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肉树◎

殷长衍从没睡过像今天这么踏实的觉。醒来的时候, 天色渐晚。

大门朝两边敞开,柔和的夕阳大片扑了进来,铺在木头地板上。

大门正对着桌子。王唯一坐在桌边, 一手搭在挺起来的肚子上,另一手捏着一块豌豆糕小口小口地啃。豌豆糕里嵌了核桃,尝到好吃的地方时,微闭起眼睛, 享受清香味儿填满口腔。

继续啃豌豆糕。

夕阳在她身后, 给轮廓镀了一层桔色的边。

“你醒了?!”王唯一注意到他, 眼睛一亮。

殷长衍坐起来, 薄被缓缓滑落,松散的寝衣下是精瘦、结实的胸膛。

舍不得打扰这温馨的场景, 等她面带疑惑、扶着肚子手撑桌面准备起身时才压着嗓子开口,“唯一, 我起来晚了。”

他坐在**, 光脚踩着木质地板, 修长双腿支开, 肘部靠着膝盖。背部微倾, 乌黑长发散落下来盖住双肩笔直往下,又在素白榻上铺得到处都是。

他整个人隐在昏暗中。分明不怎么显眼,却没人能忽视他。

王唯一有一瞬间的晃神, 又很快回神, 扶着肚子坐下来, “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 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殷长衍摇了摇头, “肚子饿。”

“家里没饭, 都叫我吃光啦。”

绿豆糕和红豆糕盘子空****, 只剩了点儿渣。

“我去做,你想吃什么?”殷长衍以指为梳收拢起长发,用一根发簪固定住。

窸窸窣窣声之后,穿好衣物,抬步走向王唯一。

桔色的光顺着他的脚往上,轻抚过窄腰,掠过宽厚的肩膀、修长的颈项,停在精致的鼻子上。

他眉眼生得最好,可惜在昏暗中,看不真切,“热的,咸的。”

殷长衍脚步不停,这个距离除了亲也没别的事儿了吧。王唯一脸猛地烧了起来,心头揣着的小鹿瞎几把乱跳。

下意识撅起嘴。

肩上头发被抓起、抬高。

殷长衍视线停在颈项上,凹凸纹路没有再长大,“还痒吗?”

就这?!

真失望。

“......好多了。”

殷长衍放下头发,“烙春饼好不好?我炒一个青菜,一个土豆丝,烧一盘酱肉丝。”

“我帮你削土豆皮。”王唯一跟在他身后进厨房,“多弄一些,放篮子里给卫师兄送过去。”

多挥几下铲子的事儿,“听你的。”

两人吃完饭,殷长衍带着王唯一去医堂。

医堂今天病人尤其多。

“殷长衍你去哪儿了?快帮忙。”医堂弟子忙得脚不沾地,见到殷长衍舒了一口气,远远地招呼他。

殷长衍拉着王唯一不松手。

“人家叫你呢,你快去。我趁春饼还热着给卫师兄送去,顺便请他看一看颈项。”王唯一视线停在他手上,“你不相信卫师兄的医术?”

“相信卫师兄医术高明与担心你完全是两码事,二者并不冲突。”

“殷长衍,我都不知道你这么黏人。”王唯一内心雀跃。

“黏人”两个字精准扎到殷长衍膝盖上。

他在望春楼没少听这两个字,恩客对女支常说。一般再过个三五天,恩客身边就会换一个新的女人。

殷长衍连忙松开手,“你会讨厌吗?”

内心忍不住猜测她是不是想换人了。

“不啊。但你脸变得也太快了。”

殷长衍离开,王唯一提着篮子去找卫清宁。

医室内空无一人,卫清宁被叫走了。笑死,医堂这么忙,不得把他往死里用。

看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抬手摸了一下后颈,要不改日再来?

“夫人,我还以为眼花了,真的是你。”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老奶奶拄着拐杖,见到王唯一手上的篮子,灰败的面容上带了一分喜色。她能用得上就好。

“你怎么在这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王唯一说,“殷长衍在医堂修习,也许能帮你看一看。”

“这里的病人身上都出现了那种症状,没什么好看的。你怎么来了?莫非你也染上了?”

王唯一愣了一下,她在说什么。

老奶奶走过来,她拄着拐杖的手背上长了一棵鸡蛋大小的小树苗。

筋脉血管是它的树根,皮肉硬化拉扯成树干茎叶,大家都叫它皮肉树。

她顶着皮肉树在这里走来走去,竟无一人脸上出现惊讶神色。

“离开是非谷没几天,我就染上了。最开始,是手背突然莫名其妙地发痒,次日长出人参根须形状的脉络,然后像树木从土里生长一样长出肉皮树。”

“我一开始也像你一样害怕。但身上一直不痛不痒的,也就慢慢地不再在意。”

“夫人,我刚偷偷地瞧了一圈,我养的皮肉树长得最好、最强壮。”

她语气中居然有几分窃喜和自豪。

王唯一:“!”

有病吧!!

等等,她的后颈!!

啊啊啊啊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匆忙码的,明天多更一些补上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