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痕◎

啊啊啊啊烦死了。

这一片斑驳红痕要怎么遮掉。

难不成要在脖子上围一条丝巾?!

这么热的天, 一围立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好吧。

王唯一长呼一口气,“殷长衍,你存心的, 你害我没脸见人。”

是,殷长衍就是不想她见魏璋。最好她哪儿都不去,只围着他打转,眼里只看他一人。

“我都苦恼成这样了, 你还笑?!”王唯一气笑了。一会儿愤愤不平, 暗骂殷长衍不做人事儿, 一会儿又觉得愧对魏璋, 叫他久等。

这一小会儿功夫,脸上眉毛眼睛就没重样过。

殷长衍目不转睛地瞧着。梦中, 她只有一个一成不变的背影,而今, 鲜活得要命。

殷长衍终归是舍不得王唯一苦恼, 等她平静下来, 缓声道, “走吧, 换一身衣服,能遮一遮脖子。”

他要不要听一听自己在说什么。

无量涧有女人的衣服?

难怪他没以前乖,果不其然是外面有人了。

王唯一亦步亦趋跟在殷长衍身后, 打算看一看那可能存在的女子。

噫, 这不是她住的房间吗?

木制衣柜打开, 里面全是衣服。

殷长衍曾把临江边家里的布料拿出来, 每个晚上都坐在桌边为她缝衣服。往日堆在角落成堆的布料变成一排排颜色各异的衣服。

殷长衍挑了一件碧青色长裙给王唯一, 叫她去屏风后面换上。

等了一会儿, 她在屏风后有点儿久, “唯一,衣服不合身吗?”

王唯一声音闷闷的,“这就出来了。”

衣服是交颈长裙,样式新颖、别出心裁,碧青色一如水洗后的天空,清爽干净。衣料上等,出自明炎宗,千金难求。

可是,衣服不合身。肚子部分很大,装下一个孕肚刚刚好。

突然很想她那没出世的孩子。

殷长衍也想到了。

沉默了一会儿,说:“脱下来,我给你改一改。”

“哦。”

改衣服费了很长时间。

王唯一穿上长裙,衣领是比别的能高一些,可它料子过于轻薄透气。属于乍一看很正常,多停留几秒就能隐约看到斑驳红痕。

凑合着穿吧。

傍晚。

王唯一回到院子里。

魏璋坐在椅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素布灯笼。素布灯笼在他掌间慢悠悠地转。

听到动静,回头,“王唯一,你忙完了。”

“实在抱歉,叫你等这么久。”

魏璋秉持着‘不熟悉的人要多寒暄,否则后面的话说不出口’的原则,跟王唯一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话头。

王唯一拉开椅子坐在魏璋对面。频频点头应声,实则左耳进右耳出,一句都没听进去。

总想往上揪一揪衣领。

生怕被看到脖子上的红痕。

思绪更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殷长衍低头舔舐时的模样。

殷长衍没来,可她满脑子都是他。

她后知后觉,殷长衍怕不是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吧。

“王唯一,看来我不适合跟人寒暄,否则你也不会半句都没听进去。”魏璋哪儿能看不出她心不在焉,扯了扯嘴角,语调平铺直叙听不出情绪,“真是对不住,难为你忍受我这么久。”

“哪里哪里,是我不够专心,走神了。”王唯一心虚得很,“你有什么事儿,若是能帮,王唯一一定全力以赴。”

魏璋拿过素布灯笼,眸子微垂,娓娓道来。

“这叫长梦灯笼,点燃后,人会在梦中实现缺失的愿望。长梦灯笼在作用时,素布上会出现双面美人,因此它也叫美人灯笼。”

“十八年前,我对殷长衍的悲苦痛情感兴趣,于是与他做了交易,用他一世梦魇换夜半入梦与娘子相见。那个时候我饶有兴趣地把玩殷长衍的梦魇,为自己得到一个排遣寂寞的工具而感到欢快不已。”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意识到殷长衍的梦魇无穷无尽。后来,我厌了,倦了,我渐渐心生一丝惧怕,这层出不穷的梦魇像一口粉碎机,迟早会将我拖进去,吞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我是幸运的,因为你回来了。这意味着殷长衍不需要再借助梦境与你相见,我与他之间的交易到此为止。”

魏璋袖子一挥,收了美人灯笼,“这就是我有求于你的事情,‘替我摆脱梦魇’。”

王唯一听到后面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你需要我怎么做?”

“不,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交易到此为止,我已摆脱梦魇。”魏璋说,“只是,你得知道这件事情。你的到来,替我摆脱梦魇;我引你入梦,解开殷长衍避你之谜。王唯一,我们之间,两清了。”

真的两清了么?

并没有。

至少会心一动以笔入画的事儿,于他而言,无解。但口头上,得先划清界限,越黑白分明越好。

王唯一心头窃喜。话说完了,魏璋要走了吧。

赶紧走吧。

走了就瞧不到她脖子上的红痕。

“清了就好清了就好,你现在要走吗?我这就送你离开。”

魏璋瞥了王唯一一眼,她喜个什么劲儿,“呵。”

“腾”地起身,甩袖离开。

王唯一:“......”

王唯一:“怎么突然发火?金逸风偶尔会这样,可她是女孩子。莫非男人也有情绪不佳的那几天吗?”

过了一会儿。

殷长衍走过来,手中提了一个竹筒,脸上带笑,“我调好了梨花水,现在去买锅吗?”

他在无量涧门口立了很久。送魏璋离开后,才抬步进院子。

“这个天色,星星都快上来了,铁铺大概都关掉门。”

“无量涧山脚下有一个夜市,日日灯火通明,满集市都是香甜的吃食和好玩儿的东西。你确定不去?”

想去。

特别想去。

可她这个脖子要这么办。

“若你担心的是这里,没有关系,晚上不会有人看。而且太晚了,什么都看不清。”殷长衍手指点了一下颈项。

王唯一有点儿心动。

住在无量涧这几天,殷长衍一直在避开她,所以她其实很清闲。否则也不会在躺椅上一躺就是三、五天,翻看话本子。

起身,“走。”

殷长衍笑了一下,“嗯。”

王唯一走在前面,殷长衍隔了几步跟在身后。这就导致每当她遇见好玩儿的、吃到好吃的,想跟殷长衍交谈分享喜悦时不能立即找到人。

她回头,第三次喊道,“殷长衍,你跟我并排走。”

“好。”殷长衍三两步赶上来。

走了一会儿,又落在她身后几步。

王唯一:“......”

王唯一大概知道原因。殷长衍理智再清晰,可身体下意识地遵循过去的模式,本能地认为“一接近王唯一她就会溃散消失”。

于是他在无意识作用下拉开距离。

王唯一眸子滴溜儿一转,还治不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