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

喻白公子说话声音不大, 李卿之从头到尾听得很清。

喻白公子说他为了近神人殷长衍不被明炎宗寻到,甘愿被抽去一年的记忆。

但是今天,他却对精心呵护了一年的近神人殷长衍刀剑相向, 亲手剖开胸膛,挖了他的心,杀了他。

这太荒谬了。

李卿之摇了摇头,“这不可能, 你在胡说。”

可是, 他却感觉到, 他越来越坚信喻白公子所说是真的。为什么会这样?

喻白公子笑得很难听, “我胡说?那你反驳我呀,跟我动手啊。呵, 你没有。那是因为你心底已经承认我所说的话就是事实。”

李卿之发白的唇瓣动了两下,想要说些什么反驳。接下来喻白公子一句话让他如坠冰窖。

“李卿之, 你哭了。你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你摸一摸你的脸, 是不是濡湿一片。”

李卿之愣了一下, 抬手放在脸蛋上。

冰凉, 濡湿。

他哭了。

突然之间心口很疼。像拿一把尖锐的锥子往里怼, 先刺开柔软的肤肉,然后撕扯出一阵阵钝疼。

李卿之手抓皱心口衣物,额头冒着冷汗, 身子承受不住弓起腰身, 只余单膝落地艰难地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王唯一听到这儿, 眼前一黑, “喻白公子, 你是说师尊杀了长衍?这不可能。长衍答应会换回心肠爱我, 要带我看烟花, 现在天还没黑,还没到放烟花的时候,他怎么会死。”

从李卿之口里问到地点,王唯一拔腿跑向环线道。

不会的不会的,长衍一定不会死。

不就是一副心肠么,他以前也失去过,不也继续活蹦乱跳。

长衍,等我。

我马上就到。

环线道。

无数墓碑中间,殷长衍尸体立在原地。

双眸阖上,唇瓣泛着惨白。

胸口之间有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风从那儿穿过,走时带起一阵血气。

衣摆被夜风吹起,寂静地飘起又垂落。

突然,他宽大的左袖之下,因废掉而绵软无力垂下的手掌上五指有了细微变化。

五指上提前装了五个机关盒子,于是它们以细小的、僵硬的姿势动了起来。它们各忙各的,不协调不统一,呈现出来的就是一副机械死板的模样。

五指打开随身携带的盒子,拿出心肠塞进主人胸口的窟窿里。

最开始,有细微的心跳声从寂静发冷的身体中传来。渐渐地,心跳声越来越大,一下又一下,强劲又有力,鼓动着漆黑的夜。

不知道什么时候,殷长衍的脸开始变得有血色。

“长衍!!”

王唯一赶到,眼前的一幕令她心口发疼、眼前生黑。双腿似被人抽去所有气力,直朝地上软去。

跌跌撞撞地扑倒在殷长衍怀里,双手死死地抱住他。

“长衍,明明说好了你要换回心肠来好好地爱我,你怎么突然就死了。”王唯一边哭边说,“呜呜呜呜你个骗子。我给你说,我绝对不会替你守寡。明天我就去挑男人,后天改嫁,再过三年直接抱俩。”

“......休、休......想......”

耳边突然听到气若游丝的声音。

王唯一哭得更惨了。看,她都伤心到出现幻听了。

她听到殷长衍跟她说话,还有他坚实的心跳......等等,心跳好像是真的?

胡乱的抹了一把脸上眼泪,双目瞠圆,侧脸立即贴着他的胸膛,立即竖起耳朵听。

“......唯一......怪羞的......”

不是幻听,是真的!!殷长衍还活着!!!

王唯一喜到差点儿飙出眼泪,边哭边笑,半扶半搀着他的身子,“长衍,你还活着,你没死,太好了。坚持一会儿,我带你去鸣风谷。喻白公子在那里,师尊也在,他们两人都是强大的修士,一定能救你。”

殷长衍掀开沉重的眼皮,艰难地盯着她。几颗碎眼泪集聚在她眼眶里,又闪又亮,像是盛满了这漫天的星星。

多久没在她眼睛里看到?真的太美了。

唇角微扬,下巴朝前搁在王唯一肩膀上,将自己的全部份量都给她。气若游丝道,“......不,我们回家......回无量涧。”

回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

......李师兄厌恶他没关系,假装不认识也不要紧,他有她就够了,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