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苏砚已经足够让老族长震惊了,可同时他不靠谱的形象却在老族长心中一次又一次加深。

插秧算是比较轻松的农活儿之一了。

要是往年,整个苏南村的田地,三四天也就插完了。

可现在的问题是,村里三十多个精壮劳力都被苏文丕请去给董集茅帮工了。

以往,村里人插秧打谷,都是换活儿干。

什么意思?

好比今天你家插秧,我来帮忙插,不收工钱。

明天我家插秧,你也来帮忙插,还是不给工钱。

这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可实际上是有人吃亏有人赚的。

有些人家里田地多,劳力少,就要占些便宜。

不过好在整个村子的人都是沾亲带故的,又是老族长带头组织的,多年来的老传统,倒也没人说什么。

今年苏砚担任新族长,前面因为苏文丕招工一事,村里人互相间有了嫌隙。

也就是为了讨好苏文丕,从而获得工作的人是一个阵营。

为了答谢苏砚的恩情,留在苏南村的是一个阵营。

表面上大家好像还是和往常一样,可实际上已经泾渭分明。

那些去帮工的人,从董集茅粮铺里赊来了粮食,心里有些优越感,就瞧不起那些为了报恩装模作样的‘伪君子’。

有了吃的,那是不可一世。

而留下的人,虽然没得吃,心里同样瞧不起这些见利忘义的白眼狼。

等到后来苏砚分发木薯,分野猪肉,也就没这些人的份。

这次插秧,也是一样。

这些帮工的人和董集茅达成了协议,他们给董集贸干活,一个月一钱银子,保持包住,还能在粮铺赊账。

同时,他们的地东家也管,比方插秧,就由董集贸去找秧苗,这些人插就是了。

董集茅本来就是大地主,手底下土地无数。

他原先播撒的秧苗正好有一些生长缓慢的,没能赶上他自己种田时的趟。

可这些后起之秀,给苏南村这些人种,却刚刚好。

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帮工的人哪怕二八分粮,都愿意答应董集贸的原因。

按照当时的情况,等他们重新播种,插秧,早都错过了时间了。

至于苏砚搞了个什么大棚,竟然也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搞出秧苗,倒让他们十分意外。

眼下,官府的文书下达,自然是针对他们整个苏南村。

不过这些帮工派的人,本身家里都有壮劳力,而且还有董集茅帮忙,三天完成插秧,当然没问题。

可是感恩派的这些人,大多是老幼,是有几个壮劳力,但负责几乎整个村子的田地,三天时间,却是也不太够。

就算再算上一些得力的妇人,恐怕也够呛。

老族长听到苏砚的保证,并没有放下心来。

这件事非同小可。

“立仁,你要知道,因为苏同大人一案,我等虽然免了流放的罪责,可今年每户要缴纳三倍人头税。”

“按照大楚田亩法,若是农户不按农时耕作,官府会对其进行处罚,严重的还会被收走田地。

那时候,田没有了,税还得缴,是真要逼死人的。

邻里几个县的灾民,虽然说是早了天灾,可好多人成为流民,也是因为官府的赋税太重啊。”

苏砚知道这老头算是在和他说些掏心窝子的话。

确实,不按时完成插秧,到时候村民的田地被收走的话,他们的活路就彻底断了。

如果说三倍的人头税让村民们喘不过气,收走田地就是直接断了他们生存的希望。

但是,苏砚的保证也是真的啊。

早在播种之初,他就考虑到这个问题了。

他让人砍竹子编成这种小格子的样子进行播种,就是为了今天。

这是他们家乡用了好多年的插秧方法。

升级版的抛种法。

原本早先他们老家便有抛种法。

那会儿一些人家觉得种水稻不合算,就养鱼或者放荒。

后来村里不让,必须把这些田里也种满秧苗。

这些人也就准备糊弄糊弄,找了一些秧苗,王天上一扔,让它们自由下落。

这种方法,很快就能抛完一块田了。

只是这样的话,有些地方会有很多秧苗,有些地方却稀松只有几根。

而且有的秧苗并没有根部附着在田里,横七竖八的。

但这些人家根本也不指望靠这些收成,反正只是为了应付任务罢了。

所以,他们也就任由这些秧苗这样生长。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到了收成的时候,这些秧苗也结满了穗,并没有因为分布不均而没有收成。

最后收完一称,有些田甚至比往年收成还多,而一些不如往年多的田,相差也不大。

所以,这个抛秧法就在苏砚老家流传开了。

只不过有一年这招却不灵了,他们抛秧的田地收成大减,比其它正经插秧的村少了很多收成。

这里面还是有一定的风险的。

后来县里面来了一个农业专家,又从科学的角度帮他们把抛秧法改进了一下。

做到既省力,又快,还能保证产量。

苏砚用的就是这种方法。

“老族长,放心吧,这点儿秧苗,三天时间完全没问题。”

大山说道:“咱们可以先把砚哥儿和一些家里困难的人,他们的秧先插完。剩下的咱们的,能插多少插多少吧。”

老族长还是打气道:“实在不行,我在求求县令大人,看能不能给我们宽限几天。”

这时,一群人大摇大摆地从旁边走过。

“宽限不了了。这次是府尹大人奉了朝廷的令巡查田地耕种情况,到时候查到咱们这里,该咋处理咋处理。县令大人给咱们苏南村三天时间,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苏文丕,你来干什么?”大山怒问道。

“干什么?傻大山,你这么死心塌地跟着苏砚有用吗?到时候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听我的,来跟着我干,到时候我让董老爷派人帮你把你家的田也种上。

就你一个人顶三个人的劳力,跟着我好好干,到时候交了人头税,说不定还能剩下些钱呢。”

“放你娘的屁,我跟着砚哥儿吃得好穿得好,绝不会像你们这群白眼儿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