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人摩伊正在迷魂阵中苦苦转圈时,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变化。
雨势渐弱,并且——出太阳了。
金环道长提醒派派:“太阳雨来了,快抓紧时机。”
银环道长取出一个紫金钵,让小侠们将五色神土倒进钵内。
派派慢慢搅拌着五色土,若有所思。
金环子催促道:“阳光随时会收,雨随时会停,机不可失,别磨蹭啦。”
派派拿钵接着太阳雨,心有点乱。
银环子说:“你们好不容易取齐五色土,如果功亏一篑就太可惜了。”
派派从紫金钵里拿出软软的五色土团。五色相杂,它已变成灰色的了。
派派将补天神土递给伊尔:“兔子,你去修补塔顶吧。”
伊尔又将神土传给大竹:“还是你去吧。”
大竹问两位道长:“用神土补好塔顶以后,那些妖魔会怎么样?”
金环子说:“那时伏魔封印会恢复神效,妖魔们会重新入睡。如果千百年后塔顶不被再次打破,他们就将永远昏睡下去。”
大竹嘟囔道:“我觉得那些妖魔挺可爱的。”
“而且现在更可爱了。”伊尔补充说。
“可是,”金环道长神情严肃,“妖魔总是妖魔,放在外面必成祸害。你们不忍心,那就交给我去干吧。”
金环道长接过神土,立即登塔而去。
这时,迷魂阵里的摩伊还没找到生门,他老在死门转悠。
“阵主”壁虎武士问派派:“你说抓住摩伊后,把他关在哪儿?”
派派反问:“你说关在哪儿?”
壁虎说:“就关在这塔里吧。不过,他关在这里,我们就没地方住了呢。其实呀,只要能自由进出,住在这里也不错。”
诗人鱼说:“我才不想住在这儿,我要一边旅行一边做诗,一边做诗一边辟谣。”
大竹不明白:“辟什么谣?”
“咦,你忘啦?”伊尔提醒大竹,“很多人只知有食人鱼,不知有诗人鱼呢。”
但说过这话以后,伊尔和大竹都沉默了,因为他们知道,诗人鱼不会有机会一边旅行一边做诗,一边做诗一边辟谣……
现在,香烛猫正用她的烛火帮稻草人烤干稻草。
稻草人说:“你先帮我把眼窝烤干吧。不过请你小心一些,别把稻草点着了,这样我的小鸟就遭殃了。”
两只小鸟跳到稻草人头顶上,高兴地看香烛猫烤稻草。
但香烛猫烤着烤着打起瞌睡来。
烛火点着了稻草,小鸟们惊叫起来,可稻草人毫无觉察,因为他也睡着了。
派派默默地伸手扑灭火焰。
小鸟们不停地呼唤,但稻草人不再醒来。
众妖魔一个个呵欠连天,纷纷倒地。
迷魂阵中的烟雾渐渐散尽,三十六条小尾巴也不甩动了。但阵形还在,功能还在,摩伊还是怎么也找不到逃遁的生门。他手下那些利齿团员已作鸟兽散。
这时金环道长从塔顶下来。
派派问:“补好了?”
金环子点头。
“我想……”派派神情沉重,“我想立即赶回武成殿,让武圣尊者知道这里的情况。”
金环子问:“你想让武圣同情这些妖魔,不再囚禁他们?”
“是的。”派派说,“也给他们立功赎罪的机会,让他们做东大陆的雨衣。”
“可是,”银环道长说,“半个时辰之内,填补在塔顶的五色神土会迅速凝固,凝固后的神土坚强无比,再也无法取出,无法摧毁。”
“那,”大竹说,“先把神土取出来,再去禀报师父。”
二位道长坚决反对:“你们没有这种权利!”
双方对峙,气氛紧张。
派派迅速决定:“伊尔,大竹,你们留在这儿,我去武成殿,快去快回。”
派派解下束腰铁棒,念了三声:“扁!扁!扁!”铁棒便成铁毯。
铁毯载着派派向西飞去。
一边飞行,派派一边计算着。连来带去,路上就要花掉将近半个时辰。他只来得及说十句话,多说就误事了。
到了武成殿,他一边系着这根铁腰带,一边往里冲。
当天的值班护卫是小猿女兰娅,她问派派:“师兄,在伏魔塔还顺利吗?”
派派很想跟兰娅说说一层一层的精彩历险,但他的时间只够说十句话,只能让兰娅失望了。
“对了,”派派忽然想到自己必须跟武圣互相对答,“其实我说不到十句话的,应该是我跟师父一共只来得及说十句话!”
派派脚不停步地走到武圣跟前。
看来武圣的身体不是太好,因为他还没开口就不住地咳嗽。如果在平时,派派一定会耐心地等待武圣咳完了再开始对话,可今天派派等不及了。
“师父,”派派说,“情况紧急,您别咳了吧。”
武圣立即调动口鼻唇齿之气,将喷出肺部的咳嗽压了下去。
派派说:“师父,我们只能说十句话——不,九句,刚才那句也算的。”
武圣没有浪费时间,他没有说“你说吧”,而是迅速地点了点头。
派派说:“如果妖魔们组成保卫东大陆的妖魔军,您还赞成把他们关起来吗?”
武圣坚决地摇头。
他立刻跑到桌前展纸挥笔,飞快地写了两个字,然后折好递给派派,说了唯一的一句话:“把这个交给两位道长。”
师徒俩一共只说了四句话。
派派乘铁毯原路返回。
预计的时间缩短了,他提前到达伏魔塔。
他对两位道长说:“武圣尊者同意组成妖魔军。”
金环子说:“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话呢?”
派派愣住了。
他忽然想到武圣写的两个字。
他赶紧掏出那张纸交给金环子。
金环子展开一看,见纸上写着“抚摸”二字。
金环子嘟囔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让银环子看这两个字。
银环子也茫然不解。
“奇怪,”大竹说,“‘抚摸’跟伏魔塔有什么关系?”
大竹这一说,派派开了窍:“‘抚摸’跟‘伏魔’读音相近,涵义却大相径庭。师父把‘伏魔塔’改成‘抚摸塔’,就有信任和爱护那些妖魔的意思。”
两位道长想了想:“嗯,有点道理。”
武圣的字谜破解了,可是……
派派跳起来:“半个时辰!”
他像攀树一样急急跃上塔顶。
但已经来不及了,填补在漏洞中的神土凝固得牢不可破。
派派解下腰间铁棒一阵猛捣,完全无济于事。
派派沮丧地在塔顶坐下,再作思量。
重新系上铁棒时,他的手触到嵌进这条铁腰带的那块宝石。
派派灵机一动。
当时就是这块石头使妖魔们从昏睡中醒来的!
派派瞑目运气,将全身的能量聚于指尖,把这块迷之琥珀从铁腰带上抠出。
然后他再次解下铁棒,将棒弯成半月,绷上弓弦。
宝石搭在弦上,派派把弓拉得满满的——
“当!”
迷之琥珀再次击穿塔顶。
派派把雨衣马面的那件魔力雨衣盖在新的窟窿上,他收好宝石下了塔。
走下楼梯时,他听见连续响起的巨大爆炸声——肯定是鞭炮蛙兴奋地反复炸碎自己,庆贺获得新生。
到了底层,他看到妖魔们又生龙活虎了。
三十六条小尾巴跳起舞来,逗得摩伊气急败坏。
大竹说:“我们把摩伊抓起来以后怎么关他呢?伏魔塔已经改成抚摸塔了呀。”
金环道长想了想说:“塔顶有个镇塔葫芦,是个空葫芦,可以关摩伊。”
“那葫芦够大吗?”伊尔很难想像摩伊住在葫芦里的情景,再说他怎么钻进去呢?
金环子说:“以前雪蟾法师追捕妖魔时就用这个葫芦,只要对着谁一拍,就能把谁吸进去。再胖的妖魔也不会嫌葫芦小,据说里面还是冬暖夏凉的。”
“可是我怕摩伊会顶开葫芦塞子逃出来。”派派说。
银环子想了个主意:“紫金钵里还剩一点补天神土,可以拿神土封住葫芦口,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这主意不错,但你忘了,”金环子提醒银环子,“超过半个时辰,用太阳雨调和的五色神土就会凝固,无法使用,现在紫金钵里的剩土已比石头和钢铁还要硬了。”
“银环道长,”派派说,“请您把紫金钵拿来,我想试一试。”
银环子便去取来紫金钵。
派派说:“迷之琥珀有恢复作用,应该能让五色土恢复柔软。”
他取出宝石,在双掌之间摩挲了一会儿。
他感到手心产生奇异的温热,血液像小鱼群般快速游动。
他收起宝石,伸双手攥住钵中土块。
坚硬的土块在派派掌中像一只慢慢成熟的柿子……
“不过,”金环子说,“得赶快把摩伊捉住,不然软掉的神土又会变硬。”
这时豪猪画家说:“要捉住那家伙很容易的。”
众妖魔不信:“你只会在画纸上涂涂抹抹,夸什么海口!”
这豪猪弟弟不慌不忙支起画架,铺开画纸。
他跟妖魔们商量:“谁能借给我一条绳子?”
绷带浪人问:“绷带行不行?”
豪猪说:“可以的,请放到迷魂阵中。”
绷带浪人浑身一抖,那长长的绷带在空中画出龙形,直扑阵中。
摩伊伸手捞住绷带,仔细看着。
他喃喃自语:“这是援救我摆脱围困的?还是预备给我受伤时包扎用的?……”
趁摩伊在研究绷带,豪猪从遍插身后的画笔中一一选取,开始作画。
他要为摩伊画像。
画头部时还是比较写实的,照摩伊的本来面貌,他只画了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两个鼻孔,一张嘴。
但画身体时他便加上了自己的想像。
他将摩伊的身体和那根绷带结合起来。
于是摩伊不知不觉地发现——自己已被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壁虎武士撤去迷魂阵。豪猪画家走到摩伊面前,给他看那幅画像,被画的摩伊跟画像上的一模一样。
金环道长从塔顶取下那个镇塔葫芦。
派派举起葫芦对准摩伊,拍了拍葫芦屁股。
摩伊立即消失了。
派派手里的葫芦重了很多。派派的内力恢复以后,托起一个人已算不了什么。
“我的绷带呢?”绷带浪人叫道,“我不能没有绷带!”
银环道长说:“现在摩伊不需要绷带了,你可以收回它。”
绷带浪人抖抖身子,绷带便从葫芦里飞出,一圈又一圈地缠到主人身上。
葫芦跳动着,传出碰撞声。
摩伊在葫芦里大叫:“怎么绷带出去了,我出不去?”
金环子回答道:“如果能让你随便出来,这葫芦也算不得擒魔之宝了。”
有过被囚经历的诗人鱼关心地向葫芦里喊话:“里面很热吗?有床吗?”
摩伊应道:“还好啦。没有床,但还算干净。”
稻草人就捐了几根稻草给摩伊当褥子。
香烛猫喊话道:“我再给你一支蜡烛,好照明。”
“不行,”金环子反对,“烛火加稻草容易酿成火灾。”
蓝妖狐说:“用我的冷光吧。”
蓝妖狐就将一只眼睛贴在葫芦口,向里面射出一朵鬼火……
最后,派派拿还没变硬的补天神土封住葫芦口,二位道长将葫芦仍然安放到塔顶。
不过,伊尔提醒二位道长,放好葫芦这件事还不能算“最后”。
她说:“那块匾要换一下吧?”
“嗯?”金环子和银环子还没反应过来。
伊尔说:“你们忘啦?要把‘伏魔’改成‘抚摸’。”
“哦,对,对。”
派派说:“塔名改了,你们的职务也要改了。”
是啊,原来他们是监狱看守,现在应该是公寓管理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