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河行宫里有一处兽园,里面养了不少猛兽。

虽然没有狮子,但前不久有只母豹子生了几只豹崽,正好可以抱来给长静玩。

既然太后将外邦来朝的事交由了顾宜君,贺兰辞自是空了下来。

长静刚会说话时,贺兰辞就教她叫自己亚父,只是后面长静听见长极喊他叔叔这才改口。

那豹崽虽然刚出生不久但还是有攻击性,贺兰辞抱着长静以防她伸手去碰。

“叔叔叔叔快放我下去!”长静早就被那毛茸茸的小豹崽萌化了。

“静儿叫我一声亚父。”贺兰辞趁机哄道。

“亚父!”

贺兰辞脸上泛起笑意,他蹲在地上从背后护着小静儿,这样哪怕一会豹崽发了性他也能随时阻止。

长静摸着小豹崽,和小猫小狗是不一样的触感。

“亚父,我能把它带回去养吗?”

长静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那双眸子宛若晨露微润的清泉,又似夜空中最温柔的星辰。

贺兰辞都不舍得拒绝了。

“这......亚父做不了主,得听你娘的。”

长静也不气馁,娘亲那么疼爱她,一定会同意的。

二人一同逗着那豹崽,丝毫没注意到身旁候着的豹奴眼神是那样的诡异。

裴月姝哪敢让长静养豹子,这丫头玩性大,不一会就被她用别的东西吸引过去。

等她再想起那几只豹子时已经过去好些日子了。

这日裴月姝带着长静在水榭中纳凉,粟玉手里拿着一个风筝,正教长静如何放。

也不知周时章是哪来的闲情,军中事务缠身还特意给长静亲手做风筝。

长静玩了一会出了一身汗,跑到娘亲身边喝水。

裴月姝正和谢淑太妃对弈。

谢静怡这一生最遗憾的便是没个一儿半女,见裴月姝给长静喂水,她眼中满是羡慕。

“娘亲,姨母,你们在做什么呀?”

谢静怡拿起帕子为她擦汗,“在下棋,静儿想学吗?”

“好呀~”

可她是活泼好动的性子,没一会就待不住扭着小身子溜走了。

裴月姝是哭笑不得,只让人跟紧她,别让她受伤。

长静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可她却眼尖地看到了草丛里跑进去了一只小豹子。

她揉了揉眼睛,娘亲不是说豹子很危险,不能离开豹园吗,怎么跑出来了?

她走过去看,可那小豹子似乎有灵性一般,立马跑走了,可又会突然停下,等她再追上去的时候它又跑了。

长静锲而不舍的追了上去,因为这边假山太多,拐过一处转角处,粟玉突然就看不到公主了。

她吓了一跳,高声喊着公主。

“抓到你了!”

长静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如愿抓到了那只小豹崽。

“你怎么跑出来的,你娘知道吗?”

长静记着娘亲的嘱咐并没有近距离的去碰小豹崽,只是摸了摸它的尾巴和后背。

她不知道的是,她身后突然多了一个男人。

正是那日在豹园的豹奴,他没有出声,看长静的眼神格外热切。

许是豹崽太过乖顺,长静大着胆子将它抱了起来,“我带你回去找你娘吧。”

她抱着豹崽就要走,可这时身后的男人却动了。

“长静!”

“舅舅!”

长静许久没见到舅舅了,下意识松开手里的豹崽伸手要他抱。

周时章警惕地看着周围,他方才隐约看到了有个人站在长静身边。

“静儿刚刚在和谁说话?”

周时章将她抱起来,他进宫找太后商议事情,顺道来寻长静回去。

“是豹崽,我要带它回豹园找娘亲。”长静指了指地上温驯可爱的豹崽。

周时章眉头紧皱,莫非是他看错了?

粟玉她们也闻声找了过来,几人一同回了瑶台。

虽然方才他并没有看到什么,但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对裴月姝道,“行宫怕是有些不干净,太后当心些,别让静儿一个人出去玩了。”

周时章不会平白无故说这样的话,裴月姝表情变得严肃,安逸了三年,让她的防备心都降低了些。

“我会的。”

之后她以失窃为名,让禁军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可惜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裴月姝也只能将长静看得更严。

一晃就到了外邦来朝的日子,行宫多了许多奇装异服的人,有些人长着金发碧眼。

别说长静,就连长极都还是第一次见。

为了招待这些人,行宫办了盛大的晚宴。

完颜阿茹娜和几年前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比之以前更为成熟稳重。

“太后,怎么不见周将军?”

她还惦记着周时章,一进来就四处寻他。

周时章也不知是得到了消息还是怎么的,今日一日都没有出现,到是那位从西北来的姑娘此时正跟在杨邵君身边。

姑娘名叫方映秋,也是武将子女,她的父兄都战死沙场,母亲也病故了,周老夫人与她祖母熟识,就将她接到了府上,还自作主张让她和周时章定下婚事。

这么些年周时章也看开了,裴月姝就是接受谁也不可能接受他,无关其他,只因为她一心只把他当弟弟看待。

方映秋身世可怜,性情柔和,杨邵君很是喜欢她,都一年多了周时章还没将她送走,说明他也渐渐动摇。

裴月姝自然更属意这位方姑娘,阿茹娜是挞拉的王,总不能为了周时章留在京城,更何况周时章也不喜欢她。

“周将军有公务在身,女王找他可有什么事?”

阿茹娜脸上扬起一个张扬的笑,“听说贵国有入赘的说法,周将军至今还未娶妻,不如让他跟我回挞拉,入赘我完颜一族?”

杨邵君和方映秋都变了脸色,她又张扬道,“请太后放心,将军是太后表弟,我必定不会亏待他。”

“这是臣子的家世,哀家可做不了主,再说周将军已有未婚妻,女王怕是要失望了。”

裴月姝语气随意,就像是和多年未见的好友聊起天。

“是吗?”阿茹娜变了脸色,她认得周家人,自然一眼就看到了杨邵君身边的那个生面孔。

她气势逼人又身份尊贵,方映秋虽是弱质女流,却是顶住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露怯。

裴月姝眼中闪过赞赏,借机说起别的事情,这个话题就算揭过。

而此时,周时章正带着长静在空旷处放烟火,不仅是他,贺兰辞也在。

原也是贺兰辞要带长静出来,周时章不过是为了避祸,顺道跟了上来。

“方姑娘都在周府住了这么些日子了,周将军怎么还不办喜酒?”贺兰辞语气带刺。

周时章和他吵嘴吵惯了,毫不客气地回应,“贺兰大人还年长我三岁呢,大人都不着急我着急什么?”

“我又没有未婚妻自然是不急的,将军可莫要辜负人家才是。”

周时章无言以对,只是都这么久过去了,贺兰辞难道还没发现吗,即便他娶了妻又如何,小姝妹妹也不会接受他的。

“你我都心里清楚,她看似无情,实则心中还记挂着那个人。”

“胡说,若是记挂怎么会三年里,一封问候的信都没有?”

不光裴月姝不给那人写信,那人也从未有过只言片语传给她,有的也只是两个孩子的。

贺兰辞自欺欺人地想,即便她心里还记挂着,霍弛那边却是不愿再回头了。

“两位大人,烟火会要开始了,太后和陛下请公主过去观赏。”

两人停止了吵嘴,周时章仗着眼疾手快将长静抱起,还给了贺兰辞一个极其幼稚的挑衅。

贺兰辞摇摇头,不过想到今日太后的安排,他脸上浮现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

虽然已经有很多人知晓了长静的存在,但在这样的场合,裴月姝还是不会将她带在身边。

周时章抱着她在观星台看烟火,可杨邵君突然派了人过来,那人神情慌张在周时章耳边耳语了几句,他也立即变了脸色。

“她们在哪?”

“就在下面!”

“舅舅,发生什么事了?”长静松开他的衣袖天真的问道。

周时章没办法,只能将长静交给贺兰辞,“长静乖,舅舅去处理一点事情,马上就回来。”

长静点头,贺兰辞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奔下楼梯。

“舅舅这是怎么了?”长静还没见过舅舅这么着急的样子。

“没什么,静儿很快就要有个舅母了。”

“是秋姐姐吗?”长静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静儿真聪明!”贺兰辞刮刮她的小鼻子。

长静笑得眼眉弯弯,这时下面传来一声巨响,各色烟花在天空炸开,在黑夜中绽放出形态各异的绚烂。

贺兰辞捂着长静的耳朵让她贴在自己胸口上,小丫头极为高兴,指着天空不知在说什么。

在这他也可以看到中心看台上的裴月姝,他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能光明正大的守在她们母子身边。

她的孩子们都很喜欢自己。

她应该也有一点喜欢的吧。

烟花放完,众人有说有笑簇拥的太后和皇帝从观星台下去。

只是变故突生,楼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将一行人堵在了此处。

裴月姝和长极还好,他们在最高处,很快就被人护着回了看台等候。

烟火又一次冲向天空,只是这次对准他们这些人的方向。

贺兰辞紧紧地抱着长静,生怕她被烟火灼伤。

而楼梯上的人受了惊吓,见下不去便往楼上躲。

贺兰辞只是一介文官,为了保护长静,只能跟着人流走。

只是很快就有人踩空了楼梯往下摔去,贺兰辞好不容易才挤到三楼,见裴嵘和裴月姻夫妇在那,便眼疾手快地将长静交给了他们,自己则是被人群挤了下去。

“亚父!”长静被裴月姻抱着,只能朝贺兰辞伸出手。

谢循和裴嵘都用后背护着裴月姻和长静,过了好一会那些乱放烟火的人才被抓住。

不过烟火是没了,但拥堵还未解决,贺兰辞都不知被挤到哪去了。

“姨母,亚父不会有事吧?”长静稚嫩的脸上满是担忧。

“不会的不会的。”裴月姻有些诧异长静对贺兰辞的称呼。

她看了一眼楼梯,好像是没有那么拥堵了,贺兰大人应当已经下去了。

突然她被人撞了一下,她抱紧长静,回过头去看,却发现她这一层的人都晕在了地上,包括谢循和裴霖。

“有刺......”她还没说完也跟着晕了过去。

长静茫然地从她身下爬出,下一秒却是被人揣在了身上。

“你放开我!坏蛋!坏蛋!”长静大喊起来,希望这样能有人发现,只是没想到那人竟直接抱着她飞下了高台。

......

“还没找到吗?”

“下臣无能,没人看到那刺客长什么样子,而且那时太混乱了,实在不知他带着公主躲到了何处.......”

“那就将行宫翻过来!快去,决不能让他带着公主逃出行宫!”贺兰辞急得眼睛都红了。

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这样失态。

“长姐,都是我不好,没护好静儿。”扑通一声,裴月姻跪在地上,她才解了药性,得知长静被掳走,自责得不行。

谢循和裴霖也急忙请罪,只是坐在上首的裴月姝和长极都听不见去。

“那些人有备而来,不怪你们,回去吧。”

裴月姝撑着额角,长静失踪没有人比她这个当娘的还要着急。

裴月姻也有孩子自然明白,可眼下她不能再给长姐添乱,她通红着眼离开了。

周时章和贺铎都带着人在外面搜寻,现在也就只能指望他们了。

“母后,静儿不会有事的,那些人只是想用静儿威胁我们。”长极冷静道。

又是烟花又是迷药,实则这些东西都没有伤人。

如此所作所为,就好像只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长静带走。

贺兰辞突然转过身,裴月姝也抬起头,两人的眼神对上,很明显怀疑上了同一个人。

“母后?”长极面露疑惑。

“不会是他的。”裴月姝摇摇头。

定州连年征战静儿去了只会吃苦,临西虽好但总归没有亲生父母在身边照顾,自然是留在她身边最好。

这些他都明白,所以这些年从未有过举动。

可若不是他,还能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