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两河宿兵,垂七十年,王师憓征,疮磐未息。及张茂昭以易定入觐,程权以沧景归朝,故恩礼殊尤,以劝来者。而于頔以文吏之职,居腹心之地,而倔强犯命,不获已而入朝,岂茂昭之比乎!纵有入财使远之勤,何以掩其恶迹!伏望陛下恩由义断,泽以礼成,褒贬道存,侥幸路绝,则天下幸甚。

疏奏不报,竟谥为思。

长庆中,以戚里勋家诸贵引用于方,复至和王傅,家富于财。方交结游侠,务于速进。元稹作相,欲以其策平河朔群盗,方以策画干稹。而李逢吉之党欲倾裴度,乃令人告稹欲结客刺度。事下法司,按鞫无状,而方竟坐诛。

韩弘,颍川人。其祖、父无闻,世居滑之匡城。少孤,依母族。刘玄佐即其舅也。事玄佐为州掾,累奏试大理评事。玄佐卒,子士宁被逐。弘出汴州,为宋州南城将。刘全谅时为都知兵马使。贞元十五年,全谅卒,汴军怀玄佐之惠,又以弘长厚,共请为留后,环监军使请表其事,朝廷亦以玄佐故许之。自试大理评事检校工部尚书、汴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宣武军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宋亳汴颍观察等使。

时吴少诚遣人至汴,密与刘全谅谋,因曲环卒袭陈许。会全谅卒,其人在传舍,弘喜获节钺,即斩其人以闻。立出军三千,助禁军共讨少诚。汴州自刘士宁之后,军益骄恣,及陆长源遇害,颇轻主帅。其为乱魁党数十百人。弘视事数月,皆知其人。有部将刘锷者,凶卒之魁也。弘欲大振威望。一日,引短兵于衙门,召锷与其党三百,数其罪,尽斩之以徇,血流道中。弘对宾僚言笑自若。自是讫弘入朝,二十余年,军众十万,无敢怙乱者。累授检校左右仆射、司空。宪宗即位,加同平章事。时王锷检校司空、平章事。致书于宰臣武元衡,耻在王锷之下。

宪宗方欲用形势以临淮西,乃授以司徒、平章事,班在锷上。及用严绶为招讨,为贼所败,弘方镇汴州,当两河贼之冲要,朝廷虑其异志,欲以兵柄授之,而令李光颜、乌重胤实当旗鼓。乃授弘淮西诸军行营都统,令兵部郎中、知制诰李程宣赐官告。弘实不离理所,唯令其子公武率师三千隶李光颜军。弘虽居统帅,常不欲诸军立功,阴为逗挠之计。每闻献捷,辄数日不怡,其危国邀功如是。吴元济诛,以统帅功,加检校司徒、兼侍中,封许国公,罢行营都统。

十四年,诛李师道,收复河南二州,弘大惧。其年七月,尽携汴之牙校千余人入觐。对于便殿,拜舞之际,以其足疾,命中使掖之。宴赐加等,预册徽号大礼。进绢三十五万匹、騑三万匹、银器二百七十件。三上章坚辞戎务,愿留京师奉朝请。诏曰:

纳大忠,树嘉绩,为臣所以明极节;锡殊宠,进高秩,有国所以待元臣。况乎邦教诞敷,王言总会,百辟攸宪,四方式瞻。永念于怀,久虚其位,载扬成命,佥曰休哉。

宣武军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汴宋亳颍等州观察处置等使、开府仪同三司、守司徒、兼侍中、使持节汴州诸军事、汴州刺史、上柱国、许国公、食邑三千户韩弘,降神挺材,积厚成器;中蕴深闳之量,外标严重之姿。有匡国济时之心,推诚不耀;有夷凶禁暴之略,仗义益彰。自镇浚郊,二十余载,师徒禀训而咸肃,吏士奉法而愈明。俗臻和平,人用庶富,威声之重,隐若山崇。

属者,淮濆濯征,命统群帅,克殄残孽,惟乃有指踪之功。及齐境兴妖,分师进讨,遂枭元恶,惟乃有略地之效。既闻旋旆,俄请执珪,深陈魏阙之诚,远继韩侯之志。朝天有庆,就日方伸。又抗表章,固辞戎旅,三加敦谕,所守弥坚。

于蕃于宣,谅切于注意;我弼我辅,难违其衷恳。式遂良愿,载兼上司。论道之荣,因之以齐八政;中枢之长,升之以赞万务。玄衮赤舄,备于宠光;不有其人,孰膺斯任?可守司徒、兼中书令。

乃以吏部尚书张弘靖兼平章事,代弘镇宣武。

宪宗崩,以弘摄冢宰。十五年六月,以本官兼河中尹、河中晋绛节度观察等使。时弘弟充为郑滑节度使,子公武为鄜坊节度使。父子兄弟,皆秉节钺,人臣之宠,冠绝一时。二年,请老乞罢戎镇,三表从之。依前守司徒、中书令。其年十二月病卒,时年五十八。赠太尉,赙绢二千匹、布七百端、米粟千硕。

初,弘镇大梁二十余载,四州征赋皆为己有,未尝上供。有私钱百万贯、粟三百万斛、马七千匹,兵械称是。专务聚财积粟,峻法树威。而庄重寡言,沉谋勇断,邻封如吴少诚、李师道辈皆惮之。诏使宣谕,弘多倨待。及齐、蔡贼平,势屈入觐,两朝宠待加等,弘竟以名位始终,人臣之幸也。时公武已卒,弘孙绍宗嗣。

公武自宣武马步都虞候将兵诛蔡,贼平,检校右散骑常侍、鄜州刺史、鄜坊等州节度使。丁所生忧,起复金吾将军,仍旧职。十四年,父弘入朝,公武乞罢节度,入为右金吾将军。既而弘出镇河中,季父充移镇宣武,公武叹曰:“二父联居重镇,吾以孺子当执金吾职,家门之盛,惧不克胜。”坚辞宿卫,改右骁卫将军。性颇恭逊,不以富贵自处。弘罢河中,居崇里第;公武居宣阳里之北门,因省父,无疾暴卒,赠户部尚书。

充依舅刘玄佐,历河阳、昭义牙将。及兄弘节制宣武,召归主亲兵,奏授御史大夫。弘颇酷法,人人不自保。充独谦恭执礼,未尝懈怠,由是遍得士心。然以亲逼权重,常不自安。元和六年,因猎近郊,单骑归于洛阳。时朝廷方姑息弘,亦怜充之无异志,擢拜右金吾卫将军。十二月,转大将军,历少府监。十五年,代侄公武为鄜坊节度使、检校工部尚书。

长庆二年,幽、镇、魏复乱。朝廷以王承元有冀卒数千在滑州,恐封疆相接,复相劝诱。命充与承元更换所守,检校左仆射。是岁,汴州节度使李愿被三军所逐,立都将李絺既为留后。朝廷以充久在汴州,从心悦附,命充为宣武节度使,兼统义成之师往讨絺。会絺疽发脑,属兵于纪纲李质。质以计诛首乱,送絺归京师。充遂不战而入大梁。时陈许李光颜亦奉诏讨絺,军于尉氏,意欲必先收汴,因大肆俘掠。汴州监军使姚文寿亦欲招许下之师。充在中牟闻其谋,率众径至城下。汴人素怀充来,皆踊跃相贺,无复疑贰。诏加检校司空。诏割颍州隶滑州。

充既安堵,密籍部伍间,得尝构恶者千余人。一日下令,并父母妻子立出之,敢逡巡境内者斩!自是军政大理,汴人无不爱戴。

四年八月,例加司徒。诏未至,暴疾卒,时年五十五。赠司徒,谥曰肃。充虽内外皆将家,素不事豪侈,常以简约自持。临机决策,动无遗悔,善将者多之。

李质者,汴之牙将。李絺既为留后,倚质为心腹。及朝廷以絺为郡守,志邀节钺,质劝喻不从。会絺疽发首,乃与监军姚文寿谋,斩絺传首京师。有诏以韩充镇汴。充未至,质权知军州事。使衙牙兵二千人,皆日给酒食,物力为之损屈。

充将至,质曰:“若韩公始至,顿去二千人日膳,人情必大去;若不除之,后当无继。不可留此弊以遗吾帅。”遂处分停日膳而后迎充。召为金吾将军,长庆三年四月卒。

王智兴,字匡谏,怀州温县人也。曾祖靖,左武卫将军。祖瑰,右金吾卫将军。父缙,太子詹事。

智兴少骁锐,为徐州衙卒,事刺史李洧。及李纳谋叛,欲害洧。洧遂以徐州归国。纳怒,以兵攻徐甚急。智兴健行,不四五日赍表京师求援。德宗发朔方军五千人随智兴赴之,淄青围解。自是,智兴常以徐军抗纳,累历滕、丰、沛、狄四镇将。自是二十余年为徐将。

元和中,王师诛吴元济,李师道与蔡贼谋挠沮王师,频出军侵徐,徐帅李愿以所部步骑悉委智兴以抗之。郓将王朝晏以兵攻沛,智兴击败之。贼又令姚海率劲兵二万围丰,攻城甚急。智兴复击败之。于贼壁获美妾,智兴惧军士争之,乃曰:“军中有女子,安得不败?此虽无罪,违军法也。”即斩之以徇。累官至侍御史、本军都押衙。

十三年,王师诛李师道,智兴率徐军八千会诸道之师进击。与陈许之军大破贼于金乡,拔鱼台,俘斩万计,以功迁御史中丞。贼平,授沂州刺史。

长庆初,河朔复乱,征兵进讨。穆宗素知智兴善将,迁检校左散骑常侍、兼御史大夫,充武宁军节度副使、河北行营都知兵马使。

初,召智兴以徐军三千渡河,徐之劲卒皆在部下。节度使崔群虑其旋军难制,密表请追赴阙,授以他官。事未行,会赦王廷凑,诸道班师。智兴先期入境,群颇忧疑,令府僚迎劳,且诫之曰:“兵士悉输甲仗于外,副使以十骑入城。”智兴既首处,宾僚闻之心动,率归师斩关而入,杀军中异己者十余人。然后诣卫谢群曰:“此军情也。”群治装赴阙,智兴遣兵士援送群家属至埇桥。遂掠盐铁院缗币及汴路进奉物,商旅赀货,率十取七八。逐濠州刺史侯弘度。弘度弃城走。

朝廷以罢兵,力不能加讨,遂授智兴检校工部尚书、徐州刺史、御史大夫,充武宁军节度、徐泗濠观察使。自是智兴务积财贿,以赂权势,贾其声誉,用度不足,税泗口以裒益之。累加至检校仆射、司空。

太和初,李同捷据沧德叛,智兴上章,请躬督士卒讨贼。从之。乃出全军三万,自备五月粮饷,朝廷嘉之。加检校司徒、同平章事,兼沧德行营招抚使。初,同捷狂桀犯命,济之以王廷凑,王师经年无功。及智兴拔棣州,贼大惧,诸军稍务进取。以智兴首功,加守太傅,封雁门郡王。贼平入朝,上赐宴麟德殿,赏赐珍玩名马,进位侍中,改许州刺史、忠武军节度、陈许蔡等州观察使。

太和七年,改授河中尹、河中节度、晋磁隰观察等使。智兴因入朝。九年五月,改汴州刺史、宣武军节度、宋亳汴颍观察等使。

开成元年七月卒,年七十九。赠太尉,不视朝三日。葬于洛阳榆林之北原,四镇将校会葬者千人。

智兴九子:晏平、晏宰、晏皋、晏实、晏恭、晏逸、晏深、晏斌、晏韬,而晏平、晏宰最知名。

晏平幼从父征伐,以讨李同捷功,授检校右散骑常侍、灵州大都督府长史、朔方灵盐节度。丁父忧,奔归洛阳。晏平居官贪黩,去镇日,擅将征马四百余匹及兵仗七千事自卫,为宪司所纠。减死,长流康州。以父丧,未赴流所,告于河北三镇。三帅上表救解,请从昭雪,改授抚州司马。给事中韦温、薛廷老、卢弘宣封还制书,改永州司户。韦温又执不下,文宗令中使宣谕方行。

晏宰于昆仲间最称伟器,大中后,历上党、太原节度使。扞回鹘、党项,屡立边功。

晏皋仕至左威卫将军。

史臣曰:于燕公以儒家子,逢时扰攘,不持士范,非义非侠,健者不为,末涂沦踬,固其宜矣。韩、王二帅,乘险蹈利,犯上无君,豺狼噬人,鸺鹠幸夜,爵禄过当,其可已乎?谓之功臣,恐多惭色。

赞曰:于子清狂,轻犯彝章。韩虐王剽,专恣一方。元和赫斯,挥剑披攘。

择肉之伦,爪距摧藏。

旧唐书

○王翃(兄翊) 郗士美 李鄘(子柱柱子磎) 辛秘 马摠 韦弘景 王彦威

王翃,太原晋阳人也。兄翊,乾元中累官至京兆少尹。性谦柔,淡于声利。

自商州刺史迁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观察等使。入朝,充北蕃宣慰使,称职。

代宗素重之,及即位,目为纯臣。迁刑部侍郎、御史中丞。居宪司,虽不能举振纲条,然以谨重知名。大历二年卒。

翊为侍郎时,翃自折冲授辰州刺史,迁朗州,有威望智术,所莅立名。大历五年迁容州刺史、容管经略使。

自安、史之乱,频诏征发岭南兵募,隶南阳鲁炅军。炅与贼战于叶县,大败,余众离散。岭南溪洞夷獠,乘此相恐为乱,其首领梁崇牵,自号“平南十道大都统”。及其党覃问等,诱西原贼张侯、夏永攻陷城邑,据容州。前后经略使陈仁琇、李抗、侯令仪、耿慎惑、元结、长孙全绪等,虽容州刺史,皆寄理藤州,或寄梧州。

及翃至藤州,言于众曰:“吾为容州刺史,安得寄理他邑!”乃出私财募将健,许奏以好爵,以是人各尽力。不数月,斩贼魁欧阳珪。驰于广州,见节度使李勉,求兵为援。勉曰:“容州陷贼已久,群獠方强,卒难图也。若务速攻,只自败耳,郡不可复也。”翃请曰:“大夫如未暇出师,但请移牒诸州,扬言出千兵援助,冀藉声势,成万一之功。”勉然之。翃乃以手札告谕义州刺史陈仁璀、藤州刺史李晓庭等,同盟约讨贼。翃复募三千余人。力战,日数合。节度使牒止翃用兵。翃虑惑将士,匿其牒,奋起士卒,大破贼数万众,擒其帅梁崇牵。贼遁数百里外,尽复容州故境。翃发使以闻,奏置顺州,以遏余寇。前后大小百余战,生擒贼帅上献者七十余人。累加银青光禄大夫、兼御史中丞,充招讨处置使。

翃又令其将张利用、李实等分兵讨袭西原。遂收复郁林诸州,部内渐安。后因哥舒晃杀节度使吕崇贲,岭南复乱。翃遣大将李实悉所管兵赴援广州。西原贼率覃问复招合夷獠曰:“容州兵马尽赴广州,郡可图也。”于是悉众来袭。翃知其来,伏兵御之,生擒覃问,其众大败。代宗闻而壮之,遣中使慰劳,加金紫光禄大夫。

时西蕃入寇河中,元帅郭子仪统兵备之。乃征翃为河中少尹,充节度留后,领子仪之务。有悍将凌正者,横暴扰军政,约其徒夜噪斩关以逐翃。有告者,翃缩夜漏数刻,以差其期。贼惊而遁,卒诛正,军城乂安。

历汾州刺史、京兆尹。属发泾原兵讨李希烈,军次浐水。翃备供顿,肉败粮臭,众怒以叛。翃奔至奉天,加御史大夫,改将作监,从幸山南。车驾还京,改大理卿。出为福州刺史、福建观察使,入为太子宾客。

贞元十二年,检校礼部尚书,代董晋为东都留守,判尚书省事、东畿汝防御使。凡开置二十余屯,市劲筋良铁以为兵器,简练士卒,军政颇修。无何,吴少诚阻命,翃赋车籍甲,不待完缮,东畿之人赖之。十八年卒,时七十余,赠礼部尚书。

郗士美,字和夫,高平金乡人也。父纯,字高卿,为李邕、张九龄等知遇,尤以词学见推。与颜真卿、萧颖士、李华皆相友善。举进士,继以书判制策,三中高第,登朝历拾遗、补阙、员外、郎中、谏议大夫、中书舍人。处事不回,为元载所忌。鱼朝恩署牙将李琮为两街功德使。琮暴横,于银台门毁辱京兆尹崔昭。

纯诣元载抗论,以为国耻,请速论奏。载不从,遂以疾辞。退归东洛凡十年,自号“伊川田父。”清名高节,称于天下。及德宗即位,崔祐甫作相,召拜左庶子、集贤学士。到京,以年老乞身,表三上。除太子詹事致仕,东归洛阳。德宗召见,屡加褒叹,赐以金紫。公卿大夫皆赋诗祖送于都门,搢绅以为美谈。有文集六十卷行于世。

士美少好学,善记览。父友颜真卿、萧颍士辈尝与之讨论经传,应对如流。

既而相谓曰:“吾曹异日,当交于二郗之间矣。”未冠,为阳翟丞。李抱真镇潞州,辟为从事,雅有参赞之绩。其后易二帅,皆诏士美佐之。

由坊州刺史为黔州刺史、兼御史大夫、持节黔中经略招讨观察盐铁等使。时溪州贼帅向子琪连结夷獠,控据山洞,众号七八千。士美设奇略讨平之。诏书劳慰,加检校右散骑堂侍,封高平郡公,再迁京兆尹。每别殿延问,必咨访大政。

出为鄂州观察使。

贞元十八年,伊慎有功,特授安黄节度。二十年,慎来朝,其子宥主留事,朝廷未能去。会宥母卒于京师,利主军权,不时发丧。士美命从事托以他故过其境。宥果迎之,告以凶问,先备肩篮,即日遣之。

元和五年,拜河南尹。明年三月,检校工部尚书、潞州大都督府长史,充昭义节度。前政之丰给浮费,至皆减损,号令严肃。

及朝廷讨王承宗,士美遣兵马使王献领劲兵一万为先锋。献凶恶恃乱,逗挠不进;遽令召至,数其罪斩之。下令曰:“敢后出者斩!”士美亲鼓之。兵既合,而贼军大败,下三营,环柏乡,屡以捷闻。上大悦曰:“吾故知士美能办吾事。”

于时四面七、八镇兵共十余万,以环镇、冀,未有首功,多犯法。士美兵士勇敢畏法,威声甚振。承宗大惧,指期有破亡之势,会诏班师,至今两河间称之。

十二年,以疾征为工部尚书。稍间,拜忠武节度使、检校刑部尚书。至镇逾月,寝疾。元和十四年九月卒,年六十四。赠尚书左仆射,谥曰景。

士美善与人交,然诺之际豁如也,当时名称翕然。

李鄘,字建侯,江夏人。北海太守邕之侄孙。父暄,官至起居舍人。鄘大历中举进士,又以书判高等,授秘书正字。为李怀光所辟,累迁监察御史。及怀光据蒲津叛,鄘与母、妻陷贼中。恐祸及亲,因伪白怀光曰:“兄病在洛,请母往视之。”怀光许焉,且戒妻子无得从。鄘皆遣行。后怀光知,责之。对曰:“鄘名隶军籍,不得随侍老母,奈何不使妇随姑行也。”怀光无以罪之。时与故相高郢同在贼廷,乃密奏贼军虚实及攻取之势。德宗赐手诏以劳之。后事泄,怀光严兵召郢与鄘诘责。鄘词激气壮,三军义之。怀光不敢杀,囚之狱中。怀光死,马燧就狱致礼,表为河东从事。寻以言不行,归养洛中。襄州节度使嗣曹王皋致礼延辟,署从事,奏兼殿中侍御史。入为吏部员外郎。

徐州张建封卒,其子愔为将校所迫,俾领军务。诏择临难不慑者,即其军以谕之,遂命鄘为徐州宣慰使。鄘直抵其军,召将士,传朝旨,陈祸福,脱监军使桎梏,令复其位。凶党不敢犯。及愔上表称兵马留后,鄘以为非诏令所加,不宜称号,立使削去,方受其表。迁吏部郎中。

顺宗登极,拜御史中丞,迁京兆尹、尚书右丞。元和初,以京师多盗,复选为京兆尹,擒奸禁暴,威望甚著。寻拜检校礼部尚书、凤翔尹、凤翔陇右节度使。

是镇承前命帅,多用武将,有“神策行营”之号。初受命,必诣军修谒。鄘既受命,表陈其不可,诏遂去“神策行营”字,但为凤翔陇右节度。未几,迁镇太原,入为刑部尚书、兼御史大夫、诸道盐铁转运使。

五年冬,出为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淮南节度使。鄘前在两镇,皆以刚严操下,遽变旧制,人情不安,故未几即改去。至淮南数岁,就加检校左仆射,政严事理,府廪充积。

及王师征淮夷,郓寇李师道表里相援。鄘发楚、寿等州二万余兵,分压贼境,日费甚广,未尝请于有司。时宪宗以兵兴,国用不足,命盐铁副使程异乘驿谕江淮诸道,俾助军用。鄘以境内富实,乃大籍府库,一年所蓄之外,咸贡于朝廷。诸道以鄘为倡首,悉索以献,自此王师无匮乏之忧。

先是,吐突承璀监淮南军,贵宠莫贰。鄘亦以刚严素著,而差相敬惮,未尝稍失。承璀归,遂引以为相。十二年,征拜门下侍郎、同平章事。鄘出入显重,素不以公辅自许,年侵势过,颇安外镇。登祖筵,闻乐而泣下,曰:“宰相之任,非吾所长也。”行颇缓,至京师,又辞疾归第。既未朝谒,亦不领政事,竟以疾辞,改授户部尚书。俄换检校左仆射,兼太子宾客,分司东都。寻以太子少傅致仕。元和十五年八月卒,赠太子太保,谥曰肃。

鄘强直无私饰,与杨凭、穆质、许孟容、王仲舒友善,皆任气自负。然鄘当官严重,为吏以峻法立操,所至称理,而刚决少恩。镇扬州七年,令行禁止。擒擿生杀,一委军吏,参佐束手,居人颇陷非法,物议以此少之。子柱,官至浙东观察使。

柱子磎,字景望,博学多通,文章秀绝。大中十三年,一举登进士第。归仁晦镇大梁,穆仁裕镇河阳,自监察、殿中相次奏为从事。入为尚书水部员外郎,累迁吏部郎中,兼史馆修撰,拜翰林学士、中书舍人。广明中,分司洛下。遇巢、让之乱,逃于河桥。光启中,避乱淮海,有伪襄王诏命,磎皆不从。

王铎镇滑台,杖策诣之。铎表荐于朝。昭宗雅重之,复召入翰林为学士,拜户部侍郎,迁礼部尚书。

景福二年十月,与韦昭度并命中书门下平章事。宣制日,水部郎中、知制诰刘崇鲁掠其麻哭之,奏云:“李磎奸邪,挟附权幸,以忝学士,不合为相。”

时宰臣崔昭纬与昭度及磎素不相协,密遣崇鲁沮之也,乃左授太子少师。磎因上十章及《纳谏论》三篇自雪,且数崇鲁之恶。议者重其才而鄙其讼。昭宗素爱其才,而急于大用。至乾宁初,又上第十一表,乃复命为相。数月,与昭度同为王行瑜等所杀。

磎自在台省,聚书至多,手不释卷,时人号曰“李书楼”。所撰文章及注解书传之阙疑,仅百余卷,经乱悉亡。王行瑜死,德音昭雪,赠司徒,谥曰文。

子沇,字东济,有俊才。与父同日遇害,诏赠礼部员外郎。

辛秘,陇西人。少嗜学。贞元年中,累登《五经》、《开元礼》科,选授华原尉,判入高等,调补长安尉。高郢为太常卿,嘉其礼学,奏授太常博士。迁祠部、兵部员外郎,仍兼博士。山陵及郊丘二礼仪使,皆署为判官。当时推其达礼。

元和初,拜湖州刺史。未几,属李锜命,将收支郡,遂令大将监守五郡。苏常杭睦四州刺史,或以战败,或被拘执。贼党以秘儒者,甚易之。秘密遣衙门将丘知二勒兵数百人,候贼将动,逆战大破之。知二中流矢坠马,起而复战,斩其将,焚其营,一州遂安。贼平,以功赐金紫,由是佥以秘材堪将帅。

及太原节度范希朝领全师出讨王承宗,征秘为河东行军司马,委以留务。寻召拜左司郎中,出为汝州刺史。

九年,征拜谏议大夫,改常州刺史,选为河南尹。莅职修政,有可称者。

十二年,拜检校工部尚书,代郗士美为潞州大都督府长史、御史大夫,充昭义军节度、泽潞磁洺邢等州观察使。是时以再讨王承宗,泽潞压境,凋费尤甚。

朝议以兵革之后,思能完复者,遂以命秘。凡四岁,府库积钱七十万贯,餱粮器械称是。

及归,道病,先自为墓志。将殁,又为书一通,命缄致几上。其家发之,皆送终遵俭之旨。久历重任,无丰财厚产,为时所称。元和十五年十二月卒,年六十四。赠左仆射,谥曰昭。

马摠,字会元,扶风人。少孤贫好学。性刚直,不妄交游。贞元中,姚南仲镇滑台,辟为从事。南仲与监军使不叶,监军诬奏南仲不法。及罢免,摠坐贬泉州别驾,监军入掌枢密。福建观察使柳冕希旨欲杀摠,从事穆赞鞫摠,赞称无罪,摠方免死。后量移恩王傅。

元和初,迁虔州刺史。四年,兼御史中丞,充岭南都护、本管经略使。摠敦儒学,长于政术。在南海累年,清廉不挠,夷獠便之。于汉所立铜柱之处,以铜一千五百斤特铸二柱,刻书唐德,以继伏波之迹。以绥蛮功,就加金紫。

八年,转桂州刺史、桂管经略观察使,入为刑部侍郎。裴度宣慰淮西,奏为制置副使。吴元济诛,度留摠蔡州,知彰义军留后。寻检校工部尚书、蔡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淮西节度使。摠以申、光、蔡等州久陷贼寇,人不知法,威刑劝导,咸令率化。奏改彰义军曰淮西,贼之伪迹,一皆削**。

十三年,转许州刺史、忠武军节度、陈许溵等州观察处置等使。明年,改华州刺史、潼关防御、镇国军等使。

十四年,迁检校刑部尚书、郓州刺史、天平军节度、郓曹濮等州观察等使,就加检校尚书左仆射。入为户部尚书。长庆三年卒,赠右仆射。

摠理道素优,军政多暇,公务之余,手不释卷。所著《奏议集》、《年历》、《通历》、《子钞》等书百余卷,行于世。

韦弘景,京兆人,后周逍遥公敻之后。祖嗣立,终宣州司户。父尧,终洋州兴道令。弘景贞元中始举进士,为汴州、浙东从事。

元和三年,拜左拾遗,充集贤殿学士,转左补阙。寻召入翰林为学士。普润镇使苏光荣为泾原节度使,弘景草麻,漏叙光荣之功,罢学士,改司门员外郎,转吏部员外、左司郎中,改吏部度支郎中。张仲方贬李吉甫谥,上怒,贬仲方。

弘景坐与仲方善,出为绵州刺史。宰相李夷简出镇淮南,奏为副使,赐以金紫。

入为京兆少尹,迁给事中。

刘士泾以驸马交通邪幸,穆宗用为太仆卿。弘景与给事薛存庆封还诏书,谕士泾曰:“伏以司仆正卿,位居九列。在周之命,伯冏其人,所以惟月膺名,象河称重。汉朝亦以石庆之谨愿,陈万年之行洁,皆践斯职,谓之大僚。今士泾戚里常人,班叙散秩,以父任将帅,家富赀财,声名不在于士林,行义无闻于朝野,忽长卿寺,有渎官常。以亲则人物未贤,以勋则宠待常厚,今叨显任,诚谓谬官。

《传》曰:‘惟名与器,不可假人。’盖士泾之谓。臣等职司违失,实在守官。

其刘士泾新除太仆卿敕,未敢行下。”穆宗遣宰臣宣谕,弘景等固执如前。宰臣不得已,改卫尉少卿。穆宗复遣谕弘景曰:“士泾父昌有边功,士泾为少列十余年,又尚云安公主,宜有加恩。朕思赏劳睦亲之意,竟行前命。”穆宗怒,乃令弘景使安南、邕、容宣慰,时认翕然推重。

时萧俛以清直在位,弘景议论,常所辅助。迁刑部侍郎,转吏部侍郎,铨综平允,权邪惮其严劲,不敢干以非道。掌选二岁,改陕虢观察使。岁满,征拜尚书左丞,驳吏部授官不当者六十人。弘景素以鲠亮称,及居纲辖之地,郎吏望风修整。会吏部员外郎杨虞卿以公事为下吏所讪,狱未能辨,诏下弘景与宪司就尚书省详谳。虞卿多朋游,人多向附之。弘景素所不悦,时已请告在第,及准诏就召,以公服来谒。弘景谓之曰:“有敕推公。”虞卿失容自退。转礼部尚书,充东都留守,判东都尚书省事。缮完宫室,至今赖之。

太和五年五月卒,年六十六,赠尚书左仆射。弘景历官行事,始终以直道自立,议论操持,无所阿附,当时风教,尤为倚赖。自长庆已来,目为名卿。

王彦威,太原人。世儒家,少孤贫苦学,尤通《三礼》。无由自达,元和中游京师,求为太常散吏。卿知其书生,补充检讨官。彦威于礼阁掇拾自隋已来朝廷沿革、吉凶五礼,以类区分,成三十卷献之,号曰《元和新礼》,由是知名,特授太常博士。

宪宗晏驾,未定谥。淮南节度使李夷简以宪宗功高列圣,宜特称祖,穆宗下礼官议。彦威奏曰:“据礼经,三代之制,始封之君,谓之太祖。太祖之外,又祖有功而宗有德,故夏后氏祖颛顼而宗禹,殷人祖契而宗汤,周人郊祀后稷,祖文王而宗武王。自东汉魏晋,渐违经意,沿革不一。子孙以推美为先,自始祖已下并有建祖之制。盖非典训,不可法也。国朝祖宗制度,本于《周礼》,以景皇帝为太祖,又祖神尧而宗太宗。自高宗已降,但称宗。谓之尊名,可为成法。不然,则太宗造有区夏,理致升平;玄宗扫清内难,翊戴圣父;肃宗龙飞灵武,收复两都,此者应天顺人,拨乱返正,至于庙号,亦但称宗。谨按经义,祖者始也,宗者尊也,故《传》曰:‘始封必为祖。’《书》曰:‘德高可宗,故号高宗。’今宜本三代之定制,去魏、晋之乱法,守贞观、开元之宪章,而拟议大名,垂以为训。大行庙号,宜称宗。”制从之。

故事,祔庙之礼,先告于太极殿,然后奉神主赴太庙。祔礼毕,不再告于太极殿。时宪宗祔庙礼毕,执政详旧典,令有司再告祔享礼毕于太极殿。彦威执议以为不可,执政怒。会宗正寺进祝版,误以宪宗为睿宗。执政衔其强,奏祝版参差,博士之罪,彦威坐削一阶,夺两季俸。彦威殊不低回,每议礼事,守正不阿附,君子称之。累转司封员外郎中。弘文馆旧不置学士,文宗特置一员以待彦威。

寻使魏博宣慰,特赐金紫。五年,迁谏议大夫。朝廷自诛李师道,收复淄青十二州,未定户籍。乃命彦威充十二州勘定两税使。朝法振举,人不以为烦。以本官兼史馆修撰。

彦威通悉典故,宿儒硕学皆让之。时以仆射上事仪注,前后不定,中丞李汉奏定,朝议未以为允。中书门下奏请依元和七年已前仪注,左右仆射上日,请受诸司四品六品丞郎已下拜。彦威奏论曰:“臣谨按《开元礼》:凡受册官,并与卑官答拜。国朝官品,令三师三公正一品,尚书令正二品,并是册拜授官。上之日,亦无受朝官再拜之文。仆射班次三公,又是尚书令副贰之职,虽端揆之重,有异百寮,然与群官比肩事主。《礼》曰‘非其臣即答拜之’。又曰‘大夫之臣不稽首’。非尊家臣,以避君也。即仆射上日受常参官拜,事颇非仪。况元和七年已经奏议,酌为定制,编在国章。近年上仪,又有受拜之礼,礼文乍变,物论未安,请依元和七年敕为定。”时李程为左仆射,宰执难于改革,虽不从其议,论者称之。

兴平县人上官兴,因醉杀人亡窜,吏执其父下狱,兴自首请罪,以出其父。

京兆尹杜悰、御史中丞宇文鼎,以其首罪免父,有光孝义,请减死配流。彦威与谏官上言曰:“杀人者死,百王共守。若许杀人不死,是教杀人。兴虽免父,不合减死。”诏竟许决流。彦威诣中书投宰相面论,语讦气盛。执政怒,左授河南少尹。未几,改司农卿。李宗闵重之。既秉政,授青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平卢军节度、淄青等观察使。开成元年,召拜户部侍郎,寻判度支。

彦威儒学虽优,亦勤吏事,然货泉之柄,素非所长,性既刚讦,自恃有余。

尝紫宸廷奏曰:“臣自计司按见管钱谷文簿,皆量入以为出,使经费必足,无所刻削。且百口之家,犹有岁蓄,而军用钱物,一切通用,悉随色额占定,终岁支给,无毫厘之差。倘臣一旦愚迷,欲自欺窃,亦不可得也。”名曰《度支占额图》。

既而又进《供军图》曰:“起至德、乾元之际,迄于永贞、元和之初,天下有观察者十,节度二十有九,防御者四,经略者三。掎角之师,犬牙相制,大都通邑,无不有兵,都计中外各额,至八十余万。长庆户口凡三百三十五万,而兵额约九十九万,通计三户资一兵。今计天下租赋,一岁所入,总不过三千五百余万,而上供之数三之一焉。三万之中,二给衣赐。自留州留使兵士衣赐之外,其余四十万众,仰给度支。伏以时逢理安,运属神圣,然而兵不可弭,食哉惟时。忧勤之端,兵食是切。臣谬司邦计,虔奉睿图,辄纂事功,庶裨圣览。”又纂集国初已来至贞元帝代功臣,如《左氏传》体叙事,号曰《唐典》,进之。

彦威既掌利权,心希大用。时内官仇士良、鱼弘志禁中用事。先是左右神策军多以所赐衣物于度支中估,判使多曲从,厚给其价。开成初,有诏禁止,然趋利者犹希意从其请托。至是,彦威大结私恩,凡内官请托,无不如意,物议鄙其躁妄。复修王播旧事,贡奉羡余,殆无虚日。会边军上诉衣赐不时,兼之朽故。

宰臣恶其所为,令摄度支人吏付台推讯。彦威略不介怀,入司视事。及人吏受罚,左授卫尉卿,停务,方还私第。

三年七月,检校礼部尚书,代殷侑为许州刺史,充忠武军节度、陈许溵观察等使。会昌中,入为兵部侍郎,历方镇,检校兵部尚书。卒,赠仆射,谥曰靖。

史臣曰:世以治军戎,决权变,非儒者之事。而王翃、郗士美释衤逢掖之儒衣,奋将军之旗鼓,俾士赴汤火,威振藩篱,何其壮也!所谓非秦无人,吾谋适不用也。二子遭遇英主,伸其效用,宜哉!李建侯不屈于贼庭,马会元见伸于贝锦,临危挺操,所谓贞臣,将相之荣,固其宜矣。辛潞州之特达,韦仆射之峻整,王尚书之果敢,皆一时之伟器也。若以道自牧,求福不回,即能臣也。而彦威欲为巧宦,不亦疏乎?

赞曰:见危致命,临难不恐。士美、建侯,仁者之勇。弘景陆离,驳正黄扉。

贪名丧道,狂哉彦威。

旧唐书

○武元衡(从父弟儒衡) 郑余庆(子瀚瀚子允谟茂休处诲从谠) 韦贯之 (兄绶弟纁子澳)

武元衡,字伯苍,河南缑氏人。曾祖载德,天后从父弟,官至湖州刺史。祖平一,善属文,终考功员外郎、修文馆学士,事在《逸人传》。父就,殿中侍御史,以元衡贵,追赠吏部侍郎。元衡进士登第,累辟使府,至监察御史。后为华原县令。时畿辅有镇军督将恃恩矜功者,多挠吏民。元衡苦之,乃称病去官。放情事外,沉浮宴咏者久之。德宗知其才,召授比部员外郎。一岁,迁左司郎中。

时以详整称重。

贞元二十年,迁御史中丞。尝因延英对罢,德宗目送之,指示左右曰:“元衡真宰相器也。”

顺宗即位,以病不亲政事。王叔文等使其党以权利诱元衡,元衡拒之。时奉德宗山陵,元衡为仪仗使。监察御史刘禹锡,叔文之党也,求充仪仗判官。元衡不与,其党滋不悦。数日,罢元衡为右庶子。宪宗即位,始册为皇太子,元衡赞引,因识之。及登极,复拜御史中丞。持平无私,纲条悉举,人甚称重。寻迁户部侍郎。元和二年正月,拜门下侍郎、平章事,赐金紫,兼判户部事。上为太子时,知其进退守正,及是用为宰相,甚礼信之。

初,浙西节度李锜请入觐,乃拜为右仆射,令入朝。既而又称疾,请至岁暮。

上问宰臣,郑絪请如锜奏。元衡曰:“不可。且锜自请入朝,诏既许之,即又称疾,是可否在锜。今陛下新临大宝,天下属耳目,若使奸臣得遂其私,则威令从兹去矣。”上以为然,遽追之。锜果计穷而反。

先是,高崇文平蜀,因授以节度使。崇文理军有法,而不知州县之政。上难其代者,乃以元衡代崇文,拜检校吏部尚书,兼门下侍郎、平章事,充剑南西川节度使。将行,上御安福门以临慰之。高崇文既发成都,尽载其军资、金帛、帟幕、伎乐、工巧以行。元衡至,则庶事节约,务以便人。比三年,公私稍济。抚蛮夷,约束明具,不辄生事。重慎端谨,虽淡于接物,而开府极一时之选。八年,征还。至骆谷,重拜门下侍郎、平章事。

时李吉甫、李绛情不相叶,各以事理曲直于上前。元衡居中,无所违附,上称为长者。及吉甫卒,上方讨淮、蔡,悉以机务委之。时王承宗遣使奏事,请赦吴元济。请事于宰相,辞礼悖慢,元衡叱之。承宗因飞章诋元衡,咎怨颇结。元衡宅在静安里,十年六月三日,将朝,出里东门,有暗中叱使灭烛者,导骑诃之,贼射之,中肩。又有匿树阴突出者,以棓击元衡左股。其徒驭已为贼所格奔逸,贼乃持元衡马,东南行十余步害之,批其颅骨怀去。及众呼偕至,持火照之,见元衡已踣于血中,即元衡宅东北隅墙之外。时夜漏未尽,陌上多朝骑及行人,铺卒连呼十余里,皆云贼杀宰相,声达朝堂,百官恟々,未知死者谁也。须臾,元衡马走至,遇人始辨之。既明,仗至紫宸门,有司以元衡遇害闻。上震惊,却朝而坐延英,召见宰相。惋恸者久之,为之再不食。册赠司徒,赠赙布帛五百匹、粟四百硕,辍朝五日,谥曰忠愍。

元衡工五言诗,好事者传之,往往被于管弦。

初,八年,元衡自蜀再辅政,时太白犯上相,历执法。占者言:“今之三相皆不利,始轻末重。”月余,李绛以足疾免。明年十月,李吉甫以暴疾卒。至是,元衡为盗所害,年五十八。始元衡与吉甫齐年,又同日为宰相。及出镇,分领扬、益。及吉甫再入,元衡亦还。吉甫先一年以元衡生月卒,元衡后一年以吉甫生月卒。吉凶之数,若符会焉。先是,长安谣曰“打麦麦打三三三”,既而旋其袖曰“舞了也”。解者谓:“打麦”者,打麦时也;“麦打”者,盖谓暗中突击也;

“三三三”,谓六月三日也;“舞了也”,谓元衡之卒也。自是京师大恐,城门加卫兵,察其出入,物色伺之。其伟状异制、燕赵之音者,多执讯之。元衡从父弟儒衡。

儒衡,字庭硕。才度俊伟,气直貌庄,言不妄发,与人交友,终始不渝。相国郑余庆不事华洁,后进趋其门者多垢衣败服,以望其知。而儒衡谒见,未尝辄易所好,但与之正言直论,余庆因亦重之。宪宗以元衡横死王事,尝嗟惜之,故待儒衡甚厚。累迁户部郎中。十二年,权知谏议大夫事,寻兼知制诰。皇甫镈以宰相领度支,剥下以媚上,无敢言其罪者。儒衡上疏论列,镈密诉其事,帝曰:

“勿以儒衡上疏,卿将报怨耶!”镈不复敢言。

儒衡气岸高雅,论事有风彩,群邪恶之。尤为宰相令狐楚所忌。元和末年,垂将大用,楚畏其明俊,欲以计沮之,以离其宠。有狄兼谟者,梁公仁杰之后,时为襄阳从事。楚乃自草制词,召狄兼谟为拾遗,曰:“朕听政余暇,躬览国书,知奸臣擅权之由,见母后窃位之事。我国家神器大宝,将遂传于他人。洪惟昊穹,降鉴储祉,诞生仁杰,保佑中宗,使绝维更张,明辟乃复。宜福胄胤,与国无穷。”

及兼谟制出,儒衡泣诉于御前,言其祖平一在天后朝辞荣终老,当时不以为累。

宪宗再三抚慰之。自是薄楚之为人。然儒衡守道不回,嫉恶太甚,终不至大任。

寻正拜中书舍人。时元稹依倚内官,得知制诰,儒衡深鄙之。会食瓜阁下,蝇集于上,儒衡以扇挥之曰:“适从何处来,而遽集于此?”同僚失色,儒衡意气自若。迁礼部侍郎。长庆四年卒,年五十六。

郑余庆,字居业,荥阳人。祖长裕,官至国子司业,终颍川太守。长裕弟少微,为中书舍人、刑部侍郎。兄弟有名于当时。父慈,与元德秀友善,官至太子舍人。

余庆少勤学,善属文。大历中举进士。建中末,山南节度使严震辟为从事,累官殿中侍御史,丁父忧罢。贞元初入朝,历左司、兵部员外郎,库部郎中。八年,选为翰林学士。

十三年六月,迁工部侍郎,知吏部选事。时有玄法寺僧法凑为寺众所,万年县尉卢伯达断还俗,后又复为僧,伯达上表论之。诏中丞宇文邈、刑部侍郎张彧、大理卿郑云逵等三司,与功德使判官诸葛述同按鞫。时议述胥吏,不合与宪臣等同入省按事。余庆上疏论列,当时翕然称重。

十四年,拜中书侍郎、平章事。余庆通究《六经》深旨,奏对之际,多以古义傅之。与度支使于素善,每奏事余庆皆议可之。未几,以罪贬。

时又岁旱人饥,德宗与宰臣议,将赈给禁卫六军。事未行,为中书吏所泄,余庆贬郴州司马,凡六载。顺宗登极,征拜尚书左丞。

宪宗嗣位之月,又擢守本官、平章事。未几,属夏州将杨惠琳阻命,宰臣等论奏,多议兵事。余庆复以古义上言,夏州军士皆仰给县官,又有“介马万蹄”

之语。时议以余庆虽好古博雅而未适时。有主书滑涣,久司中书簿籍,与内官典枢密刘光琦情通。宰相议事,与光琦异同者,令涣达意,未尝不遂所欲。宰相杜佑、郑絪皆姑息之。议者云佑私呼为滑八,四方书币赀货,充集其门,弟泳官至刺史。及余庆再入中书,与同僚集议。涣指陈是非,余庆怒其僣,叱之。寻而余庆罢相,为太子宾客。其年八月,涣赃污发,赐死。上浸闻余庆叱涣事,甚重之,乃改为国子祭酒,寻拜河南尹。三年,检校兵部尚书,兼东都留守。六年四月,正拜兵部尚书。

余庆再为相,罢免皆非大过,尤以清俭为时所称。洎中外践更,郁为耆德,朝廷得失,言成准的。时京兆尹元义方、户部侍郎判度支卢坦,皆以勋官前任至三品,据令合立门戟,各请戟立于其第。时义方以加上柱国、坦以前任宣州观察使请戟。近代立戟者,率有银青阶,而义方只据勋官,有司不详覆而给之,议者非之,台司将劾而未果。会余庆自东都来,发论大以为不可。由是,台司移牒诘礼部,左司郎中陆则、礼部员外崔备皆罚俸,夺元、卢之门戟。

余庆受诏撰《惠昭太子哀册》,其辞甚工。有医工崔环,自淮南小将为黄州司马。敕至南省,余庆执之封还,以为诸道散将无故授正员五品官,是开侥幸之路,且无阙可供。言或过理,由是稍忤时权,改太子少傅,兼判太常卿事。初德宗自山南还宫,关辅有怀光、吐蕃之虞,都下惊忧,遂诏太常集乐去大鼓。至是,余庆始奏复用大鼓。

九年,拜检校右仆射,兼兴元尹,充山南西道节度观察使,三岁受代。

十二年,除太子少师。寻以年及悬车,请致仕,诏不许。时累有恩赦叙阶,及天子亲谒郊庙,行事官等皆得以恩授三品五品,不复计考,其使府宾吏,又以军功借赐命服而后入拜者十八九。由是,在朝衣绿者甚少,郎官谏官有被紫垂金者。又丞郎中谢洎郎官出使,多赐章服,以示加恩。于是宠章尤滥,当时不以服章为贵,遂诏余庆详格令,立制条,奏以闻。

十三年,拜尚书左仆射。自兵兴以来,处左右端揆之位者多非其人,及余庆以名臣居之,人情美洽。宪宗以余庆谙练典章,朝廷礼乐制度有乖故事,专委余庆参酌施行,遂用为详定使。余庆复奏刑部侍郎韩愈、礼部侍郎李程为副使,左司郎中崔郾、吏部郎中陈珮、刑部员外郎杨嗣复、礼部员外郎庾敬休,并充详定判官。朝廷仪制、吉凶五礼,咸有损益焉。改凤翔尹、凤翔陇节度使。

十四年,兼太子少师、检校司空,封荥阳郡公,兼判国子祭酒事。以太学荒毁日久,生徒不振,奏率文官俸给修两京国子监。

及穆宗登极,以师傅之旧,进位检校司徒,优礼甚至。元和十五年十一月卒,诏曰:“故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徒、兼太子少师、上柱国、荥阳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郑余庆,始以衣冠礼乐,行于山东,余力文章,遂成志学。出入清近,盈五十年。再秉台衡,屡分戎律。凡所要职,无不践更。贵而能贫,卑以自牧。

謇谔闻于台阁,柔睦化于闺门。受命有考父之恭,待士比公孙之广。焚书逸礼,尽可口传;古史旧章,如因心匠。朕方咨禀,庶罔昏逾。神将祝予,痛悼何及!

乞言既阻,赗礼宜优,可赠太保。”时年七十五,谥曰贞。

余庆砥名砺行,不失儒者之道;清俭率素,终始不渝。四朝居将相之任,出入垂五十年,禄赐所得,分给亲党,其家颇类寒素。自至德已来,方镇除授,必遣中使领旌节就第宣赐,皆厚以金帛遣之。求媚者唯恐其数不广,故王人一来,有获钱数百万者。余庆每受方任,天子必诫其使曰:“余庆家贫,不得妄有求取。”

专欲振起儒教,后生谒见者,率以经学讽之。而周其所急,理家理身,极其俭薄。

及修官政,则喜开广。镇岐下一岁,戎事可观。又创立儒宫以来,学者虽行己可学,而往往近于沽激,故当时议者不全德许之。上以家素清贫,不办丧事,宜令所司特给一月俸料,以充赙赠,用示哀荣。有文集、表疏、碑志、诗赋共五十卷行于世。

兄承庆,官不显。弟膺甫,官至主客员外郎中、楚怀郑三州刺史。次弟具瞻、羽客、时然,皆官至县令宾佐。余庆子瀚。

翰本名涵,以文宗藩邸时名同,改名瀚。贞元十年举进士。以父谪官,累年不任。自秘书省校书郎迁洛阳尉,充集贤院修撰。改长安尉、集贤校理。转太常寺主簿,职仍故。迁太常博士,改右补阙。献疏切直,人为危之。及余庆入朝,宪宗谓余庆曰:“卿之令子,朕之直臣,可更相贺。”遂迁起居舍人,改考功员外郎。刺史有驱迫人吏上言政绩,请刊石纪政者,瀚探得其情,条责廉使,巧迹遂露,人服其敏识。时余庆为仆射,请改省郎。乃换国子博士、史馆修撰。丁母忧,除丧,拜考功郎中。复丁内艰,终制,退居汜上。长庆中,征为司封郎中、史馆修撰,累迁中书舍人。

文宗登极,擢为翰林侍讲学士。上命撰《经史要录》二十卷。书成,上喜其精博,因摘所上书语类。上亲自发问,瀚应对无滞,锡以金紫。太和二年,迁礼部侍郎。典贡举二年,选拔造秀,时号得人。转兵部侍郎,改吏部,出为河南尹,皆著能名。入为左丞,旋拜刑部尚书,兼判左丞事。出为山南西道节度观察使,检校户部尚书、兴元尹、兼御史大夫。余庆之镇兴元,创立儒宫,开设学馆,至瀚之来,复继前美。开成四年闰正月,以户部尚书征。诏下之日,卒于兴元,年六十四,赠右仆射,谥曰宣。有文集、制诰共三十卷,行于世。浣四子:允谟、茂谌、处诲、从谠。

允谟,以荫累官台省,历蜀、彭、濠、晋四州刺史,位终太子右庶子。

茂谌,避国讳改茂休,开成二年登进士第,四迁太常博士、兵部员外郎、吏部郎中、绛州刺史,位终秘书监。

处诲,字延美,于昆仲间文章拔秀,早为士友所推。太和八年登进士第。释褐秘府,转监察、拾遗、尚书郎、给事中。累迁工部、刑部侍郎,出为越州刺史、浙东观察使、检校刑部尚书、汴州刺史、宣武军节度观察等使,卒于汴。处诲族父朗。初朗为定州节度使时,处诲为工部侍郎,因早朝假寐于待漏院,忽梦己为浙东观察使,经过汴州,而朗为汴帅,留连饮饯,仰视屋栋,饰以黄土,宾从皆所识。明年,朗果自定州镇宣武,辟韦重掌书记。重将行,处诲告以所梦。明年,处诲转刑部侍郎。其年秋,授浙东观察使。行及潼关,朗遣从事迎劳,仍致手书,令先疏所梦。比至汴,宴于清暑亭,宾佐悉符梦中。朗仰视屋栋曰:“此亦黄土也。”四座感叹移时。后五年,朗卒,处诲继为汴州节度使,乃赋诗一章,刻于厅事,以尽思朗之悲。处诲方雅好古,且勤于著述,撰集至多。为校书郎时,撰次《明皇杂录》三篇,行于世。

从谠,字正求,会昌二年登进士第,释褐秘书省校书郎,历拾遗、补阙、尚书郎、知制诰。故相令狐、魏扶,皆父贡举门生,为之延誉,寻迁中书舍人。

咸通三年,知贡举,拜礼部侍郎,转刑部,改吏部侍郎。典选平允,时无屈人。

垂将作辅,以权臣请托不行,改检校刑部尚书、太原尹、北都留守、河东节度观察等使。逾年,乞还,不允,改检校兵部尚书、汴州刺史、宣武军节度观察等使。

期年报政,美声流闻。当途者惧其大用,改广州刺史、岭南节度使。

五管为南诏蛮所扰,天下征兵,时有庞勋之乱,不暇边事。从谠在镇,北兵寡弱,夷獠棼然,乃择其土豪,授之右职,御侮扞城,皆得其效。虽郡邑屡陷,而交、广晏然。俄而懿宗厌代,从谠以久在番禺,不乐风土,思归恋阙,形于赋咏,累上章求为分司散秩。僖宗征还,用为刑部尚书。寻以本官同平章事。

乾符中,盗起河南,天下**。阴山府沙陀都督李国昌部族方强,虎视北边。

属灵州防御使段文楚军储不继,郡兵乏食,乃密引沙陀部攻城,杀文楚,遂据振武军云、朔等州。又令其子克章、克用大合诸部,南侵忻、代。前帅窦瀚、李侃、李蔚相继以重臣镇并部,皆不能遏。俄而康传圭为三军所杀,军士益骄,矜功责赏,劝为噪聚。加以河南、河北七道兵帅,云合都下,人不聊生,沙陀连陷城邑,朝廷难于择帅。僖宗欲以宰臣临制之,诏曰:“开府仪同三司、门下侍郎、兼兵部尚书、充太清宫使、弘文馆大学士、延资库使、上柱国、荥阳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郑从谠:自处钧衡,屡来麟凤,才高应变,动必研机。朕以北门兴王故地,以尔尝施惠化,尚有去思。方当用武之时,暂辍调元之职,伫歼凶丑,副我忧勤。

可检校司空、司平章事、太原尹、北都留守、河东节度,兼行营招讨等使。”制下,许自择参佐。乃奏长安令王调为副使,兵部员外郎、史馆修撰刘崇龟为节度判官,前司勋员外郎、史馆修撰赵崇为观察判官,前进士刘崇鲁充推官,前左拾遗李渥充掌书记,前长安尉崔泽充支使。开幕之盛,冠于一时。时中朝瞻望者,目太原为“小朝廷”,言名人之多也。时新承军乱之后,杀掠攻剽,无日无之。

从谠貌温而气劲,沉机善断,奸无遁情。凡凶谋盗发,无不落其彀中,以是群豪惕息。旧府城都虞候张彦球者,前帅令率兵三千逐沙陀于百井,中路而还,纵兵破钥,杀故帅康传圭。及从谠至,搜索其魁诛之。知彦球意善,有方略,召之开喻,坦然无疑,悉以兵柄委之。

广明初,李钧、李涿继率本道之师出雁门,为沙陀所败。十二月,黄巢犯长安,僖宗出幸。传诏谓从谠曰:“卿志安封域,权总戎麾,夷夏具瞻,社稷全赖。

今月五日,草贼黄巢奔冲;十六日,驻跸梁、汉。上惭九庙,下愧万方。藩阃乍闻,痛愤应切。专差供奉官刘全及往彼慰喻。卿宜差点本道兵士,酌量多少,付北面副招讨使诸葛爽,俾令入援。”从谠承诏雪涕,团结戎伍,遣牙将论安、后院军使朱玫率步骑五千,从诸葛爽入关赴难。时中和元年五月也。

论安军次离石。是月,沙陀李克用军奄至,营于汾东,称奉诏赴难入关。从谠具廪饩犒劳,信宿不发。克用傅城而呼曰:“本军将南下,欲与相公面言。”

从谠登城谓之曰:“仆射父子,咸通以来,旧激忠义,血战为国,天下之人受赐。

老夫历事累朝,位忝将相,今日群盗扰攘,舆驾奔播,**覆神州,不能荷戈讨贼,以酬圣奖,老夫之罪也。然多难图勋,是仆射立功立事之时也。所恨受命守藩,不敢辱命,无以仰陪戎棨。若仆射终以君亲为念,破贼之后,车驾还宫,却得待罪阙庭,是所愿也。唯仆射自爱。”克用拜谢而去。然杂虏不戢,肆掠近甸。从谠遣大将王蟾、薛威出师追击之。翌日,契苾部救兵至,沙陀大败而还。

初,论安率师入关,至阴地,以数百卒擅归,从谠集诸部校斩之于鞠场,并以兵众付朱玫赴难。时郑畋亦以宰相镇凤翔,与从谠宗人,同年登进士。畋亦举兵岐下,以遏贼巢。广明首唱仗义,断贼首尾,逆徒名为“二郑”。国威复振,二儒帅之功也。

二年十一月,代北监军使陈景思奉诏赦沙陀部,许讨贼自赎。由是沙陀五部数万人南下,不敢蹈境。乃自岚、石沿河而南,唯李克用以数百骑临城叙别。从谠遗之名马、器币而诀。三年,克用破贼立功,授河东节度代从谠。还至榆次,遣使致礼,谓从谠曰:“予家尊在雁门,且还觐省。相公徐治行装,勿遽首途。”

从谠承诏,即日牒监军使周从寓请知兵马留后事。书记刘崇鲁知观察留后事,戒之曰:“俟面李公,按籍而还。”

五月十五日,从谠离太原。时京城虽复,车驾未还,道途多寇。行次绛州,唐彦谦为刺史,留驻数月。冬,诏使追赴行在,复辅政,历司空、司徒,正拜侍中。光启末,固辞机务,以疾还第。卒。有司谥曰文忠。

从谠知人善任,性不骄矜,故所至有声绩。在太原时,大将张彦球强杰难制,前后帅守以疑间贻衅,故军旅不宁。及从谠抚封四年,知其才用可委,开怀任遇,得其死力。故抗虏全城,多彦球之效也。累奏为行军司马。及再秉政,用为金吾将军,累郡刺史。在绛州时,彦谦判官陆扆嗜学有才思,寓于郡斋,日与之谈宴,无间先后。乃称之于朝,位至清显。在汴时,以兄处诲尝为镇帅,殁于是郡,讫一政受代,不于公署举乐,其友悌知礼,操履如此。国之名臣,文忠有焉。

韦贯之,本名纯,以宪宗庙讳,遂以字称。八代祖敻,仕周,号逍遥公。父肇,官至吏部侍郎,有重名于时。贯之即其第二子。少举进士。贞元初,登贤良科,授校书郎。秩满,从调判入等,再转长安县丞。

德宗末年,京兆尹李实权移宰相,言其可否,必数日而诏行。人有以贯之名荐于实者,答曰:“是其人居与吾同里,亟闻其贤,但吾得识其面而进于上。”

举笏示说者曰:“实已记其名氏矣。”说者喜,骤以其语告于贯之,且曰:“子今日诣实而明日受贺矣。”贯之唯唯,数岁终不往,然是后竟不迁。

永贞中,始除监察御史。上书举季弟纁自代,时议不以为私。转右补阙,而纁代为监察。元和元年,杜从郁为左补阙,贯之与崔群奏论,寻降为左拾遗。又论遗、补虽品不同,皆是谏官。父为宰相,子为谏官,若政有得失,不可使子论父。改为秘书丞。

后与中书舍人张弘靖考制策,第其名者十八人,其后多以文称。转礼部员外郎。新罗人金忠义以机巧进,至少府监,荫其子为两馆生。贯之持其籍不与,曰:

“工商之子,不当仕。”忠义以艺通权幸,为请者非一,贯之持之愈坚。既而疏陈忠义不宜污朝籍,词理恳切,竟罢去之。改吏部员外郎。三年,复策贤良之士,又命贯之与户部侍郎杨于陵、左司郎中郑敬、都官郎中李益同为考策官。贯之奏居上第者三人,言实指切时病,不顾忌讳,虽同考策者皆难其词直,贯之独署其奏。遂出为果州刺史,道中黜巴州刺史。俄征为都官郎中、知制诰。逾年,拜中书舍人,改礼部侍郎。凡二年,所选士大抵抑浮华,先行实,由是趋竞者稍息。

转尚书右丞,中谢日,面赐金紫。

明年,以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淮西之役,镇州盗窃发辇下,杀宰相武元衡,伤御史中丞裴度。及度为相,二寇并征,议者以物力不可。贯之请释镇以养威,攻蔡以专力。上方急于太平,未可其奏。贯之进言:“陛下岂不知建中之事乎?天下之兵,始于蔡急魏应,齐赵同恶。德宗率天下兵,命李抱真、马燧急攻之,物力用屈,于是朱泚乘之为乱,朱滔随而向阙,致使梁、汉为府,奉天有行,皆陛下所闻见。非他,不能忍待次第,速于扑灭故也。陛下独不能宽岁月,俟拔蔡而图镇邪?”上深然之,而业已下伐镇诏。后灭蔡而镇自服,如其策焉。

初,王师征蔡,以汴帅韩弘为都统,又命汝帅乌重胤、许帅李光颜合兵而进。

贯之以为诸将四面讨贼,各税进取,今若置统督,复令二帅连营,则持重养威,未可以岁月下也。贯之议不从,四年而始克蔡。寻迁中书侍郎。同列以张仲素、段文昌进名为学士,贯之阻之,以行止未正,不宜在内庭。

贯之为相,严身律下,以清流品为先,故门无杂宾。有张宿者,有口辩,得幸于宪宗,擢为左补阙。将使淄青,宰臣裴度欲为请章服。贯之曰:“此人得幸,何要假其恩宠耶?”其事遂寝。宿深衔之,卒为所构,诬以朋党,罢为吏部侍郎。

不涉旬,出为湖南观察使。弟虢州刺史纁,亦贬远郡。时两河留兵,国用不足,命盐铁副使程异使诸道督课财赋。异所至方镇,皆讽令捃拾进献。贯之谓两税外,不忍横赋加人,所献未满异意,遂率属内六州留钱以继献。由是罢为太子詹事,分司东都。

上即位,擢为河南尹,征拜工部尚书。未行,长庆元年卒于东都,年六十二,诏赠尚书右仆射。

贯之自布衣至贵位,居室无改易。历重位二十年,苞苴宝玉,不敢到门。性沉厚寡言,与人交,终岁无款曲,未曾伪词以悦人。身殁之后,家无羡财。有文集三十卷。

伯兄绶,德宗朝为翰林学士。贞元之政,多参决于内署。绶所议论,常合中道,然畏慎致伤,晚得心疾,故不极其用。

纁有精识奥学,为士林所器。闺门之内,名教相乐。故韦氏兄弟令称,推于一时。纁累官至太常少卿。

贯之子澳、潾。

澳,字子斐,太和六年擢进士第,又以弘词登科。性贞退寡欲,登第后十年不仕。伯兄温,与御史中丞高元裕友善。温请用澳为御史,谓澳曰:“高二十九持宪纲,欲与汝相面,汝必得御史。”澳不答。温曰:“高君端士,汝不可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