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长衍的葬礼◎

殷长衍六月十八日举办葬礼的消息传了出去, 宛如一颗雷引爆各大宗门,一时之间众人讨论纷纷。

王唯一喝一口荔枝玫瑰水,“现在所有宗门都在说你的事情, 我听了一耳朵,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

“是吗?他们都说什么了?”

“他们松了一口气,大快人心,普天同庆。有些宗门摆了流水席, 要与民同乐三天三夜。”

“看来我做人很失败。”

“不要紧, 放轻松, 做夫君成功就好啦。”

殷长衍笑了一下, 胳膊肘靠在桌子上,手指轻撑着太阳穴, 一双眸子极为通透,“事实上, 他们在乎的只有两个点。”

“哪两个?”

“第一, 近神人殷长衍突然死了, 他究竟是真死还是假死?当然, 他们更希望是真死。”

“经历过审判场那一日的人都很清楚, 近神人殷长衍的修为有多高深,手段有多令人不寒而栗。现在好了,近神人殷长衍死了, 他们可以松一口气, 从此快活过日子。”王唯一犹豫了一会儿, 疑惑道, “但是部分宗门高层似乎不这样, 他们接到消息, 先是意外, 然后脸都黑了。”

殷长衍拿过她面前的杯子,把荔枝玫瑰水倒满,“这就涉及到第二点。殷长衍死了,谁杀的他?”

近神人殷长衍强大到深不可测,这样的殷长衍却悄无声息地死在另一个人手里。这个人姓甚名谁?何门何派?出身为何?像这人一般的人又有几个......

稍微一深思,就令人头皮发麻、背后满是冷汗,整个人如履薄冰、不寒而栗。

殷长衍笑眯眯道,“我很心善,不需要他们头疼去猜,我告诉他们这人的姓名——玉少一。”

“......好坏啊你。”王唯一开始同情玉少一了,杯底荔枝有很多,“长衍,拿个勺子给我。”

“好。”殷长衍手撑着桌面起身去取勺子,她以前没这么嗜甜,而且最近是不是吃得有点儿多,“唯一,下午还吃吗?”

“吃呀,为什么不吃。”

“......你小心积食。”

六月十八日,王唯一在无量涧操持殷长衍葬礼。

偌大的灵堂上挂满黑白绢花,殷长衍棺材摆在祭台后,祭台上白烛静静地燃烧着,偶尔发出“哔啵”声响。

要死,还以为只要站在这里等今天过去就好了。但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各个宗门的宗主都到了。

灵堂最中心处站着一个肩挂白羽披风、脸扣白龙天面具的高大男人,这人正是明炎宗宗主。

明炎宗好几位堂主正在打量她,她现在大气儿都不敢出。

长衍,你究竟结过多少梁子。

王唯一深吸一口气,顶着众人视线朗声道,“各位,大家拨冗前来是想知道近神人殷长衍的事情。近神人殷长衍十日前遇上玉少一,玉少一拿走他的心肠,近神人殷长衍当场毙命,他的尸体此刻就在棺材里。”

一个宗门门主嗤笑一声,面带轻蔑道,“小丫头,这里站着的人是各个宗门的高层,不是三岁小儿。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哄骗大家。你说殷长衍死了他就死了么。”

“你的意思是我说谎?”

“我是要你拿出证据。”

怎么拿证据?叫玉少一过来当场在杀一次殷长衍吗?

突然,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她的话就是证据。”

众人回头,一个身穿鹅黄色衣服、头戴迎春花发饰的明媚女孩子昂首阔步而来,一条乌黑发亮的辫子垂在胸侧。

金逸风!他怎么来了!

金逸风站在王唯一身边,面对众人。转身时,衣摆划出一道亮眼的黄色弧度。他这个姿势,像是挡在她身前。

他解开衣衫,胸口处有碗口大的疤痕,“我天生缺半颗心,活不了。要不是殷长衍十日前将他的心肠给我,我早死了。”

灵堂上鸦雀无声,在场之人信了一半。

一个明炎宗弟子小声道,“我认得你,你是金逸风,和王唯一玩儿在一起。谁知道你是不是和王唯一串通好的。你的话不可信。”

金逸风瞧回去,眉宇间带着一丝轻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金逸风不屑说谎。看你也穿明炎宗宗服,难道你认为,明炎宗弟子都是谎话连篇的虚伪小人吗?”

明炎宗弟子吓得一哆嗦,这抹黑宗门的罪名他哪里敢担,头摇成拨浪鼓,“我信你我信你,刚才是我胡说的,我满嘴胡言。”

角落响起一个清朗且玩味的声音,“我虽非明炎宗弟子,但我信她。”

来人面容精致,极为俊美,左臂背在身后,右手中一把折扇轻轻地摇着。他身上有一种书卷气息,可在场众人,没有一个人敢把他当手无缚鸡的读书人看。

“诸位看,祭台长案上有两支真言灯。这位姑娘方才说话,真言灯半分没有黯淡,足以证明这位姑娘所言非虚。”

除了熟人,这里居然还有人替她说话。

王唯一兴冲冲望过去,看清那人长相后,心头原本激动跳动的小鹿后腿一崴“啪叽”一下摔死了。

华铭。

这张脸她化成灰都认识。

呿,真是晦气。

华铭手腕轻转,折扇挡住半张脸,笑眯眯道,“姑娘,你看我很久了。我虽然是个男人,但也是会害羞的。”

“.....你替我说话,我才看你。”王唯一眨了眨眼睛,问道,“你帮我,是不是因为觉得我这张脸熟悉,你对这张脸有点愧疚。”

“大千世界,无所不有,相似面容的人多的是,这一点不足以叫华铭站队。”尤其对于窃脸者而言,面容更是什么都算不上。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华铭眼皮微敛,看着有种说不出的哀伤,“我有一位故人,他与姑娘有相同的名字。也许,我不愿意看见这个名字受委屈。”

呵,装得可真像。

要不是她被他出卖、死状凄惨,她就信了。

“胡扯。”王唯一轻哼道。

明炎宗宗主白龙天面具身边有两个堂主,一个外形俊朗、眉眼间有着桀骜不驯,让人不敢轻易冒犯,是当年红花君子之一的陈枫。另一个不管什么时候都笑呵呵的,看似阳光开朗、人畜无害,却会在你毫不知情的时候,给你脚下布满无数陷阱,他是赫赫有名的陷阱天才沈念。

白龙天面具给身边两个堂主一个眼神,林枫和沈念会意,身形一闪,下一刻到了殷长衍棺材前。

王唯一很快意识到,他们要开棺验尸。

呵斥道,“不可!宗主,殷长衍已经死了,明炎宗何必做到开棺验尸这么羞辱人。”

陈枫和沈念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无奈。他们当然知道此举相当羞辱人,尤其羞辱的还是他们的挚交好友殷长衍。可是宗主有令,即便不愿、也不得不往。

快来个人吧,谁都好。快拦住他们两个,不要让他们两个冒犯殷长衍的棺材。

两人同时双掌聚灵,重重地打向棺材。同时头朝一侧偏开,不忍再看。

眼看棺材要裂开,突如其来两只手大掌斜着伸出格挡,带着冷冽灵压分别震退明炎宗两位堂主。

两位堂主后退数步,脚底施压,才堪堪稳住身形。身受重伤,当即吐血。

抬眼望去。

殷长衍棺材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身形高大、气宇轩昂的男人。

一人身穿青衣,似笑非笑看着你,当你仔细回望,他眸子里都是冷漠。另一人披凤穿牡丹刺绣大红衣服,姿容绝艳,手里提一杆纸糊的美人灯笼。

王唯一松了一口气,“魏璋,戚言枫,幸好有你们。”

周围人有眼尖的,惊声道,“我认得他,他是青松山庄庄主魏璋。魏璋一向特立独行,他怎么会跟殷长衍有交情。”

“另一个又是谁?不曾见过这人。”

“身穿红衣,手持纸灯,莫非他就是传闻中那个屠了白茶村的惊梦仙人!!”

“嘶,这等危险份子竟然跟殷长衍有交情。难怪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明炎宗两位堂主对视一眼,强撑着伤势站起身子,“明炎宗与两位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两位想好了,要为了一副死人棺材与明炎宗作对。”

戚言枫说:“殷长衍怎么样与我无关,你就是把他拖出来鞭尸,我也没有意见。但是,王唯一的话我不得不听。她不叫你们碰棺材,你们就长一点眼色,远远地避开。否则,休怪我不讲情面。”

魏璋沉思片刻,疑惑道,“你与明炎宗之间有情面?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为什么不知道。”

“我瞎扯的,你怎么能知道。”

师兄弟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

白龙天面具眸子阖上,过一会儿又睁开。身形凝滞,而后原地消失,下一秒立在殷长衍棺材上。

魏璋、戚言枫颈项微拧,向后转,与白龙天面具四目交接。两人同时心惊不已。

显然,白龙天面具修为在他们之上。

遭了,殷长衍的棺材!!!

白龙天面具腿慢悠悠地抬起来。他动作又轻又缓,宛如在悠闲散步。可谁都知道,这一脚下去,棺材立即粉碎开裂、尸骨无存。

白龙天面具放下腿。

“别!!”王唯一心尖发颤。

戚言枫:“住手!”

魏璋:“住手!”

两人想要出手阻止,但这个距离显然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

一股强势不已的外来灵力先一步将殷长衍棺材踹离白龙天面具脚下。棺材在地面拖行数米,发出尖锐的噪音、拉出长长的痕迹,而后停下。

灵堂众人皆心惊不已。

谁!!!

谁这么本事能从明炎宗宗主手上抢人!!!

白龙天面具顿了一下,放下腿。这种修为,这个速度......难不成是他。

白龙天身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头发银白、面容俊美的男子,他长奇特的双尾眉。看不出年纪,但从头到脚透着一股懒散的气息。

“是你,喻白。”白龙天面具说。

别说围观的人了,即便是明炎宗弟子们都到抽一口凉气。

他们听见了什么!!

这人是喻白公子!!!

那个明炎宗创世三杰之一的喻白公子,多少弟子心中的枭雄偶像!!!!

“白龙天面具,殷长衍对我有恩,今日请你给我一个面子,别动棺材。”

作者有话说:

我在收尾啦,争取用3w字写完这一本,加油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