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过尽千帆, 已经可以用调侃的方式说出来了。
钟意忍不住笑了,随后想了想,说:“说得很有道理。”
从前视为洪水猛兽的钟家如今她都不怕。
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林岁:“那你就是答应了?”
钟意点一点头:“嗯。”
两人达成一致, 等第二天放学后,林岁拿上卡就出发了。
钟意看着她走的方向似乎不像正门,又想起来一件事, 问:“你之前说学校门口有人监视着我们的动态?”
林岁说:“对。”
钟意问:“那我们怎么出去?”
“当然是爬墙了。”
林岁信誓旦旦说, “放心, 这条路我走了很多遍, 非常安全, 绝对不会有问题。”
她带着从未走过这条路的钟意摸进小树林,来到唯一的翻墙出口, “喏,就是这里。”
钟意站在墙下面, 比了一下高度,犹豫说:“这是不是有点高啊?”
之前听林岁描述这么轻松,她还以为这墙还没她个头高呢。
而现在她仰头看着这个高度, 总觉得自己得高个十几厘米恐怕才有机会。
……这也太难了吧?
“相信我, 可以的。”
林岁退后一点, 一个助力跃上墙头,没直接跳下去,侧身坐在上面向钟意伸出手, “不行的话我拉你上来。”
钟意失笑:“你怎么可能拉得动我?”
她试探着把手挂在城墙上,以练习双杆式的姿势试图把自己架上去, 但因为手臂力量不够, 没办法把自己撑上去,颤颤巍巍着准备滑下去放弃。
林岁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就快成功了!”
林岁看着她, 目光认真又充满期待,“你再借一把力,蹬下地就上来了。”
“真的没有你想的这么难,我都能做到的事情,我们小意也一定可以。”
凛冬时节,天暗得早。
这会儿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林岁的脸在远处路灯和月光的照样下,朦朦胧胧地发着光,明亮而温柔。
钟意的脚尖蹭着地面,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往上用力一跳,借着林岁抓她的力气,将半边身体率先挂上了墙头。
“看吧!”
林岁给她啪啪啪地鼓掌,“你上来了!你能做到的!”
钟意努力调整了一下姿势。
虽然不太优雅,但总算是坐上了墙头。
她的衣服被蹭脏了,手也满是灰,这是她之前从来不敢想的、属于坏孩子的行为。
但钟意却觉得非常,非常高兴,心脏因为一种莫名的激动而雀跃跳动着。
她坐在墙头上,脸上是不自觉扬起的灿烂笑容,用力点一点头说:“我做到了!”
她望向远处,灯火璀璨的地方。
她是第一次从这个视角,看到校外的世界,觉得既陌生又熟悉。
林岁说:“走吧。”
钟意拍了拍手上的灰,又把拍不掉的给抹到了林岁脸上。
没等林岁反应过来,她手撑着墙头,往下轻轻一跳。
触地的瞬间还有点疼,但很快钟意就站直了身体,朝着墙头上的林岁挥手,稍稍歪一点脑袋,笑着说:“走吧。”
林岁看着钟意,有什么在那一瞬间活过来了的感觉。
她笑着跳下墙头,跟在钟意身后假装生气要把灰给蹭回去,心里却因为感动而酸软动容。
这才是应该是钟意。
十八岁的高中生,会笑,会闹,是没有那么完美,却足够生动的人。
林岁带着钟意去吃了她们俩都一直很想吃的垃圾食品,大快朵颐了炸鸡薯条后才朝着商城出发。
“这次除了给爸妈买东西之外,我还想着要给你买个新手机。”
钟意原来的手机一直被钟家监控着,做什么都非常不方便。
林岁非常大气道,“你喜欢哪个,随便挑,我买单。”
嗯,这种财大气粗买东西不用看标价的感觉确实是不一样。
钟意想了想,挑了和之前手机同一个型号的,连手机壳都配了一样的。
这样不太容易被发现,甚至拿在手里也不会被钟家人怀疑。
买完手机,两人又去逛街。
“我是不是还没送你生日礼物?”
林岁突然问。
钟意:“……啊?”
真要说起来的话,林岁在她生日那天已经送了她一个非常,非常,非常棒的生日礼物了。
她摇一摇头,刚想说不用,林岁却已经挑中了一个。
“这个怎么样?”
林岁指着一个适合儿童的考古挖掘玩具,说,“买这个给你练练手?”
钟意说:“……太幼稚了吧。”
但林岁却从她那一瞬的犹豫中听出了她的真实想法。
“OK就买这个。”
林岁毫不犹豫地放进购物篮。
“……”
钟意小声说,“我又不是小朋友了。”
林岁提着购物篮走在前面,闻言转身看她,边倒走边笑:“怎么不是呢?在姐姐这里,你可以永远当小朋友。”
“小意小朋友,一会儿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只要赶在熄灯时间前回去就行,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钟意跟着林岁身后,看着她蹦蹦跳跳着边往前,思绪忍不住飘远。
她从前对人生,几乎没有什么期待。
无非就是按部就班地学习父母要求的课程,养出一身优雅气质,然后被父母送到高权身边,为钟家争取更多的利益。
前途,未来,梦想都不重要。她是钟家的女儿,人生并不属于她自己,而是属于钟家任务的一份子。
但是林岁点燃了她对未来的期待。
现在的她,想出去玩。
想吃更多好吃的。
想自由自在地生活在没有钟家阴影下的世界里。
她还有好多好多有趣的事情没有体验过呢。
人生或许没有这么糟糕,她似乎可以不止以“活着”作为最低标准。
如果还有时间,她真的可以试试,去生活。
……
两人提着袋子回来,翻墙的时候差点被卡了。
最后只能让林岁先过去,然后让钟意把东西丢过来。
林岁抱着袋子,蹭了蹭,一副感恩的样子:“还好这里面除了你的手机之外没什么贵重物品,要不然真是亏大了。”
“就是薯片可能碎了。”
钟意惋惜地说。
这次她们还特地买了很多从前钟家禁止她吃的垃圾食品。
虽然她知道这些零食确实不健康,但是管他呢,不用按照规矩活着真是,太,爽,了!
两人赶在熄灯前回了宿舍,还特地问了一下同班住宿的同学,得知老师果然没查晚自习后松了口气。
回到宿舍内,林岁理了理东西,打开手机。
她在钟家自己的房间内安装了一个摄像头,不定时会稍微倍速看看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最近因为期末的事情太忙,她都还没来得及看。
过两天她就该回去了。
希望钟家别给她找什么麻烦。
林岁抱着祈祷式的心态,拖动录像的进度条。
不幸的是,确实有新情况。
林岁将播放速度调回原速,看清这一段他们是要做什么之后立刻叫钟意过来围观:“不好,钟家好像给我的房间内安装了新的摄像头。”
大约是怕林岁再把所有他们送的东西给扔出去,他们这次特地请了专业人士过来,将隐蔽的针孔摄像头藏进了插座内。
钟意裹着毯子坐在林岁身边,顿时感到不寒而栗:“那我的房间说不定也被装了新的。”
这款新型摄像头有拾音器,林岁看着钟强和方如琴显然在聊天,播放了他们的对话。
方如琴模模糊糊地传来,不算太清楚:“现在她几乎也不回家,有必要再装这么多吗?”
“怎么没必要?”
钟强不高兴说,“你不记得她上次对我们的态度了?无论她在家里住多久,我们都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掉以轻心了,必须注意她的所有动态。要不然她再给你爸打小报告怎么办?嗯?”
方如琴叹口气摇头:“就她这种态度,咱们之前还指望她能听话,像小意一样嫁个好人家呢。现在看来是没希望了。”
林岁:“……”
居然阴差阳错逃过一劫。
好人家,指的是好给钟家帮上忙的人家吧。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钟家应该不会再考虑送她去联姻之类的了,她要气性上头再惹个大麻烦,钟家都担待不起。
钟强点一点头说,又问:“钟意怎么样?”
“挺好的。”
方如琴说,“我感觉她上次就是被钟心搅局了。毕竟我们培养了这么久,她不可能不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想到这件事,她还觉得非常痛心,“明明差点就成了,都是钟心这小丫头片子横插一刀,闹得我们里外不是人。”
“对了,他那边怎么说?”
“能怎么说?”
钟强冷哼一声说,“甩了半个多月的冷脸,连见都不想见面。”
“要不是我暗示他现在我们已经是利益共同体,他要是真和我们断了也得吃不了兜着走,他还得继续摆架子。”
林岁听出来了,这里是在说高权。
听钟强和方如琴的口气,感觉他们也并不喜欢高权。
也可以理解。
生意场上,只有永远的利益,哪里有永远的朋友。
“不过他向我们提条件了。”
林岁立刻竖起耳朵,提起精神盯着屏幕内的人。
“基金的事,他要更多分成。”
“还要更多?”
方如琴怨气横生,“之前给他的分成就已经够多了!他又不出钱不出力的,凭什么狮子大开口?”
高权说:“没办法,之后做慈善的渠道也都要过他手,多给点就给点了。一本万利呢!”
“和我们欠他似的。”
方如琴啧了一声,问,“还有呢?”
钟强说:“钟意。”
屏幕外,突然被叫到名字的钟意心脏忍不住一跳,下意识又紧张起来。
即便人不在钟家,但这种阴影又瞬间浮现上心头。
林岁握住了她的手,迅速给她塞了一口零食以缓解焦虑、
方如琴露出一个嘲讽笑容:“他果然还惦记着。”
怎么可能不惦记呢?
钟意是按着他审美口味,精心培养出的类型。
就像一个人精心养了几年的猫,就算被抓了一下,也绝不可能把猫说送就给送了。
“他要求我们‘管好’女儿。”
钟强说,“看来上次的事情,他也感觉出了钟意不太愿意,生怕再被反咬一口。”
方如琴不以为意:“钟意不愿意?她又什么不愿意的,要不是钟心擅自带她跑的,她敢不愿意?”
“这就是关键了。”
钟强说,“上次你和我说,她的态度还和以前一样。但这两天她都住在学校里,你打听一下口风,她没被钟心继续影响吧?”
“没有。”
方如琴面露喜色,“钟意虽然住学校,但是一直还和我保持着联系,态度非常好。我甚至感觉她俩之间有了嫌隙,迟早会决裂。”
“我就说,她俩不是一路人,是走不到一块的。”
此时正盖着毯子依偎在一块,分享着今天刚买来零食的林岁和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