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元元年,以宰相刘从一有疾,诏征延赏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与凤翔节度使李晟不协,晟表论延赏过恶,德宗重违晟意,延赏至兴元,改授左仆射。初,大历末,吐蕃寇剑南,李晟领神策军戍之,及旋师,以成都官妓高氏归。延赏闻而大怒,即使将吏令追还焉。晟颇衔之,形于词色。三年正月,晟入朝,诏晟与延赏释憾,德宗注意于延赏,将用之。会浙西观察使韩滉来朝,尝有德于晟,因会宴说晟使释憾,遂同饮极欢,且请晟表荐为相,晟然之,于是复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及延赏当国用事,晟请一子聘其女,固情好焉,延赏拒而不许。晟谓人曰:“武人性快,若释旧恶于杯酒之间,终欢可解。文士难犯,虽修睦于外,而蓄怒于内,今不许婚,衅未忘也,得无惧焉!”无几,延赏果谋罢晟兵权。初,吐蕃尚结赞兴兵入陇州,抵凤翔,无所虏掠,且曰:“召我来,何不持牛酒劳军?”徐乃引去,持是以间晟。晟令牙将王佖选锐兵三千设伏汧阳,大败吐蕃,结赞仅免,自是数遣使乞和。晟朝于京师,奏曰:“戎狄无信,不可许。”宰相韩滉又扶晟议,请调军食以继之,上意将帅生事邀功。会滉卒,延赏揣上意,遂行其志,奏令给事中郑云逵代之。上不许,且曰:“晟有社稷之功,令自举代己者。”于是始用邢君牙焉。拜晟太尉、兼中书令,奉朝请而已。是年五月,吐蕃果背约以劫浑瑊。及册晟太尉,故事,临轩册拜三公,中书令读册,侍中奉礼,如阙,即以宰相摄之。延赏欲轻其礼,始令兵部尚书崔汉衡摄中书令读册,时议非之。

延赏奏议请省官员,曰:“为政之本,必先命官。旧制官员繁而且费,州县残破,职此之由。臣在荆南、剑南,所管州县阙官员者,少不下十数年,吏部未尝补授,但令一官假摄,公事亦理。以此言之,员可减无疑也。请减官员,收其禄俸,资幕职战士,俾刘玄佐复河湟,军用不乏矣。”上然之。初,韩滉入朝,至汴州,厚结刘玄佐,将荐其可委边任,玄佐亦欲自效,初禀命,及滉卒,玄佐以疾辞,上遣中官劳问,卧以受命。延赏知不可用,奏用李抱真,抱真亦辞不行。

时抱真判官陈昙奏事京师,延赏俾昙劝抱真,竟拒绝之。盖以延赏挟怨罢李晟兵柄,由是武臣不附。自建议减员之后,物议不平。延赏惧,量留其官,下诏曰:

“诸州府停减及所留官,并合厘务。其中有先考满及充职掌,遇停减或恐公务有阙,宜委长吏于合停官中取考浅人清白干举者,留填阙官,差摄讫闻奏。但取才堪,不限资序。如当州官少,任以邻州官充。其州县诸色部送,准旧例以当州官及本土寄客有资产干了者差遣。”及减员人众,道路怨叹,日闻于上。侍中马燧奏减员太甚,恐不可行;太子少保韦伦及常参官等各抗疏以减员招怨,并请复之;浙西观察使白志贞亦以疏论。时廷赏疾甚,在私第;李泌初为相,采于群情,由是官员悉复。

贞元三年七月薨,年六十一,废朝三日,赠太保,赙礼加等,谥曰成肃。

子弘靖,字元理,雅厚信直。少以门荫授河南府参军,调补蓝田尉。东都留守杜亚辟为从事,奏改监察御史里行,转殿中侍御史、内供奉。留守将令狐运逐贼出郊,其日有劫转运绢于道者,亚以运豪家子,意其为之,乃令判官穆员及弘靖同鞫其事。员与弘靖皆以运职在牙门,必不为盗,坚请不按。亚不听,遂以狱闻,仍斥员及弘靖出幕府,有诏令三司使杂治之,后果于河南界得贼。无何,德阳公主下嫁,治第将侵弘靖家庙。弘靖拜表陈情,具述祖考之德,德宗慰抚之,不令毁庙。又献赋美二京之制,德宗嘉其文,擢授监察御史。转殿中侍御史、礼部员外郎;迁兵部郎中、知制诰、中书舍人、知东都选事;拜工部侍郎,转户部侍郎、陕州观察、河中节度使;拜刑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吴少阳死,其子元济擅主留务,宪宗怒,欲下诏诛之。弘靖请先命吊赠使,待其不恭,然后加兵,宪宗从其议。寻加中书侍郎平章事。盗杀宰相武光衡,京师索贼未得。时王承宗邸中有镇卒张晏辈数人,行止无状,人多意之,诏录付御史陈中师按之,皆附致其罪,如京中所说。弘靖疑其不直,骤于上前言之,宪宗不听,竟杀张晏辈。及田弘正入郓,按簿书,亦有杀元衡者,但事暖味,互有所说,卒未得其实。又杀张晏后,宪宗欲遂伐承宗。弘靖以为戎事并兴,鲜有济者,不若亻并攻元济,待淮西平,然后悉师河朔。宪宗业已北讨,不为之止,然亦重违其言。弘靖知终不听用,遂自陈乞罢政事。俄检校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充太原节度使。行未及镇,果下诏诛承宗。弘靖以骤谏不行,宜用自效,大阅军实,请躬讨承宗。诏许出军,不许自往。俄而魏博、泽潞悉为承宗所败,有诏赏其前言。弘靖即间道发使恳喻承宗,承宗因亦款附。旋征拜吏部尚书,迁检校右仆射、宣武军节度使,时韩弘入觐之后也。弘靖用政宽缓,代弘之理。俄以刘总累求归阙,且请弘靖代己,制加检校司空平章事,充幽州、卢龙等军节度使。

弘靖之入幽州也,蓟人无老幼男女,皆夹道而观焉。河朔军帅冒寒暑,多与士卒同,无张盖安舆之别。弘靖久富贵,又不知风土,入燕之时,肩舆于三军之中,蓟人颇骇之。弘靖以禄山、思明之乱,始自幽州,欲于事初尽革其俗,乃发禄山墓,毁其棺柩,人尤失望。从事有韦雍、张宗厚数辈,复轻肆嗜酒,常夜饮醉归,烛火满街,前后呵叱,蓟人所不习之事。又雍等诟责吏卒,多以反虏名之,谓军士曰:“今天下无事,汝辈挽得两石力弓,不如识一丁字。”军中以意气自负,深恨之。刘总归朝,以钱一百万贯赐军士,弘靖留二十万贯充军府杂用。蓟人不胜其愤,遂相率以叛,囚弘靖于蓟门馆,执韦雍、张宗厚辈数人,皆杀之。

续有张彻者,自远使回,军人以其无过,不欲加害,将引置馆中。彻不知其心,遂索弘靖所在,大骂军人,亦为乱兵所杀。明日,吏卒稍稍自悔,悉诣馆,请弘靖为帅,愿改心事之。凡三请,弘靖卒不对。军人乃相谓曰:“相公无言,是不赦吾曹必矣,军中岂可一日无帅!”遂取朱洄为兵马留后。朝廷既除洄子克融为幽州节度使,乃贬弘靖为抚州刺史。未几,迁太子宾客、少保、少师。长庆四年六月卒,年六十五。

元和初,王承宗阻兵,刘总父济备陈征讨之术,请身先之。及出军,累拔城邑。总既继父,愿述先志,且欲尽更河朔旧风。长庆初,累表求入朝,兼请分割理之地,然后归朝。其意欲以幽、涿、营州一道,请弘靖理之;瀛州为一道,卢士玫理之;平、蓟、妫、檀为一道,请薛平理之。仍籍军中宿将,尽荐于阙下,因望朝廷升奖,使幽、蓟之人,皆有希美爵禄之意。及疏上,穆宗且欲速得范阳,宰臣崔植、杜元颖又不为远大经略,但欲重弘靖所授而省其事局。唯瀛、莫两州许置观察使,其他郡县悉命弘靖统之。时总所荐将校俱在京师旅舍中,久而不问,朱克融辈仅至假衣丐食,日诣中书求官,不胜其困。及除弘靖,命悉还本军。克融辈虽得复归,皆深怀觖望,其后因为叛乱。初,总以平、蓟、妫、檀请薛平,于分裂之中尤为上策,而朝廷不能行之,竟致后患,人到于今惜之。

子文规、景初、嗣庆、次宗。

文规,历拾遗、补阙、吏部员外郎。开成三年十一月,右丞韦温弹劾文规:长庆中父弘靖陷在幽州,文规徘徊京师,不寻赴难,不宜尘汙南宫,乃出为安州刺史。累迁右散骑常侍、兼御史中丞、桂管都防御观察使。

景初,历职使府,官止殿中侍御史。

嗣庆,位终河南少尹。

次宗最有文学,稽古履行。开成中,为起居舍人。文宗复故事,每入阁,左右史执笔立于螭头之下,宰相奏事,得以备录。宰臣既退,上召左右史更质证所奏是非,故开成政事,详于史氏,次宗尤称奉职。改礼部员外郎,以兄文规为韦温不放入省出官,次宗坚辞省秩,改国子博士兼史馆修撰。出为舒州刺史,卒。

文规子彦远,大中初由左补阙为尚书祠部员外郎。景初子天保,嗣庆子彦修,次宗子曼容。延赏东都旧第在思顺里,亭馆之丽,甲于都城,子孙五代,无所加工,时号“三相张氏”云。

史臣曰:君民足则国富,将相和则国安,反是道焉非得人者。滉杀元琇,奏瑞盐,逞斡运之能,非贞纯之士,刻下罔上,以为己功。幸逢多事之朝,例在姑息之地,幸而获免,余无可称。延赏以私害公,罢李晟兵柄,使武臣不陈其力矣;恶直丑正,挤柳浑相位,致贤者不进其才矣。象恭僝功,皆四凶之迹也,虽以荫继世,以才进身,蹈非道者,实小人哉!延赏历典名藩,皆称善政,及登大位,乃彰饰情。皋迭处大僚,徒称旧德;弘靖轻傲边事,欺减军资;洄附元载、杨炎,继及累贬,俱非守正中立者也。《书》云:“世禄之家,鲜克由礼。”不其是欤!

赞曰:韩滉刻下,延赏害公。皋、洄继世,弘靖兴戎。

旧唐书

○王玙(道士李国祯附) 李泌(子繁顾况附) 崔造 关播(李元平附)

王玙,少习礼学,博求祠祭仪注以干时。开元末,玄宗方尊道术,靡神不宗。

玙抗疏引古今祀典,请置春坛,祀青帝于国东郊,玄宗甚然之,因迁太常博士、侍御史,充祠祭使。玙专以祀事希幸,每行祠祷,或焚纸钱,祷祈福祐,近于巫觋,由是过承恩遇。肃宗即位,累迁太常卿,以祠祷每多赐赉。乾元三年七月,兼蒲州刺史,充蒲、同、绛等州节度使。中书令崔圆罢相,乃以玙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人物时望,素不为众所称,及当枢务,声问顿减。玙又奏置太一神坛于南郊之东,请上躬行祀事。肃宗尝不豫,太卜云:“崇在山川。”玙乃遣女巫分行天下,祈祭名山大川。巫皆盛服乘传而行,上令中使监之,因缘为奸,所至干托长吏,以邀赂遗。一巫盛年而美,以恶少年数十自随,尤为蠹弊,与其徒宿于黄州传舍。刺史左震晨至,驿门扃鐍,不可启,震破锁而入,曳女巫阶下斩之,所从恶少年皆毙。阅其赃赂数十万,震籍以上闻,仍请赃钱代贫民租税,其中使发遣归京,肃宗不能诘。肃宗亲谒九宫神,殷勤于祠祷,皆玙所启也。

岁余,罢知政事,为刑部尚书。上元二年,兼扬州长史、御史大夫。兖淮南节度使。肃宗南郊礼毕,以玙使持节都督越州诸军事、越州刺史,充浙江东道节度观察处置使,本官兼御史大夫,祠祭使如故。入为太子少保,转少师。大历三年六月卒。

玙以祭祀妖妄致位将相,时以左道进者,往往有之。广德二年八月,道士李国祯以道术见,因奏皇室仙系,宜修崇灵迹。请于昭应县南三十里山顶置天华上宫露台、大地婆父、三皇、道君、太古天皇、中古伏羲娲皇等祠堂,并置扫洒宫户一百户。又于县之东义扶谷故湫置龙堂,并许之。时岁饥荒,人甚不安,昭应县令梁镇上表曰:

臣闻国以人为本,害其本则非国;神以人为主,虐其主则非神。故昔之圣王,所以极陈理道,明著祀典,将爱其人而慎用其财力,敬其神而虔恭于祠祭。故神享其明德而降之福,人受其大赉而尽其力,然后神人以和,而国家可保也。一昨蟊贼作孽,水旱为灾,虽王畿皆遍,而臣县最苦。此则神之不能御大灾明矣,又何力于陛下而得列祀典哉!用以残弊之余,当凶荒之岁,丁壮素出家入仕,羸老方飞刍輓粟,令但供亿王事,已不堪命,更奔走鬼道,何以聊生?

臣又闻天地之神,尊之极者,扫地可祭,精意可飨。陛下亦何必废先王之典,崇俗巫之说,走南亩之客,杀东邻之牛,而后冀非妄之福。陛下虽欲为人祈福,福未至而人已困矣!其不可一也。陛下不视昔者有道之君,至德之后,曷不卑宫室,恶饮食,恭己以遂万物之性哉!陛下今违神亭育之心,竭人疲困之力,如是又何从而致其福哉?此又不可二也。又陛下宗庙之敬极矣,尚无一月三祭之礼;今此独为,则宗庙之灵,将等以亲疏,校以厚薄,陛下又何以言哉?此又不可三也。又大地婆父,祀典无文,言甚不经,义无可取。若陛下待与大地建祖宗之庙,必上天贻向背之责,陛下又何以为词哉?此又不可四也。夫湫者,龙之所居也。

龙得水则神,无水则蝼蚁之匹也。故知水存则龙在,水竭则龙亡,此愚智之所同知矣。今湫竭已久,龙安所存?陛下又崇饰祠宇,丰洁荐奠,为去龙之穴,破生人之产,人且怨矣,神何歆哉!此又不可五也。其道君、三皇、五帝,则两京及所都之处,皆建宫观祠庙,时设斋醮飨祀,国有彝典,官有常礼,盖无阙失,何劳神役灵?此又不可六也。臣稽先王之典礼,观前圣之轨躅,休咎丰凶,灾祥祸福,必主帝王五事,不在山川百神。此又不可七也。

臣伏察此弊,颇知其由。盖以道士李国祯等动众则得人,兴工则获利,祭祀则受胙,主执则弄权。是以鼓动禁中,荧惑天听,逾越险阻,负荷粢盛,以日系年,无时而息。曾不谓神功力,空止竭人膏血,以使人神胥怨,灾孽并生。罔上害人,左道乱政,原情定罪,非杀而何!

臣昨受命之时,亲承圣旨,务存安缉,许逐权宜。诚愿沉邺县之巫,安流弊之俗,其所兴两祠土木之功、丹青之役、三六之祭、洒扫之户,谨明宣旨,并以权宜停讫。人吏百姓等,知陛下以从善为心,嫉恶为务,蠲除不急,划革烦苛,皆喧呼于庭,抃跃于路,所征粮糗,无不乐输。臣伏以国祯等并交结中贵,狡蠹成性,臣虽忘身许国,不惧谗构,终恐贿及豪右,复为奸恶。其国祯等见据状推勘,如获赃状,伏望许臣征收,便充当县邮馆本用。其湫既竭,不可更置祠堂,又不当为大地建立祖庙,臣并请停。其三皇、道君、天皇、伏羲、女娲等,既先各有宫庙,望请并于本所依礼斋祭。

上从之。

李泌,字长源,其先辽东襄平人,西魏太保、八柱国司徒徒何弼之六代孙。

今居京兆吴房令承休之子。少聪敏,博涉经史,精究《易象》,善属文,尤工于诗,以王佐自负。张九龄、韦虚心、张廷珪皆器重之。泌操尚不羁,耻随常格仕进。天宝中,自嵩山上书论当世务,玄宗召见,令侍诏翰林,仍东宫供奉。杨国忠忌其才辩,奏泌尝为《感遇诗》,讽刺时政,诏于蕲春郡安置,乃潜遁名山,以习隐自适。天宝末,禄山构难,肃宗北巡,至灵武即位,遣使访召。会泌自嵩、颍间冒难奔赴行在,至彭原郡谒见,陈古今成败之机,甚称旨,延致卧内,动皆顾问。泌称山人,固辞官秩,特以散官宠之,解褐拜银青光禄大夫,俾掌枢务。

至于四言文状、将相迁除,皆与泌参议,权逾宰相,仍判元帅广平王军司马事。

肃宗每谓曰:“卿当上皇天宝中,为朕师友,下判广平行军,朕父子三人,资卿道义。”其见重如此。寻为中书令崔圆、幸臣李辅国害其能,将有不利于泌。泌惧,乞游衡山,优诏许之,给以三品禄俸,遂隐衡岳,绝粒栖神。

数年,代宗即位,召为翰林学士,颇承恩遇。及元载辅政,恶其异己,因江南道观察都团练使魏少游奏求参佐,称泌有才,拜检校秘书少监,充江南西道判官,幸其出也。寻改为检校郎中,依前判官。元载诛,乃驰传入谒,上见悦之。

又为宰相常衮所忌,出为楚州刺史。及谢恩,具陈恋阙,上素重之,留京数月。

会澧州刺史阙,衮盛陈泌理行,以荆南凋瘵,遂辍泌理之。诏曰:“荆南都会,粤在澧阳,俾人归厚,惟贤是牧。以泌文可以代成风俗,政可以全活惸嫠。爰命颁条,期乎共理,地薄淮阳之守,勉思渤海之功。可检校御史中丞,充澧朗硖团练使。”重其礼而遣之。无几,改杭州刺史,以理称。

兴元初,征赴行在,迁左散骑常侍。贞元元年,除陕州长史,充陕、虢都防御观察使。二年六月,泌奏:“虢州卢氏山冶,近出瑟瑟,请充献,禁人开采。”

诏曰:“瑟瑟之宝,中土所无今产于近甸,实为灵贶。朕不饰器玩,不尚珍奇,常思返朴之风,用明躬俭之节。其出瑟瑟之处,任百姓求采,不宜禁止。”就加泌检校礼部尚书。时陈、许戍边卒三千自京西逃归,至州境,泌潜师险隘,左右攻击,尽诛之。寻拜中书侍郎、平章事、集贤崇文馆学士、修国史。初,张延赏大减官员,人情咨怨,泌请复之,以从人欲,因是奏罢兼试额内占阙等官,加百官俸料,随闲剧加置手力课,上从之,人人以为便。而窦参旁奏,遂改易,使同品之内,月俸多少累等。泌又奏请罢拾遗、补阙,上虽不从,亦不授人,故谏司惟韩皋、归登而已。泌仍命收其署湌钱,令登等寓食于中书舍人,故时戏云:

“韩谏议虽分左右,归拾遗莫辨存亡。”如是者三年。至贞元五年,以前东都防御判官、殿中侍御史、内供奉韦绶为左补阙,监察御史梁肃右补阙。既复置,人心忻然。顺宗在春宫,妃萧氏母郜国公主交通外人,上疑其有他,连坐贬黜者数人,皇储亦危。泌百端奏说,上意方解。

泌颇有谠直之风,而谈神仙诡道,或云尝与赤松子、王乔、安期、羡门游处,故为代所轻,虽诡道求容,不为时君所重。德宗初即位,尤恶巫祝怪诞之士。初,肃宗重阴阳祠祝之说,用妖人王玙为宰相,或命巫媪乘驿行郡县以为厌胜。凡有所兴造功役,动牵禁忌。而黎干用左道位至尹京,尝内集众工,编刺珠绣为御衣,既成而焚之,以为禳禬,且无虚月。德宗在东宫,颇知其事,即位之后,罢集僧于内道场,除巫祝之祀。有司言宣政内廊坏,请修缮。而太卜云:“孟冬为魁冈,不利穿筑,请卜他月。”帝曰:“《春秋》之义,启塞从时,何魁冈之有?”

卒命修之。又代宗山陵灵驾发引,上号送于承天门,见辒辌不当道,稍指午未间。问其故,有司对曰:“陛下本命在午,故不敢当道。”上号泣曰:“安有枉灵驾而谋身利。”卒命直午而行。及建中末,寇戎内梗,桑道茂有城奉天之说,上稍以时日禁忌为意,而雅闻泌长于鬼道,故自外征还,以至大用,时论不以为惬。及在相位,随时俯仰,无足可称。复引顾况辈轻薄之流,动为朝士戏侮,颇贻讥诮。年六十八薨,赠太子太傅,赙礼有加。泌放旷敏辩,好大言,自出入中禁,累为权幸忌嫉恒由智免;终以言论纵横,上悟圣主,以跻相位。有文集二十卷。

子繁,少聪警,有才名,无行义。泌为相,尝引荐夏县处士北平阳城为谏议大夫。城道直,既遇知己,深德之。及泌殁,户部尚书裴延龄巧佞奉上,德宗信任,窃弄威权,举朝侧目。城中正之士,尤忿嫉之。一日尽疏其过恶,欲密论奏,以繁故人子,为可亲信,遂示其疏草,兼请繁缮写。繁既写,悉能记之,其夕乃径诣延龄,具述其事。延龄闻之,即时请对,尽以城章中欲论事件,一一先自解。

及城疏入,德宗以为妄,不之省。泌与右补阙、翰林学士梁肃友善,尝命繁持所著文请肃润色。繁亦自有学术,肃待之甚厚,因许师事,日熟其门。及肃卒,繁乱其配,士君子无不叹骇,积年委弃。后起为太常博士,太常卿权德舆奏斥之,除河南府士曹掾。以其警悟异常,泌之故人为宰相,左右援拯,后得累居郡守,而力学不倦。罢随州刺史,归京师,久不承恩。

韦处厚入相,厚待之。宝历二年六月,敬宗降诞日,御三殿,特诏兵部侍郎丁公著、太常少卿陆旦与繁等三人抗浮图道士讲论。九月,除大理少卿,复加弘文馆学士。时谏官御史章疏相继,宰臣不得已,出为亳州刺史。州境尝有群贼,剽人庐舍,劫取货财,累政擒捕不获。繁潜设机谋,悉知贼之巢穴,出兵尽加诛斩。时议责繁以不先启闻廉使,涉于擅兴之罪,朝廷遣监察御史舒元舆按问。元舆素与繁有隙,复以初官,锐于生事,乃尽反其狱辞,以为繁滥杀无辜,状奏,敕于京兆府赐死,时人冤之。其后元舆被祸,人以为有报应焉。

初,泌流放江南,与柳浑、顾况为人外之交,吟咏自适。而浑先达,故泌复得入官于朝。

顾况者,苏州人。能为歌诗,性诙谐,虽王公之贵与之交者,必戏侮之,然以嘲诮能文,人多狎之。柳浑辅政,以校书郎征。复遇李泌继入,自谓己知秉枢要。当得达官,久之方迁著作郎。况心不乐,求归于吴。而班列群官,咸有侮玩之目,皆恶嫉之。及泌卒,不哭,而有调笑之言,为宪司所劾,贬饶州司户。有文集二十卷。其《赠柳宜城》辞句,率多戏剧,文体皆此类也。

子非熊,登进士第,累佐使府,亦有诗名于时。

崔造,字玄宰,博陵安平人。少涉学,永泰中,与韩会、卢东美、张正则为友,皆侨居上元,好谈经济之略,尝以王佐自许,时人号为“四夔”。浙西观察使李栖筠引为宾僚,累至左司员外郎。与刘晏善,及晏遭杨炎、庾准诬奏伏诛,造累贬信州长史。

朱泚之逆,造为建州刺史,闻难作,驰檄邻州,请齐举义兵,遂调发所部,得二千人,德宗闻而嘉之。及收京师,诏征造至蓝田,以舅源休明逆伏诛,上疏请罪,不敢即赴阙。上以为知礼,优诏慰勉,拜吏部郎中、给事中。贞元二年正月,与中书舍人齐映各守本官,同平章事。时京畿兵乱之后,仍岁蝗旱,府无储积。德宗以造敢言,为能立事,故不次登用。

造久从事江外,嫉钱谷诸使罔上之弊,乃奏天下两税钱物,委本道观察使、本州刺史选官典部送上都;诸道水陆运使及度支、巡院、江淮转运使等并停;其度支、盐铁,委尚书省本司判;其尚书省六职,令宰臣分判。乃以户部侍郎元琇判诸道盐铁、榷酒等事;户部侍郎吉中孚判度支及诸道两税事;宰臣齐映判兵部承旨及杂事;宰臣李勉判刑部;宰臣刘滋判吏部、礼部;造判户部、工部。又以岁饥,浙江东西道入运米每年七十五万石,今更令两税折纳米一百万石,委两浙节度使韩滉运送一百万石至东渭桥;其淮南濠寿旨米、洪潭屯米,委淮南节度使杜亚运送二十万石至东渭桥。诸道有盐铁处,依旧置巡院勾当;河阴见在米及诸道先付度支、巡院般运在路钱物,委度支依前勾当,其未离本道者,分付观察使发遣,仍委中书门下年终类例诸道课最闻奏。造与元琇素厚,罢使之后,以盐铁之任委之。而韩滉方司转运,朝廷仰给其漕发。滉以司务久行,不可遽改。德宗复以滉为江淮转运使,余如造所条奏。元琇以滉性刚难制,乃复奏江淮转运,其江南米自江至扬子凡十八里,请滉主之;扬子已北,琇主之。滉闻之怒,掎摭琇盐铁司事论奏。德宗不获已,罢琇判使,转尚书右丞。其年秋初,江淮漕米大至京师,德宗嘉其功,以滉专领度支、诸道盐铁转运等使,造所条奏皆改。物议亦以造所奏虽举旧典,然凶荒之岁,难为集事,乃罢造知政事,守太子右庶子,贬琇雷州司户。造初奏太锐,及琇改官,忧惧成疾,数月不能视事。明年九月卒,年五十一。

关播,字务元,卫州汲人也。天宝末,举进士。邓景山为淮南节度使,辟为从事,累授卫佐评事,迁右补阙。善言物理,尤精释氏之学。大历中,神策军使王驾鹤妻关氏以播与同宗,深遇之。元载恶其交往,出为河南府兵曹,摄职数县,皆有政能。陈少游领浙东、淮南,又辟为判官,历检校金部员外,摄滁州刺史。

李灵曜阻兵,跋扈于梁汴。少游自总兵镇淮上,所在盗贼峰起。播调阅州兵,令其守备。又为政清净简惠,既无盗贼,人甚安之。杨绾、常衮知政事,荐播为都官员外郎。

德宗登极,湖南山洞中有王国良者,聚众为盗,令播往宣抚之。临行,召对于别殿,上问政理之要,播奏云:“为政之本,须求有道贤人,乃可得理。”上谓播云:“朕下诏求贤良,当躬新阅试,亦遣使臣黜陟,广加搜访闻荐,擢其能者用之,冀以傅理。”播奏曰:“下诏求贤黜陟举荐,唯得求名词之士,安有有道贤人肯随牒举选乎?”上悦其言,谓播曰:“卿且使去,回日当与卿论政事。”

播又奏曰:“臣今奏诏招抚,国良不受命,臣请便宣恩命,语邻境速出兵翦除。”

上曰:“卿言深合朕意。”使回,改兵部员外,迁河中少尹。

建中初,张镒为河中少尹。镒寻入相,二年七月,迁播给事中。旧例,诸司甲库,皆是胥吏掌知,为弊颇久,播始建议并以士人知之,至今称当。转刑部侍郎、奉迎皇太后副使。卢杞以播柔缓,冀其易制,骤称荐之。寻迁吏部侍郎,转刑部尚书、知删定。奏上元中,诏择古今名将十人于武成王庙配享,如文宣王庙之仪。播以“太公古称大贤,今其下称亚圣,于义不安。又孔子十哲,皆是当时弟子,今所择名将,年代不同,于义既乖,于事又失。臣请删去名将配享之仪及十哲之称。”从之。

建中三年十月,拜银青光禄大夫、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崇文馆大学士、修国史。时政事决在卢杞,播但敛衽取容而已。乏于知人之鉴,好大言虚诞者,播必悦而亲信之。有李元平、陶公达、张愻、刘承诫,皆言谈诡妄,讠夸大可立功名,亦有微材薄艺。播累奏云元平等皆可将相也,请阅试用之,上以为然,以元平为补阙。会淮西节度李希烈叛乱,上以汝州要镇,令选择刺史。

播荐元平为汝州刺史,寻加检校吏部郎中、汝州别驾,知州事。元平至州旬日,为希烈所擒,汝州陷贼,中外哂之。由是公达等未克任用。播与卢杞等从驾幸奉天,既而杞、白志贞等并贬黜,播尚知政事,中外嚣然,以为不可,遂罢相,改刑部尚书。大臣韦伦等泣于朝曰:“宰相不能谋猷翊赞,以至今日,而尚为尚书,可痛心也!”

贞元四年,回纥请和亲,以咸安公主出降可汗,令播以本官加检校右仆射、兼御史大夫,持节充送咸安公主及册可汗使,奉使往来,皆清俭谨慎,蕃人悦之。

使回,迁兵部尚书,固辞疾,请罢官,改太子少师致仕。播致仕之后,减去僮仆车骑,闭关守静,不萦外事,士君子重之。贞元十三年正月卒,时年七十九,废朝一日,赠太子太保。

李元平者,宗室子。始为湖南观察使萧复判官,试大理评事。性疏傲,敢大言,好论兵,天下贤士大夫无可其意者,以是人多衔怒。关播奇重之,许以将帅。

时希烈反叛,朝廷以汝州与贼接壤,刺史韦光裔懦弱不任职,播乃盛称元平,特召见,超左补阙,不数日,擢为检校吏部郎中,兼汝州别驾,知州事。既至部,募工徒缮理郛郭,希烈乃使勇士应募,执役板筑,凡入数百人,元平不之觉。希烈遣伪将李克诚以数百骑突至其城,先应募执役者应于内,缚元平驰去。既见希烈,遗下污地。希烈见其无须眇小,戏谓克诚曰:“使汝取李元平,何得将元平儿来?”因嫚骂曰:“盲宰相使汝当我,何待我浅耶!”伪署为御史中丞。播闻元平得用,仍欺于人曰:“李生功业济矣。”言必能覆希烈而建功也。居无何,希烈用为宰相,或告其有二者,乃断一指以自誓。希烈既死,或有人言在贼中微有谋虑,贷死流于珍州。会赦得归剡中,浙东观察使皇甫政表闻其到,以发上怒,复流贺州而死。

史臣曰:蒸尝礿祀,前王制以奉先;怪力乱神,宣圣鄙而不语。凡云左道,固有旧章。玙假于鬼神,乃至将相,既处代天之位,爰滋乱政之源。国祯妖人疑众,妄恢其祀典;梁镇正士抗疏,方悟其上心。泌见可进而知难退,足为高率智辩之士;居相位而谈鬼神,乃见狂妄浮薄之踪。《王制》云:“执左道以乱政,杀。”宁无畏乎!繁之丑行,弃于当时,竟陷非辜,谅由素履。造为臣得礼,莅事非能;播居位取容,举人败事。皆非国器,咸历台司,失人者亡,国其危矣。

赞曰:玙、泌、造、播,俱非相材。国祯左道,梁生直哉!

旧唐书

○李勉 李皋(子象古道古)

李勉,字玄卿,郑王元懿曾孙也。父择言,为汉褒相岐四州刺史、安德郡公,所历皆以严干闻。在汉州,张嘉贞为益州长史、判都督事,性简贵,待管内刺史礼隔,而引择言同榻,坐谈政理,时人荣之。勉幼勤经史,长而沉雅清峻,宗于虚玄,以近属陪位,累授开封尉。时升平日久,且汴州水陆所凑,邑居庞杂,号为难理,勉与联尉卢成轨等,并有擒奸擿伏之名。

至德初,从至灵武,拜监察御史。属朝廷右武,勋臣恃宠,多不知礼。大将管崇嗣于行在朝堂背阙而坐,言笑自若,勉劾之,拘于有司,肃宗特原之,叹曰:

“吾有李勉,始知朝廷尊也。”迁司膳员外郎。时关东献俘百余,诏并处斩,囚有仰天叹者,勉过问之,对曰:“某被胁制守官,非逆者。”勉乃哀之,上言曰:

“元恶未殄,遭点污者半天下,皆欲澡心归化。若尽杀之,是驱天下以资凶逆也。”

择拜大理评事、龙门令,终有能名,时称知人。

肃宗将大用勉,会李辅国宠任,意欲勉降礼于己。勉不为之屈,竟为所抑,出历汾州、虢州刺史,改京兆尹、检校右庶子、兼御史中丞、都畿观察使。寻兼河南尹,明年罢尹,以中丞归西台,又除江西观察使。贼帅陈庄连陷江西州县,偏将吕太一、武日升相继背叛,勉与诸道力战,悉攻平之。部人有父病,以蛊道为木偶人,署勉名位,瘗于其陇,或以告,曰:“为父禳灾,亦可矜也。”舍之。

大历二年,来朝,拜京兆尹、兼御史大夫,政尚简肃。宦官鱼朝恩为观军容使,仍知国子监事,恃宠含威,天宪在舌。前尹黎干写心候事,动必求媚,每朝恩入监,倾府人吏具数百人之饩以待之。及勉莅职旬月,朝恩入监,府吏先期有请,勉曰:“军容使判国子监事,勉候太学,军容宜厚具主礼。勉忝京尹,军容倘惠顾府廷,岂敢不具蔬馔。”朝恩闻而衔之,因不复至太学,勉亦寻受代。

四年,除广州刺史,兼岭南节度观察使。番禺贼帅冯崇道、桂州叛将朱济时等阻洞为乱,前后累岁,陷没十余州。勉至,遣将李观与容州刺史王翃亻并力招讨,悉斩之,五岭平。前后西域舶泛海至者岁才四五,勉性廉洁,舶来都不检阅,故末年至者四十余。在官累年,器用车服无增饰。及代归,至石门停舟,悉搜家人所贮南货犀象诸物,投之江中,耆老以为可继前朝宋璟、卢奂、李朝隐之徒。

人吏诣阙请立碑,代宗许之。十年,拜工部尚书。及滑亳永平军节度令狐彰卒,遗表举勉自代,因除之。在镇八年,以旧德清重,不严而理,东诸侯虽暴骜者,亦宗敬之。

十一年,汴宋留后田神玉卒,诏加勉汴州刺史、汴宋节度使。未行,汴州将李灵曜阻兵,北结田承嗣,承嗣使侄悦将锐兵戍之。诏勉与李忠臣、马燧等攻讨,大破之,悦仅以身免。灵曜北走,勉骑将杜如江擒之以献,代宗褒赏甚厚。既而李忠臣代镇汴州,而勉仍旧镇。忠臣遇下贪虐,明年为麾下所逐,诏复加勉汴宋节度使,移理汴州,余并如故。德宗嗣位,加检校吏部尚书,寻加平章事。建中元年,检校左仆射,充河南汴宋滑亳河阳等道都统,余如故。四年,李希烈反,以他盗为名,悉众来寇汴州。勉城守累月,救援莫至,谓其将曰:“希烈凶逆残酷,若与较力,必多杀无辜,吾不忍也。”遂潜师溃围,南奔宋州。诏以司徒平章事征。既至朝廷,素服请罪,优诏复其位,勉引过备位而已。无何,卢杞自新州员外司马除澧州刺史,给事中袁高以杞邪佞蠹政,贬未塞责,停诏执表,遂授澧州别驾。他日,上谓勉曰:“众人皆言卢杞奸邪,朕何不知!卿知其状乎?”

对曰:“天下皆知其奸邪,独陛下不知,所以为奸邪也。”时人多其正直,然自是见疏。累表辞位,遂罢知政事,加太了太保。贞元四年卒,年七十二,上颇愍悼之,册赠太傅,赙物有差,丧葬官给。

勉坦率素淡,好古尚奇,清廉简易,为宗臣之表。善鼓琴,好属诗,妙知音律,能自制琴,又有巧思。及在相位向二十年,禄俸皆遗亲党,身没而无私积。

其在大官,礼贤下士,终始尽心。以名士李巡、张参为判官,卒于幕,三岁之内,每遇宴饮,必设虚位于筵次,陈膳执酹,辞色忄妻恻,论者美之。或曰:“勉失守梁城,亦可贬也。”议者曰:“不然。当贼烈之始乱,其慓悍阴祸,凶焰不可当,天方厚其毒而降之罚。况勉应变非长,援军莫至,又其时关辅已俶扰矣,人心已动摇矣。以文吏之才,当虎狼之队,其全师奔宋,非量力之耻也。与其坐受丧败,不犹愈乎!”

李皋,字子兰,曹王明玄孙,嗣王戢之子。少补左司御率府兵曹参军。天宝十一载嗣封授都水使者,三迁至秘书少监,皆同正。多智数,善因事以自便。奉太妃郑氏以孝闻。

上元初,京师旱,米斗直数千,死者甚多。皋度俸不足养,亟请外官,不允,乃故抵微法,贬温州长史。无几,摄行州事。岁俭,州有官粟数十万斛,皋欲行赈救,掾吏叩头乞候上旨,皋曰:“夫人日不再食,当死,安暇禀命!若杀我一身,活数千人命,利莫大焉。”于是开仓尽散之,以擅贷之罪,飞章自劾。天子闻而嘉之,答以优诏,就加少府监。皋行县,见一媪垂白而泣,哀而问之,对曰:

“李氏之妇,有二子:钧、锷,宦游二十年不归,贫无以自给。”时钧为殿中侍御史,锷为京兆府法曹,俱以文艺登科,名重于时。皋曰:“‘入则孝,出则悌,行有余力,然后可以学文。’若二子者,岂可备于列位!”由是举奏,并除名勿齿。改处州别驾,行州事,以良政闻。征至京,未召见,因上书言理道,拜衡州刺史。坐小法,贬潮州刺史。时杨炎谪官道州,知皋事直,及为相,复拜衡州。

初,皋为御史覆讯,惧贻太妃忧,竟出则素服,入则公服,言貌如平常,太妃竟不知。及为潮州,诡词谓迁,至是复位,方泣以白,且言非疾不敢有闻。

建中元年,迁湖南观察使。前使辛京杲贪残,有将王国良镇邵州武冈县,豪富,京杲以死罪加之。国良危惧,因人所苦,遂散财聚众据县以叛,诸道同讨,联岁不能下。皋授命日,乃曰:“驱疲甿,诛反侧,非所以奉圣朝事。”遣使遗国良书曰;“观将军非敢大逆,盖遭谗嫉,救误死而已。将军遇我,何不速降?

我与将军同为辛京杲所构,我已蒙圣朝昭雪,使我何心持刃杀将军耶!将军以为不然,我以阵术破将军阵,以攻法屠将军城,非将军所度也。”国良捧书,且忧且喜,遣使请降,亦未必决。皋即日赴县受降,中道有候骑驰告曰:“国良军中有变,言降是诈也。”皋曰:“非尔辈所知。”遂留麾下兵,单骑假称使者,径入国良垒中。国良召使者入,皋遂大叫军中曰:“有人识曹王否?只我是。国良何不速降?”一军愕眙不敢动。适有识者走至,传呼曰:“是”。国良匍匐叩头请罪。皋执手约为兄弟,尽焚攻守之备,散仓库,给兵士,令复农桑。有诏赦国良罪,赐名惟新。

建中二年,丁母艰,奉丧至江陵。会梁崇义反,乃授起复左卫大将军,复还湖南,寻加散骑常侍李希烈反,迁江西道节度使、洪州刺史、兼御史大夫。至州,集将吏而令曰:“尝有功未申者,别为行;有策谋及器能堪佐军者,别为行。”

有裨将伊慎、李伯潜、刘旻皆自占,皋察其词气,验其有功,悉补大将。擢王锷委之中军,以马彝、许孟容为宾佐。缮甲兵,具战舰,将军二万余。初,伊慎将江西兵从李希烈平襄州,及反,惧皋任之,乃阴遣遗之锁甲,又诈为慎书往复,置遗于境。上闻,即遣中使斩慎,皋表请舍令自效。会与贼夹江为阵,中使又至,皋乃勉令以功自赎,赐之以所乘马及器甲,令将锋而先,皋率军继之,责其有功,果大破贼,斩首数百级,慎方得免罪。贼树堡栅于蔡山,皋度峻险不可攻,乃声言西取蕲州,理战舰,分兵傍南涯,与舟师溯江而上。贼以老弱守栅,引军循江随战舰,南北与皋兵相直。去蔡山三百余里,皋令步兵登舟,顺流东下,不日拔蔡山。贼还救,间一日方至,大破之,因进拔蕲州,降其将李良,又取黄州,斩首千余,兵益振,舒王为元帅,加皋前军兵马使。

德宗居奉天,淮南节度陈少游强取盐铁钱,其使包佶以财币溯江,次于蕲口。

时希烈已屠汴州,又遣骁将杜少诚将步骑万余来寇蕲、黄,将绝江道。皋遣伊慎将七千众御之,遇于永安戍。慎列三栅,相去才四里,列鼓角中栅。少诚至,分兵围之,部队未严,声鼓而三栅齐出奋击,不为行阵,贼乱,少诚败走,斩首万级,封尸为京观。以功加银青光禄大夫,进封五百户。上至梁州,进献继至。皋以上蒙尘于外,不敢居城府,乃于西塞山上游大洲屯军,从近县为军市,商货毕至。加工部尚书。驾还京师,又遣伊慎、王锷将兵围安州,州城阻涢水为固,攻之累日不下。希烈遣甥刘戒虚将步八千来援。皋命李伯潜分师迎击于应山,获戒虚及大将二、裨将二十,斩首千余。面缚戒虚等之城下,乃使人说之,贼曰:

“得大将及宾佐一二人为信,当降。”皋乃使王锷、马彝绳城而入,城中大呼,乃出降。希烈又遣兵援随州,皋令伊慎击于厉乡,大破之,复平静、白雁等关。希烈惧,乃戢兵。贞元初,拜江陵尹、荆南节度等使,江汉倚皋为固。未几,李思登以随州降。凡下州四、县十七,大小十余阵,未尝败衄。淮西既平,请护丧祔东都,上遣中使吊,赠父右仆射,母曹国太妃。葬毕来朝,诏还镇,出东都以拜墓,观者荣之。

先,江陵东北有废田傍汉古堤二处,每夏则溢,皋始命塞之,广田五千顷,亩得一钟。规江南废洲为庐舍,架江为二桥,流人自占二千余户。自荆至乐乡凡二百里,旅舍乡聚凡十数,大者皆数百家。楚俗佻薄,不穿井,饮陂泽,皋始命合钱开井以便人。

初平希烈,吴少诚杀陈仙奇,上以襄、邓要厄,三年,除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等使,割汝、随隶焉。练兵积粮,市回鹘马益骑兵,堂大畋以教士,少诚惮之。性勤俭,知人疾苦,设监司,能参听下,持将吏短长,赏罚必信。所至常平物价,贵则出卖之,给将吏廪俸,豪家不得擅其利。常运心巧思为战舰,挟二轮蹈之,翔风鼓浪,疾若挂帆席,所造省易而久固。又造欹器,进入内中。每遗人物,常自秤量。署之官匹帛皆印之,绝吏之私。

初,扶风马彝未知名,皋始辟之,卒以正直称。汉阳王张柬之有林园在州西,公府多假之游宴,皋将买之,彝敛衽而言曰:“张汉阳有中兴功,今遗业当百代保之,王纵欲之,奈何令其子孙自鬻焉!”皋谢曰:“主吏失词,为足下羞;微足下,安得闻此言!”以改过迁善、知人任下为己任,故宾从将佐多至大官。贞元八年三月,暴卒于位,年六十,废朝三日,赠右仆射,赙吊有差,谥曰成。子象古、道古、复古。

象古自衡州刺史为安南都护。元和十四年,为杨清所杀,妻子支党无噍类焉。

杨清者,代为南方酋豪,属象古贪纵,人心不附,又恶清之强,自驩州刺史召为牙门将,郁郁不快。无何,邕管黄家贼叛,诏象古发兵数道共讨之,象古命清领兵三千赴焉。清与其子志烈及所亲杜士交潜谋回戈,夜袭安南,数日城陷,象古故及于害。朝廷命唐州刺史桂仲武为都护,且招谕之。赦清,以为琼州刺史。仲武至境,清不纳,复约束部署,刑戮憯虐,人无聊生。仲武使人谕其酋豪,数月间,归附继至,约兵七千余人,收其城,斩清及其子志贞,籍没其家。志烈与士交败,保于长州之凿溪,寻以所部兵来降。

道古登进士第,迁司门员外郎。便佞巧宦,早升朝籍,常以酒肴棋博游公卿门,角赌之际,每伪为不胜而厚偿之,故当时有虚名,而嗜利者悉与之狎。历处、随、唐、睦四州刺史,由黔中观察为鄂、岳、沔、蕲、安、黄团练观察使,时元和十一年也。初,以柳公绰在镇无功,议将代之,裴度言:“道古嗣曹王皋之子,皋尝以江汉兵遏希烈之乱,威惠至今在人,复用其子必能继美。”宪宗然之,故有此授。及赴镇,倍道而行,以数骑径入安州城。时公绰殊未意道古至,惶骇而出,家财多为所夺。十二年,道古攻申州,克其罗城,乃进围逼其中城。城中守卒夜帅妇人登城而呼,悬门窃发,分出其众,道古之众惊乱,为虏所杀。初,李听守安州,未尝退衄。及道古至,诬奏听,移去之,乃自帅兵出穆陵。士卒骄惰,赐给多阙,其度支供军钱,道古半以奉权倖,半以没己,人皆怨怒,不肯力战。

贼亦易道古,以羸兵抵之,故道古前后再攻破申州外城而不能拔。至李愬入蔡州,乃降。

元和十三年,入为宗正卿。道古在鄂州日,以贪暴闻,惧终得罪,乃荐山人柳泌以媚于上。后又为左金吾卫将军。宪宗季年颇信方士,锐于服食,诏天下搜访奇士。宰相皇甫镈方谀媚固宠,道古言柳泌有道术,镈得进之,待诏翰林。宪宗服饵过当,暴成狂躁之疾,以至弃代。穆宗在东宫,扼腕于其事,及居丧,皆窜逐诛之。镈既贬责,授道古循州司马,终以服丹药,欧血而卒。

史臣曰:李勉、李皋,禀性端庄,处身廉洁,临民莅事,动有美声,可谓宗臣之英也。若夫治军旅,御寇戎,谋必臧,战必胜,则又勉不及皋远矣。道古便佞,奸以事君,何父子之不相类也。

赞曰:我宗之英,曰皋与勉,才虽不同,道岂相远。

旧唐书

○李抱玉 李抱真 王虔休 卢从史 李芃 李澄(族弟元素)

李抱玉,武德功臣安兴贵之裔。代居河西,善养名马,为时所称。群从兄弟,或徙居京华,习文儒,与士人通婚者,稍染士风。抱玉少长西州,好骑射,常从军幕,沉毅有谋,小心忠谨。

乾元初,太尉李光弼引为偏裨,屡建勋绩,由是知名。二年,自特进、右羽林军大将军、知军事,迁鸿胪卿员外置同正员,持节郑州诸军事兼郑州刺史、摄御史中丞、郑陈颍亳四州节度。时史思明陷洛阳,光弼守河阳,贼兵锋方盛,光弼谓抱玉曰:“将军能为我守南城二日乎?”抱玉曰:“过期若何?”光弼曰:

“过期而救不至,任弃城也。”贼帅周挚领安太清、徐黄玉等先次南城,将陷之,抱玉乃绐之曰:“吾粮尽,明日当降。”贼众大喜,敛军以俟之。抱玉因得缮完设备,明日,坚壁请战。贼怒欺绐,急攻之。抱玉出奇兵,表里夹攻,杀伤甚众,挚军退。光弼自将于中氵单城,挚舍南城攻中氵单,不胜,乃整军将攻北城。光弼以兵出战,大败之。固河阳,复怀州,皆功居第一,迁泽州刺史、兼御史中丞。

代宗即位,擢为泽潞节度使、潞州大都督府长史、兼御史大夫,加领陈、郑二州,迁兵部尚书。抱玉上言:“臣贯属凉州,本姓安氏,以禄山构祸,耻与同姓,去至德二年五月,蒙恩赐姓李氏,今请割贯属京兆府长安县。”许之,因是举宗并赐国姓。

广德元年冬,吐蕃寇京师,乘舆幸陕,诸军溃卒及村闾亡命相聚为盗,京城南面子午等五谷群盗颇害居人,朝廷遣薛景仙领兵为五谷使招讨,连月不捷,乃诏抱玉兼凤翔节度使讨之。抱玉探知贼帅行止之处,先分屯诸谷,乃设奇潜使轻锐数百南自洋州入攻之。贼帅高玉方与诸偷会,遽为锐卒数十人掩擒之,因大搜获偷党,悉斩之,余党不讨自溃,旬日内五谷平。以功迁司空,余并如故。

时吐蕃每岁犯境,上以岐阳国之西门,寄在抱玉,恩宠无比,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又兼山南西道节度使、河西陇右山南西道副元帅、判梁州事,连统三道节制,兼领凤翔、潞、梁三大府,秩处三公。抱玉以任位崇重,抗疏恳让司空及山南西道节度、判梁州事,乞退授兵部尚书。上嘉其谦让,许之。抱云凡镇凤翔十余年,虽无破虏之功,而禁暴安人,颇为当时所称。大历十二年卒,上甚悼之,辍朝三日,赠太保。

李抱真,抱玉从父弟也。抱玉为泽潞节度使,甚器抱真,任以军事,累授汾州别驾。当是时,仆固怀恩反于汾州,抱真陷焉,乃脱身归京师。代宗以怀恩倚回纥,所将朔方兵又劲,忧甚,召见抱真问状,因奏曰:“郭子仪领朔方之众,人多思之。怀恩欺其众,曰‘子仪为朝恩所杀’,诈而用之。今复子仪之位,可不战而克。”其后怀恩子玚为其下所杀,怀恩奔遁,多如抱真策,因是迁殿中少监。居顷之,为陈郑、泽潞节度留后,抱真因中谢言曰:“臣虽无可取,当今百姓劳逸,系在牧守,愿得一郡以自试。”上许之,改授泽州刺史,兼为泽潞节度副使。居二年,转怀州刺史,复为怀泽潞观察使留后,凡八年。抱玉卒,抱真仍领留后。抱真密揣山东当有变,上党且当兵冲,是时乘战余之地,土瘠赋重,人益困,无以养军士。籍户丁男,三选其一,有材力者免其租徭,给弓矢,令之曰:

“农之隙,则分曹角射;岁终,吾当会试。”及期,按簿而征之,都试以示赏罚,复命之如初。比三年,则皆善射,抱真曰:“军可用矣。”于是举部内乡兵,得成卒二万,前既不廪费,府库益实,乃缮甲兵,为战具,遂雄视山东。是时,天下称昭义军步兵冠诸军。无几,复代李承昭为昭义军及磁邢节度观察留后,加散骑常侍。

德宗即位,拜检校工部尚书,兼潞州长史、昭义军节度支度营田、泽潞磁邢观察使。建中二年,田悦以魏博反,乃悉兵围邢州及临洺益急,诏河东节度使马燧及神策兵救之。抱真与燧败悦兵于双冈,斩悦将杨朝光,又击破悦于临洺,遂解临洺及邢州之围,以功加检校兵部尚书。复与燧大破悦于洹水,悦以数百骑走归魏州。复与燧围魏州,又败悦于城下,以功加检校右仆射。时悦窘蹙,朱滔、王武俊皆反,联兵救悦,抱真与燧等退次魏县。上幸奉天,中使告问至,诸将皆仰天恸哭。李怀光席卷奔命,马燧、李芃各引兵归镇。朱泚既汙宫阙,时李希烈陷大梁,李纳亦反郓州。无何,上幸梁州,李怀光又窃据河中。抱真独于扰攘倾溃之中,以山东三州外抗群贼,内辑军士,群贼深惮之。

兴元初,迁检校左仆射、平章事。时朱滔悉幽蓟军,借兵回纥,拥众五万,南向以应泚,攻围贝州。初,群贼附于希烈,希烈僣伪,有臣属群贼意,群心稍离。上自奉天下罪己之诏,悉赦群贼,抱真乃遣门客贾林以大义说武俊,合从击朱滔,武俊许之。时两军尚相疑,抱真乃以数骑径入武俊营。其将去也,宾客皆止之,抱真遣军司马卢玄卿勒军部分曰:“仆今日此举,系天下安危。仆死不还,领军事以听朝命,亦唯子;奋励士马,东向雪仆之耻,亦唯子。”言讫而去。武俊设备甚严,抱真曰:“朱泚、希烈僣窃大位,朱滔攻围贝州,此辈皆欲陵驾吾属。足下既不能自振数贼之上,舍九叶天子而北面臣反虏乎?乃者圣上奉天下罪己之诏,可谓禹、汤之主也。”因言及播越,持武俊哭,涕泗交下,武俊亦哭,感动左右。因退卧武俊帐中,酣寝久之。武俊感其不疑,待之益恭,指心仰天曰:

“此身已许公死敌矣。”遂与结为兄弟而别,约明日合战,遂击破朱滔于经城,以功加检校司空,实封五百户。贞元初,朝于京师,居顷之,还镇。

抱真沉断多智计,尝欲招致天下贤俊,闻人之善,必令持货币数千里邀致之;至与语无可采者,渐退之。时天下无事,乃大起台榭,穿池沼以自娱。晚节又好方士,以冀长生。有孙季长者,为抱真练金丹,绐抱真曰:“服之当升仙”遂署为宾僚。数谓参佐曰:“此丹秦皇、汉武皆不能得,唯我遇之,他年朝上清,不复偶公辈矣。”复梦驾鹤冲天,寤而刻木鹤、衣道士衣以习乘之。凡服丹二万丸,腹坚不食,将死,不知人者数日矣。道士牛洞玄以猪肪谷漆下之,殆尽。病少间,季长复曰:“垂上仙,何自弃也!”益服三千丸,顷之卒。初,抱真久疾,好禨祥,或令厌胜,为巫祝所惑,请降官爵以禳除之。是年,凡七上章让司空,复为检校左仆射。贞元十年卒,时年六十二,废朝三日,赠太保,赙以布帛米粟有差。

抱真薨之日,其子殿中侍御史缄匿丧不发。营田副使卢会昌令抱真从甥元仲经潜与缄谋,其明日,将吏会集,仲经诈为抱真令曰:“吾疾甚,不能莅职,今令缄掌军事,诸军善佐之。”节度副使李说及诸将吏俯首,皆曰:“诺”。须臾,缄盛服而出,众皆拜之,缄乃悉府藏颁赏军士。卢会昌仍诈为抱真表,请以职事付缄。翌日,又令诸将连奏请缄领军。上已闻真疾病,请见明日。如此者凡三日,缄乃出造中使,左右皆陈兵,甚严备。中使谓缄曰:“朝廷已知相公薨殁,令以兵务属延贵,侍御宜归发丧行服也。”缄愕然,出谓诸将曰:“有诏不许缄掌事,诸公意若何?”将吏莫有对者。缄惧而退,遽以使印及管钥归监军。是日,乃发丧,毕一哭。中使召延贵,以口诏令视事,趣遣缄赴东都。元仲经逃于外,延贵捕得杀之。既归罪仲经,卢会昌得不坐。缄初谋乱,遣裨将陈荣诈以文书告成德节度使王武俊,求假财帛,武俊大怒曰:“吾与汝府公善者,冀恭王命,非同恶也。今闻已亡,孰诈令其子而不俟朝旨耶?何敢告我,况有求也!”乃囚陈荣而遣使让缄焉。

王虔休,字君佐,汝州梁人也。本名延贵。少涉猎书籍,乡里间以信义畏慕之,尤好武艺。大历中,汝州刺史李深用之为将。久之,泽潞节度李抱真闻名,厚以财帛招之,累授兵马使押衙。建中初,抱真统兵马与诸将征讨河北,其双冈、水寨营等阵,虔休攻战居多,擢为步军都虞候,累加兼御史中丞、大夫,赐实封百户。洎抱真卒,裨将元仲经等议立抱真子缄,军中扰乱,虔休正色言于众曰:

“军州是天子军州,将帅阙,合待朝命,何乃云云,妄生异意!”军中服从其言,由是竟免溃乱。朝廷知而嘉之,以邕王为昭义节度观察大使,授虔休潞州左司马,依前兼御史大夫,掌留后,仍赐名虔休。号令安抚。军州大理。二岁,迁潞州长史、昭义军节度、泽潞磁邢洺观察使,寻加检校工部尚书。贞元十五年卒,年六十二。废朝三日,赠左仆射,赙以布帛米粟。

虔休性恭勤,俭省节用,管内州仓庾皆积粮储,可支军人数岁。又尝撰《诞圣乐曲》以进,其表曰:

臣闻于师,夫君子为能知乐,是故审音以知声,审乐以知政,则理道备矣。

清明广大,终始周旋,与天地同其和,与四时合其序,岂止于钟鼓管磬云乎哉!

臣伏见开元中天长节著于甲令,每于是日海县欢娱,称万寿之无疆,乐一人之有庆,故能追尧接舜,迈禹逾汤,自周已后,不能议矣。臣窃以陛下降诞之辰,未有惟新之曲。虽太和已布于六气,而大乐未宣于八音,无乃臣子之分,或有所阙。

愚臣不揆顽昧,敢思祖述,每思歌窃抃,忘寝与食久矣。适遇有知音者,与臣论及乐章,探微赜奥,穷理尽性,臣乃遣造《继天诞圣乐》一曲。大抵以宫为调,表五音之奉君也;以土为德,知五运之居中也。凡二十五遍,法二十四气而足成一岁也。每遍一十六拍,象八元、八凯登庸于朝也。所冀《云门》、《咸池》,永传于律吕,空桑、孤竹,合荐于宫悬,不闻沾滞之声,长作中和之乐。可使九域之人,顿忘于肉味;四夷之俗,皆播于薰风。与唐惟休,终古尽善。臣不胜恳款屏营之至,谨昧死陈献以闻。其所造谱,谨同封进。

先时,有太常乐工刘玠流落至潞州,虔休因令造此曲以进,今《中和乐》起此也。

卢从史,其先自元魏已来,冠冕颇盛。父虔,少孤,好学,举进士,历御史府三院、刑部郎中、江汝二州刺史、秘书监。从史少矜力,习骑射,游泽、潞间,节度使李长荣用为大将。德宗中岁,每命节制,必令采访本军为其所归者。长荣卒,从史因军情,且善迎奉中使,得授昭义军节度使。渐狂恣不道,至夺部将妻妾,而辩给矫妄,从事孔戡等以言直不从引去。前年丁父忧,朝旨未议起复,属王士真卒,从史窃献诛承宗计,以希上意,用是起授,委其成功。及诏下讨贼,兵出,逗留不进,阴与承宗通谋,令军士潜怀贼号,又高其刍粟之价,售于度支,讽朝廷求宰相;且诬奏诸军与贼通,兵不可进。上深患之。

护军中尉吐突承璀将神策兵与之对垒,从史往往过其营博戏。从史沓贪好得,承璀出宝带、奇玩以炫翟之,时其爱悦而遗焉,从史喜甚,日益狎。上知其事,取裴垍之谋,因戒承璀伺其来博,揖语,幕下伏壮士,突起,持捽出帐后缚之,内车中,驰以赴阙。从者惊乱,斩十数人,余号令乃定,且宣谕密诏,追赴阙庭。

都将乌重胤素怀忠顺,乃严戒其军,众不敢动。会夜,使疾驱,未明出境,道路人莫知。元和五年四月,制曰:

邪以蓄众,自致覆车;奸以事君,所宜用钺。故楚人告变,韩信患释于事先;蜀土征灾,钟会祸生于部下。况害深楚、蜀,功匪钟、韩,构此厉阶,布于公议。

怀私负德,合置于严科;屈法申恩,尚从于宽典。前昭义军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卢从史,擢自裨将,居于大藩,不思报国之诚,每设徇身之计。比丁家祸,曾无戚容,行弃人伦,孝亏大性。属常山称乱,朝制未行,固愿兴师,苟求复位。

刻期效用,请以身先;指日投诚,誓云独致。示于怀抚,推以信诚。排众论以释其苴麻,决中心而授之鈇钺,委以重任,命之专征。章奏所陈,事无违者;恩光是贷,予何爱焉。而乃冒利蓄奸,隳政败度,成师既出,保敌而交通;邪计以行,临戎而向背。诸侯尽力而不应,遗寇游魂而是托。臣节既丧,恩岂念于生成;台位于求,礼顿亏于忠敬。肆其丑行,炽以凶威,至于逼胁军中,潜施贼号;陵污麾下,实玷皇风。货以藩身,虐而用众,士庶怨而罔恤,将校劳而不图。禀于陶钧,行事至此,视于天地,负我何多,且辜覆载之仁,宁逭神鬼之责。况顷年上请,就食山东,及遣旋师,不时恭命,致动其众,觊生其心,赖刘济抗忠正之辞,使邪竖绝迟回之计。加以遍毁邻境,密疏事情,反覆百端,高下万变,心无耻愧,事至满盈。朕念以始终,务于含贷,所期悔过,岂谓逾凶。而昭义军忠节夙彰,义声昭著,发其众怒,叶以一心,顾大恶而不容,幸全躯而自免,宜从大戮,以正彝章。尚以曾列方隅,尝经任使,惜君臣之体,抑中外之情,俾投魑魅之乡,以解人神之愤。可贬驩州司马。呜呼!奸由事验,自开弃绝之门;祸实己招,岂漏恢疏之网。凡百多士,宜谅朕怀。

子继宗等四人并贬岭外。

李芃,字茂初,赵郡人也。解褐上邽主簿,三迁试大理评事,摄监察御史、山南东道观察支使。严武为京兆尹,举为长安尉。李勉为江西观察使,署奏秘书郎、兼监察御史,为判官。永泰初,转兼殿中侍御史。

时宣、饶二州人方清、陈庄聚众据山洞,西绝江路,劫商旅以为乱。芃乃请于秋浦置州,守其要地,以破其谋。李勉然其计,以闻,代宗嘉之,以宣州之秋浦、青阳、饶州之至德置池州焉。芃摄行事,无几,乃兼侍御史。居无何,魏少游代勉为使,复署奏检校虞部员外郎,赐金紫,为都团练副使。顷之,摄江州刺史,州人便之。丁母忧,免丧,永平军节度李勉署奏检校工部郎中、兼侍御史,为判官,寻摄陈州刺史。岁中,即值李灵曜反于汴州,勉署芃兼亳州防御使,练达军事,兵备甚肃;又开陈、颍运路,以通漕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