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你◎

李卿之给殷长衍喂了一颗‘一里封冰’。

丹药下肚, 殷长衍紧皱的眉头一松,眼皮子动了两下,渐渐睁开。

红花君子围上去七嘴八舌。

“殷长衍, 你醒了?!”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殷长衍一愣,眸中下意识竖起提防。

陈枫顿了一下,拦着红花君子后退半步,“红花神窟找你麻烦, 真是对不住。你为救我受了腿伤, 我一定会治好你。有哪里不舒服, 尽管跟我说。”

红花君子面带愧色, 纷纷点头。五彩缤纷的头冠上下起伏,宛如小鸡啄米。

殷长衍找到人群中的王唯一, “吃饺子了吗?”

饺子还在锅里泡着,这会儿估计都浮囊了。但这话不能给殷长衍说。他一定会掀开被子爬起来继续包, 盯着她送进嘴里咽下肚子。

“吃了。”王唯一撒谎脸不红心不跳。

“哪个口味最合胃口?”

“四物味儿最甜, 菜的就比较爽口。”

不爱吃猪肉的吗?下次试一试用鸡肉包。鸡肉馄饨她好像吃得挺香。

陈枫把红花君子们拽出去。使了个眼色, ‘人家小两口腻歪, 你们别杵在这里煞风景。’

红花君子们恍然大悟, 纷纷出门。

胆小红花君子路过坐在椅子上喝茶的李卿之,顺手拉起他,不由分说地推了出去。

李卿之茶溅了出来, “......没大没小, 没规矩。”

王唯一坐在床边, 仔细打量他的腿。紫黑色褪的一干二净, 应该没什么大大碍, 接下来就剩好好养伤。

粉色指头戳了戳, 小心翼翼地撤回来, “还疼吗?”

“不烧了。”殷长衍盯着王唯一,“你再碰一下。”

“这样吗?”

殷长衍眯了眯眼睛,有那么点儿享受的感觉,“嗯,再来一次。”

这都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

“你碰的地方凉凉的,很舒服。”

“真的吗?我给你捏一捏腿,你早点儿好起来。”

王唯一从小进宗门,师兄师姐师尊各种宠着,没伺候过人。没一会儿,手酸了。

悄悄甩了甩了手。

“殷长衍,你饿不饿。厨房里有桃子,我给你洗两个。”锅里的饺子也得尽快倒掉。

殷长衍不怎么碰甜的,但他知道她渐渐吃力、速度慢了下来。

“好。”

王唯一如临大赦,推开门跑了出去。

天边飞来一堆花花绿绿的传讯纸鹤齐聚一楼,各个口吐人言,话语交织在一起。

王唯一到得晚,不知道内容。但应该挺严重,包括李卿之在内,所有人都面色冷凝。

快步下楼,小心问道,“李师兄,怎么了?”

“红花神窟损毁是重罪,惊动了各堂堂主。酉时一刻,与这件事相关的人到松柏林领罚,三十戒鞭。”李卿之拧着眉头。这惩罚,未免太过严苛。

三十戒鞭抽在殷长衍身上完全是火上浇油,可以直接把他拉去埋了。

陈枫说:“要不给堂主说一声,等殷长衍疗完伤再打。”

胆小红花君子点头:“对呀,我们认罪,又不是逃避责罚,只是换个时间而已。”

李卿之冷哼一声,“堂主是你想说就能说的?馊主意,没规矩。”

当年褚行被镇阴蜡灼伤,又因失职失责看管不力受了十戒鞭。这一番雪上加霜下来,差点儿击溃身体、到今天都修为不得寸进。

王唯一揪李卿之袖子,摇了一下,“李师兄,你想一想办法嘛。”

李卿之定定地瞧了一眼王唯一,抽出衣袖,“女孩子要庄重。”

“难道真的让殷长衍受戒鞭?”

“我自有办法应对。”

王唯一欢乐,“李师兄一言九鼎,李师兄最靠谱。”

离开临江边,陈枫问李卿之,“我想了很多,没有一条行得通的办法。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纸鹤怎么说的?”

陈枫复述了一遍,“‘诸弟子听令,红花神窟损毁乃重罪。罚,三十戒鞭。酉时一刻,松柏林行刑。’”

“规矩只说要罚三十戒鞭,没点名道姓罚谁。我也是剑堂弟子,殷长衍叫我一声李师兄,弟债兄偿天经地义。”李卿之指节点了点律典,垂下眼皮,“法无禁止即合理,钻一钻漏洞,没什么问题。”

李卿之替代殷长衍领了松柏林的三十戒鞭。

疼吗?

疼得半死不活,入骨的疼。

五指绷紧成爪深深地陷进泥土里,在地上狼狈地扭成蛆,发丝沾了土。

褚行当年只会比现在更疼,难以想象堂主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救不了褚行,将这份遗憾弥补在殷长衍身上。

而且,他答应王唯一了。

李卿之视线从衣袖上移回来。镇压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这么多年过去,宗门依旧这般警惕。

王唯一用最快的速度倒掉锅里的饺子,洗刷一遍锅,拿清水冲了两个桃子给殷长衍送过去。

“回来了?怎么这么晚?”

“宗门纸鹤传讯,好像因红花神窟的事儿要罚你们。李师兄说他出面处理,你专心养伤就好。”王唯一拿出一把小刀,仔细地削皮。

切成一小牙一小牙的。

粉白色的桃肉上泛着一层朦胧水汽,特别清甜。

迫不及待捏起一块凑到殷长衍嘴边,“尝一尝。”

殷长衍笑了一下,她明明很想自己吃,“你吃吧。”

“纯甜,不酸,可好吃了。”

“我更想看你吃。”

那......她就不客气了。

王唯一一口一牙,没一会儿便将两个桃子消灭干净。

下午,吴锁提了两条烤鱼过来。

王唯一接过,瞧了一眼他肩头的锄头,“师兄,宗门新加入开垦荒地业务了么?要你去做农夫锄地。”

“不知道哪个傻逼弄塌了红花神窟,五神镇恶祭台被毁,镇压的表里烛台找不到了。”吴锁皱起眉头,“各堂弟子被抽调过去挖地,我运气不好。”

王唯一心肝颤了一下,“表里烛台是什么邪兵利器,我没听说过。”

“说得像我听说过一样。总之宗门讳莫如深,忌惮得很。”吴锁跟殷长衍打了个招呼,“唯一,待在家里多无聊。临江尽头有一片花圃,花开得正盛,你带殷长衍去看一看。”

“花圃?”临江尽头不是一块焦地么,还有花儿?!

“红花节的红花都是从那儿摘的,还有蝴蝶到处飞,可美了。都有人在那里成亲。”

“真的?我要去!”

王唯一心动不已。考虑到殷长衍腿脚不便,她找赵宣借了一个轮椅。

带好吃食和净水放到殷长衍腿上,推着他一起走。

花圃极大,无边无际,红的粉的绿的白的......成团成簇的花漫天都是。

昨天有大风,花瓣落了一地。踩在上头鞋底都是香的,蝴蝶在脚边飞。

王唯一双眼一亮,特别想冲进去玩一会儿。脚后跟抬起,顿了一下,又贴回原地。

“怎么不去?”殷长衍说。

“我一去就没人照顾你。”

他不愿意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但她眼里有星星的模样实在是太好看了。

殷长衍沉吟片刻,“花瓣收集起来能烤饼子,做成的鲜花饼无比香甜。”

要什么来什么,这也未免太棒了吧。王唯一差点儿笑出声,“你想吃?!我这去捡花瓣。吃食和净水在腿上,你饿了自己动手哈。”

殷长衍笑眯眯送她离开,直到她身影消失在视野里。

阖上眸子小憩。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朵多了一道惊喜的声音。

“哥哥,你怎么也在这儿?!”小男孩舔一串糖葫芦,惊喜地看着殷长衍。

殷长衍掀开眼皮,“是你。”神禾桥那个男孩。

“奶奶说这儿人多,好卖糖葫芦。我跟着一起来。”他最爱糖葫芦,好东西当然得分享给喜欢的人,“哥哥,你吃不吃糖葫芦?我分你一颗。”

小男孩使劲儿从竹签上拔下最大的一颗给殷长衍。

劲儿大了,糖葫芦飞出去,在地面上滚了一圈到殷长衍脚边。

“呃啊,怎么这样。”小男孩瘪着嘴巴,不开心。

殷长衍弯腰,长手一勾捡起糖葫芦,“我不爱吃甜的,但糖葫芦例外。我沾了你的光,谢谢你。”

小男孩“噗嗤”一声乐了。

奶奶找不见孙子,大声叫喊。

“这就来啦!”小男孩扯着嗓子吼回去,朝殷长衍挥了挥手,跑向奶奶。“可好吃了,你快吃。”

殷长衍笑了笑,摘掉糖葫芦上沾着的草棍儿和花瓣,往嘴里送。

鬼使神差地,二指微动,扔垃圾一样扔了糖葫芦。

“诶?”

殷长衍看着不远处重新裹上一层草棍、花瓣的糖葫芦,视线移到手指上。

他明明是想吃的,怎么回事儿。

王唯一远远地走过来。脱下外衣,满满当当兜了一堆花瓣。

“回来了。”殷长衍手指攥起衣袖,替她擦去额头上的薄汗。

“快看,我捡了好多。接下来半个月,你得每天早上吃鲜花饼。”王唯一放下花瓣,胸膛上下起伏,喘着粗气儿。

坐在他轮椅边,双肘靠着膝盖,“天色快暗了,我歇一会儿,就推着你回家。”

“听你的。”

“你会做鲜花饼?”王唯一好奇。

“活儿干的好,望春楼姑娘赏过我一块鲜花饼,叫我去厨房领。我看见大厨在做。”

“怎么做?”

“把花瓣洗干净,撒上白糖和面粉团成馅儿,包到饼里。然后放进平底锅里慢慢地烤,直到两面微黄,屋子里都是甜味儿。”光是闻着就有点儿腻嗓子,于是他不碰甜食。

轮椅边上一重,她身子靠了过来。眉眼间有倦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殷长衍脱下外套给她盖在身上。

有蝴蝶飞过来,停在她鼻尖。痒痒的,她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殷长衍挥袖,撩开蝴蝶。

傍晚,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又有蝴蝶落在她脸上。

殷长衍习惯性挥袖去撩。

突然,那种鬼使神差的感觉又来了。

他看着自己三指捏住蝴蝶翅膀,然后慢条斯理的扯开。蝴蝶在他指间裂成三部分,毫不留情扔到地上。

有什么地方不对。

王唯一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我睡着了?!你怎么不叫我一声。”

“我也想多看看花。”

“这都多晚了,看什么花。走走走,回家。”王唯一先给殷长衍穿上外衣,然后用外衣绑好花,背到背上。推着殷长衍回家。

家里。

“没有饭,烤鱼在锅里热着。先吃桃子垫一垫好不好?”王唯一端来一盘削成牙的桃子。

“嗯。”

心有歉意,王唯一主动喂殷长衍。

殷长衍薄唇微启,咬下桃子。上半身靠回**,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

看他这样子,好像不太喜欢吃桃子。

王唯一伸出的手顿了一下,撤回来一点儿。

指腹上有一道濡湿印迹,他咬桃子时无心舔到的。他应当是无意的,但她被含时,后脊椎窜起一股麻意直冲天灵盖。

临江边那一晚的事儿一截截地在大脑子来回播放。冰凉的舌尖从脸到脖子,再往下到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地方.....诶呀,吃块桃子给脸蛋散散热。

王唯一刚叼到嘴里,还没来得及嚼,一片阴暗从头顶压了下来。

殷长衍唇挨着唇咬走了桃子漏在外面的部分,桃子“咔嚓”一声断开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大得像是谁家在点炮仗、然后扔到她心口。

“你偷亲我。”王唯一眉眼弯起,亮晶晶的。

殷长衍咽下桃子,太甜了,他不喜欢。她边想东西边红脸,他突然就想咬一口。找了一圈,只有桃子能下嘴。

王唯一反应过来,“不对,你这叫咬。”

“你刚才明明说是亲。”

呵,质疑她。

王唯一捧起殷长衍的脸,嘟起两片唇印了上去。他的唇又薄又凉,与她的绵软完全不同,像贴在刀片上。

唔......亲吻有点儿无趣。

王唯一刚离开,后脑勺多了一个大掌给她按了回去。

殷长衍与她唇齿交接,虎口用力、迫使她的唇开启一条缝儿,濡湿阴凉的舌尖探了进去......学着记忆中望春楼恩客与姑娘们的模样去亲她。

“这才叫亲。”殷长衍抵着她的唇瓣,轻声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