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希月一听到韩谙这个名字,顿时着急地往外跑。

一边跑一边喊着:“小梅我先去尚膳宫了……”

“诶?”洛小梅心想,莫非那个韩谙,真是同希月姐姐的同乡。

若是如此,那更好了,姐姐在宫里,又多了一个可以信任可以说话的人。

舞希月跑出景阳宫,心里的喜悦渐渐淡了下去,这才想到另外一个层面。

韩谙是她家隔壁酱油铺子的,一个平民,如何能够进宫,莫非……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

小谙是家中独子,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才会入宫呢?

她加快脚步,很快到了尚膳宫,先找小六子。

“小六子,你们这里可有一个叫韩谙的?”

小六子还记得舞希月,上次她找他往宫外的家里送信,给了他不少的银子。

“有有有。你等着,我去给你叫他过来。”

舞希月站在原地,搓着手,紧张地等待着。

半年不见,也不知道小谙有没有什么变化。

过了一会儿,随着一声激动的“姐姐”的呼喊传来,舞希月抬头,见看见熟悉的身影朝着自己招手。

“小谙。”她也激动地朝着韩谙跑去。

“姐姐。我终于又看见你了。”

韩谙跑到舞希月面前,两人激动得手抓着手。

舞希月打量着韩谙,嘴里念叨着:“长高了,也长壮了。”

韩谙今年十三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几乎一个月便是一个变化。

半年不见,他长高了,脸上线条,也硬朗了。是个小男子汉了。

“姐姐也长得更美了。”

“小嘴还是那么会说话。”舞希月会心一笑。

笑完,却又鼻子一酸。

她的小谙,怎么也来到了这污浊之地?

“姐姐怎么哭了?我大老远的来看你,你不高兴吗?”

看到舞希月垂泪,韩谙心中也酸楚。

他想,姐姐定是在宫中受了太多委屈。

舞希月忍着泪,绽开笑脸,道:“不,姐姐见到你太高兴了。”

又问了他家中可好。

“都好,都好。夏伯母也好。姐姐放心,我爹娘,会帮你照顾好夏伯母的。”

他口中的夏伯母,便是舞希月的娘亲。

舞希月更加心酸了,小谙还是那么细心,知道自己最最挂念的,便是家中的娘亲,不等自己问,他便告知来了娘亲的近况。

“小谙,你是怎么进宫的,你如今……”除了娘亲,这便是她眼下最想知道的了。

她看着韩谙身上的太监服饰,心如刀割。

韩谙立刻露出笑脸。

“姐姐,我是特意来看你的呀。你走的时候,都没有跟我道别。我还以为我惹你生气了呢。我一进宫,就被分配到了这尚膳宫,大家都很喜欢我,也很照顾我。我吃得好睡得好,就是想你。嘿嘿……”

他说起这些,脸上没有丝毫的伤心难过。

舞希月却痛心不已。

她再也忍不住,使劲捶着韩谙。痛哭流涕地喊着:

“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啊!姐姐在宫里好着呢,只要等到二十五岁,便可出宫回家了。谁要你来找我的?你为什么不在家中好好侍奉爹娘,偏要来这吃人的深宫?你可知,一入宫门深似海,你再也回不去了……”

韩谙不明白舞希月为什么忽然生气。

“姐姐,我,我就是想你,所以就来了。我、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看舞希月泪落如雨,他不知所措。

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他连姐姐为什么怪自己,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

舞希月痛苦地别过头去。

韩谙比她小三岁,自小就是她的跟屁虫。

两家只隔着一道墙,亲如一家,她和韩谙,也亲如姐弟。

小时候,他们睡过一张榻,吃过同一碗饭,一起过生辰……

在她的心里,除了娘亲,韩谙是她最亲的人。

韩家的伯母曾经说过,舞希月没有兄弟,将来舞希月出嫁的时候,小谙便是她的亲弟弟,负责背着她上花轿的。出嫁若是被欺负了,小谙会保护她。

这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如今,他们姐弟怎么双双到了这吃人的地方?

宫女年满尚且可以出宫,可太监,便只能老死在宫中了。

她的小弟弟,怎么会这么傻,这么傻。

但事已至此,舞希月收拾好糟糕的情绪。

“小谙,既然来了,你便在尚膳宫好好待着吧。记住了,不要出头,安生过日子。也不要去找我。姐姐有空的时候,自然会来看你的。”

韩谙乖巧地点头。

看到姐姐终于不再哭泣,他的心里也好受了一些。

“姐姐,我、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舞希月怜爱地摸摸他的脸,叹气道:

“不是。姐姐知道,你都是为了姐姐才来了这里。姐姐只是心疼你一路上受的苦。”

韩谙睁着纯洁无辜的大眼睛,道:

“不苦,一点也不苦。只要能看到姐姐,我受点苦不算什么的。我不后悔,真的。姐姐,你别伤心了。这都是我愿意的。我如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能保护姐姐。”

他急急地表白着心意,却只让舞希月的心更加刺痛。

“你待姐姐好,姐姐都知道,都知道。”舞希月已经再也说不下去。

韩谙笑得合不拢嘴。

姐姐说明白他的心意。

不,姐姐不明白,他对姐姐的心意,永远比姐姐知道的多得多。

舞希月又叮嘱了一遍韩谙,让他好好待在尚膳宫,离开前,又拜托了小六子帮自己好好照顾着韩谙,少不得又给了小六子一些银子。

小六子看在银钱的份上,自然无不尽心尽力的。

送走舞希月,小六子便和韩谙套着近乎。

“你家姐弟几个人?怎么姐弟俩都入了宫?”

韩谙捏着姐姐留给自己的银子,一时舍不得收起来,上面似乎还留着姐姐手上的温度。

“我爹娘只生了我一个。姐姐是我邻居家的姐姐。”

小六子震惊得长大了嘴巴。

韩谙补充道:“虽不是亲姐弟,但从小一块长大,比亲姐弟还亲的。”

小六子再次确认:“你是家中独子?你爹娘送你入宫的?”

“当然不是,我偷偷跑出来的。”

“原来如此。”小六子露出同情来。

这小孩子,怕是还不知道自己和正常人,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