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中,白桦春天是不落叶子的。
但是此刻风一吹,些许落叶飘飘****地落下来,有那么几分唯美的意境。
有一片叶子还落在了A先生的肩膀上,他侧头看了看,将叶子从肩膀上拿下来,他捏着叶柄在手指间搓着。
我专注地看着他:“怎么我刚才的那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晚凝,我是沈时倦的表哥。”
“你又不是我的表哥。”我笑着说:“怎么你们的伦理观念这么严重吗?我跟沈时倦早就离婚了,现在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如果你想爱上别人的话,那我只能跟你说你找错对象了,晚凝,我不适合。”
我耸耸肩膀:“好吧,我只是问一下,不强求,我还要继续往前走一会儿,你累了就不必陪着我。”
但我穿着高跟鞋,走到路口就有点吃不消了。
他回到了车上,我以为他离开了,但是他很快又从车上下来还来到了我身边,弯腰将什么东西放在我的脚下。
我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双男士拖鞋,他解释道。
“有的时候车程过长,穿着皮鞋不舒服,我会换上拖鞋,唉,不行了。希望你别介意,这是我穿过的。”
“你都不肯帮忙,干嘛这么关心我?”
“需要我扶你一下吗?”他很绅士地伸出手。
我的脚真的很疼,顾不了那么多,就脱了高跟鞋把脚塞进了他的拖鞋里。
不过穿着男士拖鞋就不便再散步了,我只能怏怏地回到他的车上。
我还是不死心,上了车就开始装睡,他没坐副驾驶,坐在我的旁边,我就装作睡得很熟,脑袋一直向他的肩膀上倾斜,最终靠在了他的肩头。
他没有把我推开,像他这么绅士的男人不会做那么不绅士的事情。
就在我以为我得逞的时候,他说话了。
“我知道你没睡着,晚凝,你的方向错了。”
被他揭穿,我只能抬起头来:“错哪了?”
“你刚才说如果你爱上了别人,沈时倦就会放手,但是你一直在试探我。”
“我是得先确定你不排斥我,对我有好感。并且有爱上我的可能性。”
“你想那么多就不是爱情,你当时爱上沈时倦的时候想那么多吗?“
“我不知道,我已经不记得了。”我耸耸肩膀。
“爱情不是那么刻意的,晚凝,爱情是自然而然产生的,而不是人为地去创造。”
“那相亲呢,相亲不就是人为地创造两人见面的机会?”
“那不一样。”
“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晚凝,你口口声声说你要爱上别的人,你对沈时倦没有记忆,但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还是在受他影响。”
“你怎么那么喜欢说教?”我忍不住吐槽。
他本来是很严肃的面孔,我吐槽他,他反而笑了。
“你以前经常这么说。”
“你对我以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记忆犹新,说明你对我还是有好感的。”
我像个花痴一样,在拼命地寻找人家喜欢我的蛛丝马迹。
A先生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几个月之前的事情,想忘掉也很难吧。是不是到你家了?”
我往窗外看了一眼,那个餐厅离我家应该挺远的,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我下了车,顺口邀请他进去喝杯茶,他婉拒了。
“我这个年纪晚上尽量少喝茶,不然会睡不着的。”
“你是哪个年纪?七老八十了吗?”
“37岁。”
“37岁很老吗?”
“患有先天性血液病的人,在病痛的折磨中总是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我觉得我现在已经苍老得像是活了两个37岁了。”
“那照你这么说,我都死了两次又活了,那我的年纪应该比你更大。”
“快进去吧。”他温柔地朝我身后的门口指了指。
我刚转身又想起什么,回头问他:“你有我的手机号码吗?”
“有。”
“那你打给我。”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过了一会儿,他的号码在我的手机屏幕上跳动。
“你的号码换过吗?”
“没有。”
“那就奇怪了,我为什么以前没有存你的号码?”
他注视着我没回答,我想我应该猜到了。
我做完手术后用的就是这部手机,里面就没有 A先生的号码,包括所有不在我的两年记忆当中的接触过的人。
我的手机是新的,里面没有几个联系人,本来我的朋友也不多。我把a先生的名字输进了通讯录里,然后回头跟他晃了晃手机。
“想听睡前故事的时候随时找我。”
在我家门口明亮的路灯下,他笑得露出雪白的牙齿。
我大声跟他说:“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吗?那是因为我不讨厌你。不讨厌是。建立任何情感的基础对不对?”
他仍然微笑着注视着我。
虽然他是沈时倦的表哥,所有人都和沈时倦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是我真的不反感他,我甚至喜欢他的眼神,能够快速地让我安静下来,这一点沈时倦就做不到。
他向我挥了挥手,让我赶紧进去。
我要想随便找个男人躲开沈时倦的纠缠,虽然没那么容易,但是也没有难到上青天。
况且他毕竟是沈时倦的表哥,他会顾忌得更多。
但我不想找别人,因为这个人能给我很特别的感觉。
我说不上来哪里特别,但我知道他跟别人不一样。
回到家里,我妈和张婶正在客厅里面叠元宝。
我走过去拿起一个把玩了一会儿。
“叠这个做什么?还没到清明呢。”
“顾焰骋过几天就头七了。”
“那你真的准备攻储美珍的心?这个女的没什么价值,何必理她?”
“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这个时候是最脆弱的。”
“脆弱又怎样嘛,我看你就是看她没了儿子可怜。”
“储美珍是什么人我心里最清楚,其实她也没多坏,只是..”
“只是不善良罢了。”我丢下元宝上楼:“那如果你利用她倒也罢了,但你如果同情她,我觉得大可不必。”
“知道了,你妈又不是圣母。对了,A先生送你回来的?”
“我的车子不是让代驾开走了?他不送我谁送我?”
“虽然不知道他和沈时倦是什么关系,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定不一般,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妈劝你不要去招惹他。给自己找麻烦,给别人添麻烦。你跟沈时倦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别牵连其他人。”
“妈,我做手术前他明明答应我以后从我的人生中消失,现在我跟谁接触跟他毫无关系。”
“这话你应该跟他说,而不是跟我说。”我妈说:“晚凝,我觉得你掉在沈时倦的阴影当中了。”
“那是你们认为我接近任何人都跟沈时倦有关,出发点也是因为他。为什么你这么觉得,还有A先生也这么觉得呢?”
我妈没有回答,但她的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在说你觉得呢?
我回到房间有些郁闷,为什么我做任何事情,对异性表现出一丢丢的兴趣都是跟沈时倦有关,我这辈子都跳不出他的阴影里了吗?
我洗漱完躺在**,我忽然失眠,辗转反侧。
忽然我拿起手机翻出了A先生的号码,我在想要不要打电话给他。
这时有电话进来了,竟然是A先生。
我这个人就是容易想太多,关于要不要马上接通他的电话,还是再等一会儿,这件事情上我居然想了一下。
等我决定接通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掉了。
我有点郁闷,那我要不要打回去呢?
理智告诉我不要打回去,所谓推拉战术,现在就是在推。
我把手机放到一边,10分钟后A先生的电话再一次打过来。
这次我接了,响了三声之后我接通。
“喂,A先生,这么晚了,找我有事,还是要听睡前故事。”
“刚才打给你,你在洗漱?”
“没有,我看到了你的电话,我正在研究什么时候接比较能够拿捏你的时候,你就不耐烦地把电话给挂掉了。
我如此坦诚,把他逗得哈哈大笑。
A先生的笑声和沈时倦的笑声不同。
哪怕他大笑的时候都笑得很隐忍,而沈时倦笑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在他手心里攥着的感觉。
“我不是要听睡前故事,晚凝,你把你的皮夹子丢在我的车上了。”
“我故意的,创造二次见面的机会。”
“你这个套路倒是挺新的,不管是不是故意的,还有你的口红,应该是你的包没有拉好拉链,从包里掉出来的,你回头再看看还有什么不见了,我让司机明天白天在车上再找一找。”
“套路一点都不新,A先生你是不是很久都没有被女生追过了?”
“没有女生追我呀。”
“你这么有魅力,怎么可能没女生追你?”
“明明知道你是有意在夸我,但被人夸的感觉就是很好。”
“那你什么时候把我的皮夹子还给我?”
“明天早上我让司机送到你家来。”
“没劲,我是在你车上丢的,你不打算当面还给我吗?”
“我最近要回越南。”
“是回去办事情还是...”
“有些事情要办,等我回来吧,我来找你,皮夹子我先让司机给你送过去。”
“那可就这么说好了。”
“那晚安!”
“真的不听睡前故事了?”
“不听了。”他笑着道:“早点休息。”
他说着道别的话却没有立刻挂断手机,我奇怪地问:“不是说晚安,怎么不挂断电话?”
“等你先挂。”
“要不要这么绅士?”
他在电话那端轻笑着,我喜欢听他的笑声,就像是一只温柔的手,能够将我不安的浮躁的心情瞬间抹平。
“我今晚有点失眠,要不然你给我说一个睡前故事?”
“我不太会讲故事。”
“就把以前我跟你说的故事再给我说一遍就好了。”
“河马先生的故事?”
“听这个名字有点像儿童读物呀。”
“就是儿童读物。”他笑了。
“以前我就用这种来糊弄你?”
“反正我也没听过,很好听。”
“你想听我的梦吗?我做手术的时候,打了麻药失去了意识,就好像做了一个无比永恒的梦。或者是那段时间,我的灵魂在另一个空间停歇过,你想听我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吗?”
“晚凝,很晚了,你累了,那我就先挂断了,再见。”
电话那边传来急促的嘟嘟声,我看着A先生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消失。
一向绅士的 A先生忽然落荒而逃,不是因为他不耐烦,是因为他在刻意逃避。
因为他和沈时倦的亲戚关系,他对我总得有点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