我们进去。”苏宴说道。
“你们?你还带了谁?”男孩伸直了脖子往外看去。
苏宴疑惑地转身,发现楚月躲到了后面的一棵大树后面。
“你躲起来干什么?他就是小屁孩,不用怕。”
“谁是小屁孩,你说谁是小屁孩?”小男孩差点从墙头掉下来。
楚月这才走出来,抬眸一笑。
男孩呆若木鸡,“啪!”的一声,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