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以盈摇了摇头，认真道：“吓唬你有意思吗？”
钟富明一支烟抽完，楼下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程以盈知道，警察来了。
她大喊了一声，“我们在二楼，快上来。”
话音刚落，楼下的脚步声瞬间全都往二楼赶来。
程以盈看着还有微弱气息的高丘。
鲜血已经染红了地面，他整个人就好像是被泡在了血里一样。
程以盈看向钟富明，“马上，一切就都结束了，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钟富明“嗯”了一声，“你说的没错，都结束了。”
脚步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
程以盈问道：“能告诉我，为什么都捅他们的心脏位置吗？是因为钟褚被杀的时候，也是被捅心脏的原因？”
因为程以盈注意到了，罗浩跟于婧梦以及潘明，还有现在只剩一口气的高丘，致命伤，全在心口上。
钟富明道：“没错，就是这个原因。”
“我就是要让他们体会褚儿的痛苦，感受他的恐惧，好祭奠他的在天之灵。”
程以盈道：“那有没有可能，钟褚其实并不希望你们这么做呢？”
钟富明摇头，“褚儿当然希望我们这么做，不然，也不会保佑我们顺利做完这件事。”
程以盈道：“你觉得，他真的保佑你们了吗？”
钟富明点头，“是的，你觉得他没有保佑我们？”
“害死他的四个人，都死在了这里，还不算保佑我们吗？”
程以盈摇了摇头，她指了指高丘，“没有全死，高丘还活着。”
钟富明看着气息越来越微弱的高丘，此时他的眼睛瞳孔已经开始放大了。
“是还没死，但是快了，你觉得他还能救活？”
“那把刀你自己看看有多长，心脏早就被捅穿了。”
“让他多活两分钟吧，这点气度，我还是有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已经开始爬楼梯了。
程以盈笑了，她如释重负。
“钟富明啊钟富明，你确实很聪明，但是有时候，太聪明了也不太好，聪明反被聪明误。”
“你说你杀人就杀人，为什么非得捅心脏呢？”
“你以为，这样可以祭奠钟褚的在天之灵？”
“还天真以为，钟褚在保佑你们。”
“世间万物，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你以为今天的结果，是你努力换来的结果，但是你根本不知道，其实今天的结果，在去年九月二号那晚，就已经定下来了。”
“如果钟褚是被高丘抹脖子而死，那么你就成功了。”
“可惜啊，真是可惜，可惜的是钟褚是被高丘捅心脏而死。”
“你也非要学高丘捅心脏。”
“你跟高丘生活也有一段时间了，你难道不知道高丘这个人，跟正常人不一样吗？”
“当然，我指的不是他的间歇性精神病。”
“而是…”
程以盈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
“他的心脏…”
“一般人的心脏长在左边，而高丘的心脏，长在右边。”
“你捅错位置了。”
“你以为你捅的位置，是高丘的心脏位置，但其实并不是。”
“所以，高丘还真有可能救活。”
“你现在还以为，钟褚在保佑你们吗？”
“警方可能会觉得我说的是胡话，但是高丘的话呢？不可能我们两个人说的都是胡话吧？”
钟富明的瞳孔瞬间放大，然后朝高丘扑了过来。
程以盈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做，在他扑过来的时候，程以盈挡在了高丘面前，防止他夺刀捅进高丘真正的心脏位置。
而与此同时。
“砰”的一声响。
房门被踹开了。
“别动，警察！”
大批警察冲了进来。
程以盈死死抱着还试图往高丘身上爬的钟富明，大吼道：“快来救人，这老头想杀人。”
钟富明的手刚刚碰到高丘，就无法再继续向前了。
两人被拉开，随后被分开带了出去。
程以盈看到钟富明跟温慧的表情，两人面如死灰，早就没了一开始的得意与兴奋。
程以盈也被拖着带了出去，她吼道：“快救人，他还没有死，他的心脏长在右边，一定要救活他…”
程以盈被带出去之前，看到医护人员将高丘围了起来，正在对他进行抢救。
她紧绷着的弦，终于落下了。
高丘不能死，不是因为她对他还有感情。
绑架自己，差点害死自己，程以盈恨不得千刀万剐他。
但是他死了，就没人跟他一起揭露钟富明犯下的罪了。
也许一切，真的早有定数吧。
钟富明千算万算，确实没有算到这一点，高丘的心脏，竟然长在右边。
如果他采取其他别的方式杀死高丘，或许真的拿他没办法。
六个小时之后，程以盈终于离开了那栋如噩梦般的废弃酒店。
她很虚弱，在回来的路上，一言不发。
她随后也被送往了医院。
程以盈在医院昏睡了两天两夜。
醒来的时候，她看到了她的爸爸妈妈。
三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闻着消毒水的气味，躺在白色的病**。
程以盈恍若隔梦。
高丘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捡回了一条命，但是还没有苏醒。
程以盈跟警方如实交代了她遇到的所有事情。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警方并没有把她当成神经病，只是让她好好养病就离开了。
钟富明跟温慧那边如何了，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她问过办案的警员，但是他们拒绝透露一切消息。
程以盈虽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在她爸爸妈妈的坚持之下，她还是在医院住了半个月的时间。
这半个月的时间，程以盈都长胖了。
高丘好像在第五天就转去了别的医院，他好像醒了，但是可能是伤太重的原因，需要好好休息，医院并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当然，这也未必是医院的意思。
程以盈住院这期间，警方来过三四回，就没再来过了。
程以盈觉得非常的纳闷，因为按照钟富明的说法，她应该被当成神经病才对啊，警方找她问话的时候，高丘并没有醒。
程以盈说的那些事，警方也查不到证据。
直到她出院之后的第三天，她才知道为什么。
在知道高丘被抢救过来之后，钟富明跟温慧就双双自杀了。
警方甚至还没来得及问他们话。
两人自杀，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再加上程以盈的供词，基本上不用怎么查了。
程以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长时间没回过神来。
倒不是因为觉得他们可怜。
而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钟富明把高丘比喻被踹下山崖发现自己爬错了山的人，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眼看着马上就要成功了，结果非要搞什么“仪式感”，导致高丘最后活了下来。
高丘活下来，意味着他们做的所有努力全都白费了。
因为高丘知道所有的真相，程以盈也知道所有的真相。
有他们两人的供词。
钟富明跟温慧的谎言，便很难再继续维持下去了。
而失败了这一次，他们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所以最后索性自己给自己来了个了断，给了自己最后的体面。
又过了三天，程以盈又听到了一个震惊消息。
如果钟富明跟温慧还活着，他们肯定会乐开花。
因为高丘虽然被救了回来，但是人彻底疯了。
他连她妈妈都不认识了，就跟街边的疯子没什么区别。
但是他们太急了，不等高丘完全醒过来，就自我了断了。
真正发疯了的高丘，能提供什么证词呢？
他现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还会记得发生的那些事吗？
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程以盈现在越发相信这句话。
如果钟富明跟温慧没有自我了断，他们也算赢了。
但是没有如果。
在这件事里，没有真正的赢家。
只有输家。
高丘彻底疯了，罗浩跟于婧梦以及潘明丢了性命，钟富明跟温慧自我了断，钟褚死了。
只剩程以盈还活着。
但是这本来就不关她什么事。
她虽然还活着，但是也输了。
这段比噩梦还恐怖的记忆，将会伴随她的一生。
无论过了多少年，它还是会时不时蹦出来，在某个出神的时刻，又或者在某个午夜时分。
但是程以盈也没那么悲观。
至少自己还活着。
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往后余生，她会好好活着，热爱生活，天天向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