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
两个人回到无量涧, 这几日殷长衍一直在修养。
殷长衍不方便下地走动,大多时候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手里拿一卷书打发时间。
困了就后仰, 颈项轻轻地靠在躺椅枕骨部位,阖上眸子休息。
王唯一端着饭来的时候,他睡得安稳,书本盖住大半张脸, 胸口轻微上下起伏。
拿回心肠后的殷长衍和过去没什么两样, 无论是语气还是行为, 都一如既往。等会儿, 还是有一些区别。
他过去看人的时候有点儿像照镜子,就是什么都看到了, 但又全程漫不经心,不甚在意。
现在他也这样。但看见是她时, 他目光就不会再移开了, 会很专心很专心。
殷长衍听到动静, 慢慢地抬手拿下书本。左手机关盒得适应一段时间, 动得还不太灵活。
侧过头, 一头柔顺黑发跟着滑落肩头,又闪又亮的眼睛追着王唯一,“开饭了?”
老实说, 王唯一有点儿不习惯, 怪难为情的。托盘放到一边的桌子上, “嗯。”
他怎么一直在看她。
莫名羞耻, 忍不住了。
王唯一抬手遮住脸蛋, 耳朵红红的。指缝分开, 与他对视, “长衍,别看了,我很不好意思。再看下去我就收费。”
殷长衍因自己看得过于久而感到些许羞涩。干咳一声,撇开头。没一会儿就悄悄移回来继续看。
打开腰间荷包,拿出银子倒在托盘上,“再看三两银子的。”
“哈哈哈哈,原来我这张脸这么值钱。”王唯一收好钱。
殷长衍坐直身子,接过碗,打开盖子,“肉沫茄子烫饭?”
“看天色等会儿要下雨,天也凉了,吃一些热的会比较舒服。”
“你吃了没?”殷长衍拿筷子把肉沫挑到一边,跟饭拌好,方向对着她,“我们一起吃。”
“早吃过了。”
“坐这儿,陪我一起吃。”
“......也行,我去重新拿一双筷子。”王唯一站起身,手腕被握住,“怎么了?”
嘴巴刚张开,被喂进一筷子油润咸香的肉沫拌饭。
哇哦,她手艺可真不错。
一连被殷长衍喂了三、四口。
王唯一边嚼边直起腰,“够了够了,别再往我嘴里塞,这是给你做的饭。筷子沾了我口水,你换一头用。”
殷长衍筷子刨了两下饭,往嘴里送。
“筷子我用过。”王唯一提醒他,“有口水。”
殷长衍吃得很快,抬起头认真道,“你身上的水,我哪里没吃过。”
王唯一懵了一下,脑子里快速闪过很多**画面,耳朵红得要滴血。声如蚊蚋,“是哈,都吃过,都吃过。你下午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准备着。”
要死了要死了。这么羞耻的话,为什么他能说得一脸坦然。
饭后,殷长衍睡了过去。
傍晚,下雨了。
晚夏的雨细细密密的,交织成一片雨幕,将万家灯火笼罩在烟雨中。
王唯一怕他着凉,拿了棉毯子过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殷长衍醒了。他半靠在躺椅上,头发散在肩头垂了一地,正抬头看雨幕。
脚边是一堆撞碎在屋檐上的细小雨滴。地板没湿,但踩上去一定会留下脚印。摸一下他的衣摆,一定是潮的。
他小臂伸出去,冰凉的雨水接了满手。
雨滴在苍白的皮肤上停滞一小会儿,而后顺着指缝蜿蜒而下,滴答在地面。
鼻间闻到一股特有的雨腥味儿。
世间角角落落里多少脏污东西,被这场大雨清洗了个干干净净。
“多大人了,还在玩雨。”
殷长衍拿回手,“唯一。”
手被棉毯子裹住,擦了好几下。很快温热起来,不再冰凉。
殷长衍隔着棉毯子拉住王唯一,“唯一,陪我坐一会儿。”
“你占得满满当当,往旁边挪一挪。” 王唯一胳膊被拉了一下,坐在他大腿上。感觉不妥,站起来,“你还受着伤,我压到你怎么办。”
“我胸口受伤,又不是腿。”
“那倒也是。”心安理得坐下来,陪了他一会儿。不是,下雨有什么好看的。“要出去走一走吗?”
“不去,我讨厌下雨天,有不好的味道。”殷长衍看着她,“下这么大雨,你要出门?”
“得买点儿肉和菜,傍晚要做饭。”
“能不能别去。”
“不吃晚饭,你不饿?”
殷长衍垂下头,鼻尖靠着她的,说话时温凉的气息萦绕在她唇间,找个时机亲下去,“书上说秀色可餐,我看你就够了。”
王唯一被逗乐了,咬了一下他的唇瓣,“你能有情饮水饱,我可不行。”
扒着他肩膀起身,“晚上我想吃烤排骨和烤鱼,多放一点儿辣椒和麻椒。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殷长衍舌尖探出来,顺着她留下牙印的地方又依依不舍地舔了一圈,“都听你的。晚一些去吧,雨能小点儿。”
“嗯,好,我先去找蓑衣。”
王唯一翻找出蓑衣。蓑衣很久没用了,泛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儿。
披上它,离开无量涧。
殷长衍靠回躺椅,继续看雨。
目光顿了一下。
那个背影像是唯一。
不是说好了雨小再走,着什么急。
蓑衣太大了,她披上活像是一只甲壳虫。
蓑衣上有霉斑,挡不住什么雨。等她回来,估计得成落汤鸡。
为什么不好好走路?雨水把地上石子都冲刷得光滑,她迟早要滑倒。
......
殷长衍掀开棉毯子,从躺椅上坐起来。
王唯一买好东西,大包小包提得满满当当站在寺庙前,跟一堆人一起躲雨。
真后悔没好好检查蓑衣。这玩意儿霉了,水一打湿就烂,压根不防雨。
头发湿了贴在头皮上,风一吹就发凉。肚子也很饿,真的是饥寒交迫。
“姑娘,你往我这里站一些,雨吹不到。”一个女子拍了拍王唯一肩膀,往后退了一下,给她腾了一点儿地方。
“嗯?谢谢。”王唯一说,“我等雨小点儿就走。”
“买这么多东西,有肉又有菜。谁要是娶了你,可就有福喽。”女子挎着菜篮子,突然看到什么,咧开嘴笑,“夫君来接我了。姑娘,你慢慢等,我先走了。”
“哦好。”
过了一会儿。
一个披着蓑衣的壮汉跑向王唯一身边的妇女。壮汉打开腰间的纸包,热腾腾的烤梅花糕香味儿传来。
妇女满脸欣喜,一边仰着脖子叫壮汉给系蓑衣,一边吃甜丝丝的烤梅花糕。
壮汉:“好吃吧,我排了好久的队。”
王唯一咽了咽口水,看着就好吃呀。
壮汉:“我后面一个人也来买,他拿了一堆生锈的坏钱,老板没卖。我就匀了他一个。”
妇女笑道:“我男人心好。我买了鱼,回去烧给你吃。”
夫妇二人甜蜜离开。
今天真是奇了怪了。周围人都有人接,没一会儿,一个一个走得干干净净。
寺庙前就剩她一个。
饥寒交迫。
好想吃一口热腾腾刚烤出来的梅花糕。
......怎么感觉有人在叫她?
“唯一。”
确实有人叫她!!
王唯一猛地抬头。
雨幕中,殷长衍举一把深蓝色伞立在原地,对着她弯起眉笑。
“长衍,你怎么来了?”
“接你。”殷长衍接过她手中的东西,还挺沉。随口问道,“买什么了?”
“菜花,多吃一些对伤口好;包菜烤一烤很脆的,你一定会喜欢;我看你中午茄子吃得多,又买了一根茄子;这是板栗南瓜,老板说花椒盐先拌再烤特别好香,我试一试;啊老豆腐撞碎了,原本打算红烧一下,特别下饭......”
“还有面粉。”
“蒸点儿馒头。我要做成心肠形状,以形补形。”
殷长衍抖了两下袋子,不是说要吃烤排骨烤鱼,在哪儿呢......特地跑出来给他买菜?
“长衍,你身上好香。你买烤梅花糕了?”
殷长衍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纸包递给王唯一,“嗯,看着是你爱吃的口味,就买了。”
排队加清点钱浪费了他好多功夫。以后钱罐子不能放床底,无量涧水汽大,钱会锈。
“走吧。”
“长衍,回家不走这条路。”
“去买鱼和排骨。”
殷长衍打伞,伞全部偏向王唯一,他半边肩湿得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