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过去了,禁军,侍卫和廷尉署加起来近万人都没探查到一点痕迹。
也没有人送来威胁的信件。
长静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长极开始着急了,可裴月姝和贺兰辞却是越来越淡定,起码那些人是绝不会伤害长静的。
“他们一定还在行宫内,等过了这几日严查,再想办法逃出去。”
贺兰辞道,长静算是从他手上失踪的,他也是最不希望她回到霍弛身边的人,二者加起来,折磨得他无法安寝,短短几日就苍老了好几岁。
裴月姝和长极也只能下令让人死守行宫。
裴月姻在屋子里坐不住,也带着府上的人守在行宫的几处出口。
因为那些外族人的到来,有不少人进出。
裴月姝虽然下令不许人随意进出,但还是管不住这些人的,否则起了冲突丢的还是大晋的脸。
所以只能查得更严些。
“主子,您怎么了?”
“没什么。”
几个异域打扮的男人说的却是才纯正的中原话。
其中一位身量挺拔的男子看着裴月姝,眼中流露出恍惚之色,还是经手下提醒才猛然收回视线。
两人转身离开,可这时谢循抱着哇哇大哭的盛哥儿来找娘,裴月姻因为自责这几日都没怎么照顾儿子。
看着儿子哭,她也忍不住哭出声,要是长静找不回来或是出个什么事,她怕是也不想活了。
谢循也十分自责,可为今之计也只能劝裴月姻看在儿子的份上振作些。
“主子?”
男人再一次收回视线,眼中的情绪复杂无比。
而也正是他这一步三回头的模样,让裴月姻注意到了他。
虽然他穿着打扮都变了,但背影是不会变的。
裴月姻将盛哥儿塞到谢循怀里,不可置信地快步追了上去。
“姻儿!”谢循急忙追上。
过了一会他拉住双眼无神的裴月姻,“姻儿,你怎么了?可是看到谁了?”
“......霍炀。”
她的声音太轻了。
“什么?”
“是霍炀!”
那两个男人已经不见踪影,可就凭那一个背影,裴月姝无比确定就是他。
当年在崇德楼,长姐正是同霍太尉一同出游,举止亲密。
后来长姐出事,与霍太尉一同出现在定州绝不是巧合。
她也曾猜想过,长静会不会是霍太尉的孩子。
如今无疑是验证了。
霍炀回来了,却是为了要将长静带走。
可是长静都出生三年了,也没见定州和临西有什么动静,凭什么突然就将孩子从她娘身边抢走。
裴月姻来不及和谢循解释,提着裙子跑去告知裴月姝这件事情。
听闻此言,裴月姝并没有意外,如果她猜得不错,怕是连霍弛都不知道他的弟弟跑到京城来了,要将长静接走。
不过知道了人是谁,想要找起来就方便多了。
贺兰辞叫回在外搜寻的周时章,二人带着人在那些外族人住的地方仔细盘查,丝毫不放过每一处角落每一个人。
“明懿太后这是丢什么东西了?让二位这样搜查?”
阿茹娜即便身为女王,二人也丝毫不客气,将她身边的护卫们都检查了个遍。
“公主失踪,惊扰女王了,我们这就离开。”贺兰辞丝毫不掩饰长静的身份。
阿茹娜面露震惊,裴太后竟然把那个孩子生下了。
“太后对我恩情深重,我会传令下去,让我的族人配合你们搜查。”
“多谢女王。”贺兰辞极为有礼。
周时章也朝她鞠了一躬。
那日阿茹娜是故意去找方映秋的麻烦,虽然他被大家一同算计,但也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心。
也亏得阿茹娜心大,并没有将那时他说的那些混账话放在心上。
“周将军,喝喜酒的时候叫上我啊。”阿茹娜是何等人,怎么可能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此番不过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帮了他们一把,可真当周时章毫不顾忌昔日情面护着那女子时,她心里还是有遗憾的吧。
就这样搜了两三日,竟是依旧没找到人,不过倒是发现了霍炀的藏身之处,只是人去楼空了。
怎么可能,他们搜查得如此之严,绝不可能找不到。
除非,他们已经趁着这机会逃出去了。
可四周的守卫也不是吃素的,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
“大人莫要自责,霍氏虽然已经全部迁回了临西,但朝中少不得还有他们的人,如今看来是守军放他们离开的。”裴月姝面无表情道。
长极一脸担忧,如果是这样,他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妹妹了?
“母后,不如我们也派人去临西,将霍迎紫带来京城。”
霍炀虽然是长静的亲叔叔,可此举太过卑鄙,长极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此事与霍思邈无关,若是这样做可能会引起他的反心,霍炀也一定是想将公主带去定州,让臣去吧,臣一定会将公主平安带回来!”贺兰辞掀袍跪下。
既然这件事是霍炀一人为之,他有绝对的把握能将公主带回。
就凭公主与他亲近,也不会愿意离开母亲留在定州。
霍弛强留下她又有什么意义呢?
裴月姝并没有立即做决定,只是让他们都回去。
“儿臣告退,母后切勿再忧思过度,多顾忌着自己的身体。”长极行礼道。
裴月姝点头,如今知道长静在霍炀手里,她的确没那么担心了。
长极和贺兰辞一前一后离开,除了瑶台,他突然停下脚步。
“贺兰叔叔,你还是别去定州了。”
贺兰辞缄默不语。
长极叹了口气,“即便这件事不是亚父主使,等他见了静儿,说不定真的不会舍得放她回来,静儿到底是他的女儿,即便你去了,也无济于事,说不定还会惹恼了他。”
他那时还小,不明白亚父对贺兰辞的敌意,如今怎么可能还不明白。
霍弛不会明着找贺兰辞麻烦,但要想让他死在南蛮人手里,还是很简单的。
“贺兰叔叔,别去了,朕不希望你死。”
可贺兰辞知道,不是他去就是太后去。
他好不容易才盼到这两人形同陌路,怎么可能还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灰复燃。
“陛下......”
“朕都明白的,可是贺兰叔叔你要知道,朕还在宫里,母后是绝不会抛下朕的。”
长极其实和他一样心存忧虑,他知道静儿是霍弛的女儿,自己虽然也是他的义子,但总还是隔着些的。
他也很担心母后去了定州,他们一家三口就此团聚,留他一个人在京城。
可他相信母后不会丢下他。
贺兰辞情绪稳定了些,伸手摁在了长极的肩膀上。
长极像个大人一样拍了拍他的手背,知道他想明白了,就接着往前走,丝毫没注意到了贺兰辞眼中的复杂。
又过了几日,行宫外的人手果然一无所获。
霍炀已经带着长静离开了,天高地远,怎么可能拦得住。
若是搜查得严了,这一路静儿也过得不舒坦。
所以周时章和贺铎都撤了回来。
“太后,你想去便去吧,微臣只愿能一路护送。”
裴月姝这几日也在纠结这个问题,最终还是决定再等等。
“已经有文书送往定州了,说不定他会将静儿送回来。”
定州那样的荒凉,他怎么愿意让她在那里吃苦。
......
“你们这些坏蛋!我要我娘!我不要你们抱!”
“坏蛋叔叔!”
“静儿乖,这个鱼好吃,多吃点才有力气骂十叔。”
失踪了这些日子,长静身上倒是干干净净,人也没见瘦,就是头发略显凌乱,两个小揪揪都是歪的。
也难为霍炀这糙男人了,衣服和吃食自然不会亏待静儿到哪去,就是这梳头发属实是为难他。
长静哼了一声,却也乖乖把饭吃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咬这个坏叔叔。
小姑娘脾气大,能吵能闹还会咬人,但是绝不会亏待自己,该吃吃该喝喝,一点都不让人操心。
这几天下来,霍炀和他的手下们都被她闹得眼下都顶着两团乌青。
可即便如此,霍炀也是看小侄女越看越喜欢。
多乖多可爱的小丫头啊,三哥真是能忍,都三年了还不将她接到身边。
而且她都快认旁的男人当爹了,这能忍?
想起贺兰辞,霍炀心里就来气,若是他敢来定州要人,他定让他有来无回。
“静儿真乖,再喝口汤。”
霍炀脸上是无比宠溺的笑,小口小口喂长静吃饭。
等她吃饱了,还十分贴心地给她擦嘴巴。
长静抓了抓头发,有些不舒服,好在屋里没有镜子,不然若是让长静看到她现在的样子,肯定会真哭出来。
“坏蛋叔叔,你什么时候放我回去找娘!”长静瞪他。
“快了快了,不过得先带你去找爹。”
这句话长静已经听了无数遍了。
她转了转眼珠子,“为什么爹不来找我?”
她是没爹的孩子,长静一直都知道的,哥哥姐姐们都有爹有娘,就她没有,可哥哥安慰她说她有一个亚父。
还将亚父这些年送她的礼物给她看。
其中有一只玉蝉她很喜欢,哥哥就挂在她脖子上,娘亲也没让人取下来。
若不是霍炀将她掳走后看到这只玉蝉,还说出了这些年亚父送给她的所有东西,长静也不会这么好声好气地对他。
“因为你爹爹很忙,所以这才让叔叔接你去他那里住段日子。”
“那为什么现在才来?”
霍炀被她问住了,其实他老早就想把小侄女接走的,只是这几年定州战事多,他实在走不开。
好不容易有机会,兄长放他回临西看望叔叔婶婶,他立马改道来了京城。
他不仅是要让三哥父女团聚,更想让三哥摆脱太后的控制,早日离开定州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等他们都回了临西一切就都圆满了。
“你想太久了,一定是你在骗我!”长静又开始闹了起来,开始喊着要找娘。
霍炀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小丫头委实聪明,知道自己太小不可能找回去,要么是他们良心发现将她送回去,要么就是宫里的人找到她。
所以她老老实实等着,吃好喝好,一点都不亏待自己。
但也不想让他们好过,可又怕他们会欺负她,所以就一点一点试探他们底线。
先是委屈地哭闹,再是明目张胆地闹,发现他都无下限地哄着,现在都敢咬他了。
霍炀看着手上几个牙印是哭笑不得。
“别哭别哭,等下伤着嗓子......静儿乖,你爹真的很想你,等见着你就把你送回你娘那去了,真的,叔叔不会骗你的。”
反正那时静儿也到了定州,兄长那么记挂她,说不定感受到了父爱,静儿就不舍回去了呢。
霍炀抱着她十分有耐心地哄,他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将她掳走,静儿不愿意也是正常的,毕竟他们还从未见过面呢。
不过他也挺吃惊的,从定州送去的礼物静儿居然戴在身上,说明那太后并没有完全斩断她和三哥之间的联系。
如今天已经黑了,长静闹了一会因为吃饱了饭很快就在霍炀肩膀上睡了过去。
霍炀松了口气,忙用手势招呼着弟兄们准备出发。
托长静的福,他们也只能在夜里赶路了。
半月后霍弛收到京城的书信,得知长静被霍炀带走,他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少主,小小姐要来了!”比起他的神色冷肃,暗七和暗四可是高兴坏了。
少主到这把年纪,虽然有孩子,但是不在身边养着有什么意思。
“对对对,我得去准备准备,小小姐吃的穿的用的,还有伺候的人,都得准备好,对了,还得再去寻几个奶娘。”暗七兴奋地搓手。
暗四翻了个白眼,“小主子都三岁多了,哪里还喝奶?”
“你懂什么,宫里的孩子都是一直喝奶的,那可是好东西。”
不过提起宫里,二人都默契地闭上了嘴。
十爷肯定不是和裴太后打完了招呼再把小小姐接回来,说不定十爷还在被宫里的人追杀呢。
他们应该去接应一下的吧?
二人看向霍弛。
可回应他们的是无尽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