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儿死了,我们就不想活了吗?”

“我们真的不想活了,那么我们早就自杀了,还活着干什么?”

钟富明道:“褚儿的事,高丘逃不掉,罗浩跟于婧梦以及潘明,同样也逃不掉。”

“他们必须死,但是我们不想死。”

“高丘杀了罗浩跟于婧梦以及潘明,而你,杀了高丘。”

“他们这四个人的死,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钟富明顿了顿,继续道:“可能你还不知道诱发高丘间歇性精神病发作的诱因是什么吧。”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是极致的愤怒。”

“极致的愤怒,可以让他发病。”

“但是想让他变得无比愤怒,可没那么简单,他妈妈训练过他,而且训练了十几年,所以他的脾气非常好。”

“你认识他这么多年,跟他在一起也有两三年的时间,你应该知道,高丘的脾气有多好。”

“所以一般的方法,真的很难让他犯病,让他在特地的场所特地的时间犯病,就比如现在这个地方,现在这个时间,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我们必须做好周全的准备。”

“先给他希望,然后帮助他,信任他,鼓励他,爱护他,一点一点让他相信,他不是凶手。”

“等他满怀期待,充满希望,开始幻想以后自由的生活的时候,再狠狠给他致命一击。”

“就像是爬山一样,爬了很久很久,终于要到山顶了,只差一步之遥,结果被人一脚踹下去了。”

“但这不是最绝望的,更让人感到绝望的是,被踹下去之后,他才发现,这座山,并不是他想征服的山。”

“昨晚我给他吃了一顿断头饭之后,第二天,告诉了他真相。”

“这么多天以来,我其实一直在耍他,在骗他。”

“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他,他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做了那么多的调查,吃了那么多苦,其实什么用都没有。”

“他依旧是那个杀人犯,这辈子都无法摘掉这个帽子了,因为他确确实实杀了人。”

“不仅如此,他的好朋友,因为他,一个接一个被残忍的折磨而死。”

“你可能会说,我杀死罗浩他们三人,是为了给褚儿报仇,但也不全是。”

“杀死罗浩跟于婧梦以及潘明,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为了激发高丘内心极致的愤怒。”

“他被最信任的人戏耍欺骗,会很愤怒,但是产生的愤怒,不一定能够诱发他发病。”

“可如果加上罗浩跟于婧梦以及潘明的命,联想到这些天他们受到的折磨,他一定会变得无比愤怒。”

“为自己感到愤怒,为罗浩他们感到愤怒。”

“因为我欺骗了罗浩他们,承诺让他们离开,并且答应给他们金钱上的保障,保证他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他们傻傻相信了,被我们切掉了舌头还有砍掉了手指,还愿意配合我们。”

“结果转头就被我们结果了性命。”

“就在昨晚,他们还感谢了我,觉得自己遇见了大好人。”

“可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我所说的一切都结束了,是指他们的生命结束了。”

“我所说的送他们上路,是送他们去死。”

“高丘一下子接收那么多的信息,他能受得了吗?”

“他受不了,他很愤怒,活了二十多年,从未这么愤怒过。”

“然后,他的间歇性精神病,再次发作了。”

“他人生中,第四次发病,也是最后一次发病。”

“我不怕他,因为他的体力还未完全恢复,伤不到我。”

“在你们快赶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老婆给我发了信息。”

“这样,我就知道什么时候告诉他真相,然后用真相激怒他,诱使他发病。”

“我们做了那么多的准备,一年的时间啊,就是为了那一刻。”

“程以盈,你这一辈子,注定不会明白的。”

“高丘这个神经病,因为间歇性精神病杀人,因为间歇性精神病逃过一死,最后因为间歇性精神病而死,也算对得起他自己了。”

“他比褚儿幸运多了,至少,他比褚儿多活了一年的时间。”

钟富明说完,长叹了一口气。

“但是这笔买卖,对我来说,终究是亏了。”

“他们四个人的命,不值褚儿一条命。”

程以盈真的很想将高丘心口上的刀给拔出来,然后给钟富明的心口上狠狠来上一刀。

但是最后她还是忍住了。

她不是钟富明的对手,更何况,温慧还在一旁。

之所以产生这个想法,不是因为她想为高丘报仇,而是单纯的愤怒,非常的愤怒。

她一个参与进半个局内的人尚且都那么愤怒,很难想象,当高丘知道自己即将登上自己一直想征服的山顶的时候,被人一脚踹下山崖,而且发现自己登错了山的时候,他是何等的愤怒啊?

这愤怒,足以让他发疯,不是发病,而是真正的发疯。

程以盈擦了擦眼泪,“你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了我,你就不怕我跟警察说吗?”

钟富明摇了摇头,“你可以跟警察说啊,你看他们相信你吗?你还能找到高丘的手机吗?你还记得高丘手机里,存的罗浩跟于婧梦以及潘明的手机号码吗?”

“你尽管说,我不是不让你说,但我要提醒你一句,如果不想被关进精神病医院,就老老实实按照我跟你说的去说。”

“告诉你真相,一方面,是因为我知道蒙在鼓里的感觉很难受,很痛苦,我可怜你,另一方面,你本来就是被牵扯进来的无辜者,我心中对你有愧,所以不想你继续受到伤害。”

“只要你按照我跟你说的这些跟警察说,你一点事儿也没有。”

“事后,我会补偿你,时间与金钱,可以治愈一切不开心的事,你该吃吃该喝喝,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忘了这件事了。”

“别总是想当好人,好人不是那么好当的。”

程以盈讥讽道:“是吗?时间与金钱可以治愈一切,但是怎么治不了你的丧子之痛呢?”

“你为什么要报仇呢?”

钟富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程以盈的眼睛,多了一丝冷漠。

程以盈继续道:“还有,你承诺会补偿我,是不是也像罗浩跟于婧梦以及潘明承诺的一样?答应得好好的,然后一回头,就把我给杀了?”

钟富明深呼吸了一口气,“你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一些,我为什么要杀你?你跟他们不一样,我跟他们有仇,但是跟你是没有仇恨的。”

“我骗他们,也是这个原因。”

“但我不会骗你。”

程以盈又笑了,“是吗?不会骗我?我不相信你那么好心,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我的目的是因为觉得亏欠我,愧对我。”

“你以为我会信你这个大骗子吗?”

“你以为我真傻?真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钟富明道:“那你说,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程以盈道:“你想活着,虽然你这把老骨头也没多少年头可活了,但是你还舍不得这所剩不多的日子,你跟我说那么多,无非就只有一个目的。”

“让我按照你编的故事来糊弄警方,警察可能真的以为,事实就是这样,是高丘杀了罗浩跟于婧梦以及潘明,是我杀了高丘。”

“这样你们就安全了。”

“我如实告诉你,我不会这么做的。”

“我一定会跟警察如实说明所有的真相。”

钟富明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他甚至还耸了耸肩。

“随便你吧,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不为自己想一想,我也没办法。”

“警方究竟是信你信口雌黄,还是相信证据。”

程以盈看了一眼钟富明,又看了一眼温慧,道:“那就走着瞧,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们一定会为你们所做的一切付出惨痛代价的。”

“你们肯定会给他们偿命,我说的。”

钟富明跟温慧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笑了。

“哦?我倒是很想知道,你用什么样的方式让我们偿命啊?”

“你一个人质,你难道还有力挽狂澜的本事不成?”

“这里所有对我们不利的痕迹,都被我们清理过了。”

“你能拿我们怎么办啊?”

“还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真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为什么高丘杀了褚儿他还能活?”

“被关进神经病医院,就够了吗?”

“如果高丘杀的人是你的爸爸妈妈呢?你还能这么不痛不痒地跟我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

“真这样,那我就不用动手了,我放着好好的养老生活不过,我来杀人干什么?”

程以盈不想跟他辩论了,高丘该死吗?有的人觉得该,有的人觉得不该,因为他不是故意杀人。

但是罗浩跟于婧梦以及潘明呢?

他们或许做错了,但是罪不至死。

冤有头债有主,你钟富明杀害他们干什么?

“我有什么办法让你们偿命?我现在不可能跟你们说,说出来,那就不管用了。”

“警察应该快到了吧,等警察到了,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钟富明掏出一支烟点上,慢悠悠道:“那行,我们就慢慢等。”

“希望,你不是单纯地吓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