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并非娟姐姐的错,是小娘学艺不精,不能为姐姐们分忧。”
“你何错之有?”齐师傅甚是疼爱小娘,看来这半月的时间,小娘的确是进步很多,她已经不是半月前那个内敛娇羞的小娘了。
“师傅放心。公主所留之事,弟子和小娘一定完成,绝不辜负师傅厚望。”这回是应该下军令状的时候了,杜娟许诺。
齐师傅不再多说,便直接介绍了公主所做虞姬绢孩儿的情况,“公主所做绢孩儿,而今只剩下周身道具物什、凤冠玉坠未完成。先前公主和小娘完成了大部分,剩下的,就全靠你们二人了。”
“敢问师傅,公主她……”
齐师傅是知道真相的,可到了杜娟这儿,他并不想说,“公主的事情,不是你我能过问的。还是好好做好这绢孩儿,就是对公主最好的回应,当然这也是公主对你二人的嘱托。”
“公主带话了?”小娘抓住了师傅的言外之意,“师傅,她带出了什么话?”
“是。”师傅回答小娘的问题,倒是很全面,“公主在三日前就告诉为师,绢孩儿虞姬是她的心血,也拖你们要尽力做好,若能在大赛夺魁,倒也是扬了京华坊的名声。”
“师傅,能否见公主一面。弟子刚到京华坊,想着绢塑的事情还是和公主当面商议的比较好。”
齐师傅断然拒绝,“这段时间恐怕不行,公主很不方便。你们若有什么其他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师傅,公主玉体可有不适?”方才小娘说公主已有时日没来,便起了疑心,堂堂公主能有什么大事。而上次见公主天真烂漫、自由洒脱,并不是那种谁都能驾驭她的情绪的。
“关于公主的去向,你们就不用打听了,安心做好你们的事情便可。”齐师傅这么一说,杜娟心里更充满疑虑,看来公主那面的事不小。
见杜娟不再追问,齐师傅接着说道,“你未在京华坊半月,不知绢塑大赛规制。此次来大名府竞争者无数,还有来自外邦异域的,都想在绢塑大赛摘得头筹。而今剩下十日,便是开赛之日。宫内会在开赛前三天来收绢塑成品,这几日为师也是陪着你们,一起完成虞姬。”
“一切听师傅安排。”杜娟道
和师傅道了别,小娘带着杜娟来到坊内二楼最东侧的一间房。杜娟还纳闷呢,随口问小娘,“咱们做绢塑不是在一楼?”
“师傅怕大家聚在一起会分散精力,便安排每个组单独在一间房中。这间房是公主的,也是坊内最大的一间房了。”
还是公主的面子大,杜娟想着。
迎面走来几位绣娘,遇到杜娟和小娘两人,冲她们笑了笑,杜娟正要回应,只听对方道,“小娘好。”
怎么回事?这次来怎么有这么多奇怪的事儿?瞧那几位绣娘,不就是刚才自己遇到的宫里来的绣娘吗?不对!之前京华坊分组的时候,好像还没有宫里的绣娘呢。
“她们是宫里的?”
“她们是公主府的。”小娘见几人走远后,小声说道,“公主没来的那天下午,她们就进了京华坊,可她们的目的好像并不是在这里备赛。”
看那几人,的确是不像来此参加绢塑大赛的。倒像是在盯着某人,盯着小娘吗?公主府的人见到小娘如此毕恭毕敬,不行,我还是得找机会问问公主,她一定知道答案。
公主的这间厢房很大,一进门,让杜娟暖心又惊讶的是,原先自己在这儿的公斋,竟然被搬进了这里。厢房内一共有三个架子床,每个架子床的大小一致,上方的四角木棱上,顺势而下的是白色的纱帐。厢房靠南的位置,却是明轩雕窗,窗叶未关,窗外正对着京华坊前那条热闹的街市,站在窗边还能看到络绎不绝的行人。厢房四角,摆放的是名贵的青瓷,小娘说这些都是公主特地从府中搬来的。
厢房正中的位置,有一张四方桌,桌下刚好是三个梨木的凳子。这样的品调在之前的公斋中可是没有的。杜娟能看得出,公主是做好了在这里长期做下去的准备,搬来了府中物件,又将这儿装点如此精美。三个架子床,能看得出公主的决心,是想和杜娟、小娘做一辈子的好姐妹,可如今呢?这房中少了公主,究竟是何等重要的事情能牵绊住公主。
四方桌上有个木匣,还有早已摊开的交刀(剪刀)针线、西域丝绸。桌上落上了一层淡灰。杜娟的眼神落在木匣,明白这应该就是公主未完成的虞姬。小娘打开,果真如此。
匣中的虞姬,出自公主、小娘之手。这绢孩儿做的精致,杜娟着实被惊艳到,平时看公主不谙世事,可做起这女工来一点都不马虎。身形娇瘦却有秦末女子之柔弱,也有不畏权势之风骨。四肢灵动巧然摆出舞姬问天之美,头首处黑发盘鬓,金色铂片夺了彩晶的美。身披貂绒,她早已不在舞池妖娆看项羽,却好似做好奔赴沙场之备。
眼神娇滴处,是那迷茫不清的。掉了粉的唇,惨白的如一张宣纸,好不给人凄凉之感。杜娟的眼中,这个绢孩儿已经是成功的,可为何齐师傅和小娘都说,未完成全部呢?
“小娘,这就是公主和你做出来的虞姬?”
“是的,可公主并不满意,它不满意虞姬的命运为何如此凄惨,不满意虞姬为何会自刎。”
公主应该是对霸王别姬的故事颇有建树,眼前这个绢孩儿,杜娟仔细端看。除了头部的金色铂片,的确没有其他任何饰品的装饰,就连一对耳坠也没有。
“当时公主说,这金色的铂片要不是为了束紧发鬓,也大可不要。公主认为所有的钿宫绦(古代饰品)、凤冠玉坠都是多余,可要没有这些,这样的绢孩儿便显得无趣许多。”
“公主因何有如此想法?”杜娟搞不懂公主的用意,印象中的公主是洒脱之风,绝不会因为这些零碎之物而扰了心智,怕是公主的心,早已不在这儿了吧。难不成,大名府会有什么事发生?杜娟不敢往下想,这深宫的事,她又有何权去知。
她年幼天真,体会不到这种感觉,倒认为这是顺其自然的事,“现在倒也好了,娟姐姐不用担心这些,眼下这个虞姬该怎么做,就听姐姐一人安排了。”小娘这么一说,却是让杜娟觉得她有那么一丝陌生,她知道,从遇到小娘开始,她就太想证明自己了。
“小娘,眼前这多情虞姬,你有什么妙法可让它更添神韵?”
小娘也没有确切的办法,缓缓摇头,“师傅曾跟公主说,应该表现出虞姬最风韵的一面,那便是神韵。而这种神韵,跟她所戴的身外之物有很大关系。可公主不同意这样做,而且娟姐姐,不知你有没有发现,这虞姬身上着的都是素衣锦缎,少了几分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