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开斯特侯爵的城堡座落在北英格兰沿海的山坡上,它的主人喜欢大海,城堡的一整个西面都是剔透的窗户,可以观看潮涨潮落。到达的时候,威廉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合眼,一双碧海般的蓝眼睛充满了血色。

“哦,我亲爱的威廉,你这是怎么了?”

兰开斯特侯爵自小就和威廉认识,他们一个生于兰开斯特家族,一个生于林森家族,都是英格兰北部的贵族子弟。亨利.兰开斯特是位十分注重仪表的人,他穿着雪白的丝缎衬衫,浅蓝色的中筒裤子,还像女士一般喷了玫瑰香水。阳光下他的金发闪闪发光,他将一杯沏好的红茶递给威廉,对他说:“喝口茶吧,上帝,你的嘴唇都干得起皮了。”

威廉没有时间和他在这玩过家家喝下午茶,他将茶杯放进杯碟里,开门见山地说:“亨利,告诉我,你认为苏格兰应该独立出去吗?”

“当然不。”兰开斯特侯爵也放下杯子,像听到什么荒谬至极的话一样,“我们每年拨给他们那么多钱,那帮人还想着独立?独立出去好像几百年前他们的祖先那般过着野蛮人的生活吗?”

虽然他的想法有一些偏颇,但威廉满意于旧友的立场,他直言:“我需要你的私人军队,所有的。”

兰开斯特侯爵抬眼认真审视了一番威廉的眼睛,知道对方并没有开玩笑。他不是一个草包,隐约猜到了一些隐情。“对付爱丁堡那头种马?”

看来,爱丁堡公爵的事迹在北英格兰也流传甚广。威廉点点头,兰开斯特侯爵便起身领他去了书房,在那里有着他的家族印戒,他将集结自己领地所有的私兵,以及一切可以拿上刀剑上战场的男人。

兰开斯特侯爵的私兵加上庄园里身强力壮的家丁,大致能凑齐两千人,其中有五百还是装备精良的骑兵。本来这一数量还应该更多,因为兰开斯特是个古老的家族,占据了英格兰北部大片广阔的土地。也正因为此,亨利的祖先参与了著名的玫瑰战争,战事尘埃落定之后,新王忌惮于大家族的兵力害怕纷争再起,下令限制了兰开斯特家族的私军规模,延续下来只剩下如今的千余人。

不过威廉观察,他的老友虽然纵情于享乐,但对其私人兵力的操练并没有懈怠。兰开斯特旗下的战士们斗志昂扬,不输正规军。

他们在爱丁堡城外与皇家卫队汇合,然后一同压近查克拉。

爱丁堡公爵在得到兵临城下的消息时很是有些意外,他以为埃德文这小子拿了他的把柄,最多向国王检举他,再不济告到罗马教廷去。不说路途遥远耗时甚久,在那之前他就有的是办法杀了对方。他不过亏待自己的妻子而已,年纪轻轻的新王顶多循例申斥他,罚扣他一部分公爵俸禄。但眼下皇家护卫队已经包围了查克拉庄园,他没想到埃德文在他面前竟全是演戏,实则国王如此信赖他将皇家卫队都指派给了他。

爱丁堡公爵步出城堡,隔着铁门与威廉喊话:“贤侄,你的不告而别令人伤心呐,如此大动干戈又是何必呢?”他拖延着时间,为的就是管家去集结他在爱尔兰蓄养的兵力。虽然比他计划的早了一些,但事已至此,只能放手一搏。

“少废话,你囚禁公爵夫人,还敛财贪污,今日就是你伏法的时候。”威廉压着内心泛滥的担忧,没有提查尔斯,为的是害怕曝露他的真实身份。

“噢,我好害怕呀。”爱丁堡公爵夸张地做着表情,“我夫人还好好地在城堡里养病呢,你不要危言耸听。至于其他的,威廉,我之前说过的话还作数,你好好考虑一下。”

“我不会和你这样的人同流合污。”威廉毫不留情地拒绝他,之前他是同对方虚与委蛇,爱丁堡公爵如此丧失人性他不齿与之为伍。

爱丁堡公爵脸上虚假的笑意收敛了,他提醒威廉:“别忘了你可怜的姐姐,国王手上沾着她的鲜血呢,你确定要为皇室卖命?”当年林森皇后去世,贵族中曾有一些流言,说是王储查尔斯害怕自己的地位受到动摇,从而几次三番令皇后流产。

威廉的神色晦暗不明,他开口:“不要用你肮脏的嘴提她的名字。束手就擒,否则我将踏平查克拉。”

爱丁堡公爵摇摇头,摊开手说:“真是替小查理伤心呐,你竟然把他给忘了,一次也没有提起过。”

说起查尔斯,威廉勒着缰绳的手收紧又松开。“把他放了。”

“可惜,我已经将他杀了。”爱丁堡公爵说得轻松,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威廉胸腔起伏,脑子里嗡鸣了一声,像是不会思考了。查尔斯死了?这不可能,他怎么能如此轻易就死掉了呢?

他咬着牙下令:“进攻!”他不信,他要将整个查克拉翻过来,把爱丁堡公爵的头颅挂在城墙上!

挂着秃鹫旗帜的爱丁堡军队从山林中杀出来,与皇家护卫队还有挂着红蔷薇旗帜的兰开斯特军队战成一片。打头的一部分骑兵与威廉一起冲撞开查克拉的大门,铁蹄踏破花园迷宫,直捣城堡而去。爱丁堡公爵在护卫下躲进密室,威廉一时没有抓住他,只得抽剑边战边寻找查尔斯的位置。

日头由东向西,在黄昏来临之前,战事彻底结束。虽然皇家卫队加上兰开斯特的军队在人数上占了上风,但是爱尔兰民风彪悍,爱丁堡公爵的私军里大多都是又高又壮的红胡子爱尔兰人,他们抡着铁锤和狼牙棒,一个个力大无穷,宛如恶鬼。因此耗费了大半天的时间才结束了这场混战。

直到在地牢里发现活着的查尔斯,威廉才找回一点知觉来。他此前一直不相信爱丁堡这个老狐狸的话,但心里又隐约害怕对方说的是真的。国王查尔斯还活着,他成功地隐藏了身份,让对方以为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情人。

威廉呼出一口浊气,替查尔斯斩断锁链。他的脚踝扭伤了,整个人也看起来很虚弱。威廉用一件披风将他裹住,抱着出了查克拉的城堡。

此后,他们成功在花园的雕塑下面发现了暗道,里面堆砌了无数印有皇家印记的金条。爱丁堡公爵的罪证无需罗列,因为他亲口对国王查尔斯说出了自己贪赃枉法,欲发动战争的野心。

人赃并获,国王下令就地处决曾经的爱丁堡公爵。

行刑时,大胡子的伦巴顿大声叫嚷,对,他现在已经被褫夺了封号不再称为爱丁堡公爵了。“威廉,你一个小小的伯爵凭什么处置我?我要见国王!我祖辈守卫爱尔兰,是世袭的公爵贵族,你不能对贵族处以私刑!”

查尔斯在侍从的搀扶下来到蓬头垢面的伦巴顿身前,他换上了一身只有国王才能穿着的金色外套,居高临下地看着伦巴顿。

伦巴顿抬头一看,表情从震惊到懊悔,最后像疯子一样笑起来:“查尔斯,你和你父亲除了眼睛,真是一点儿也不像呢。”

查尔斯俯下身,阴狠地对他笑了笑说:“这下,死得瞑目了吧。”

伦巴顿知道自己这回真的要死了,也不再对查尔斯尊称:“知道吗,我一点儿也不后悔。只是败在太自以为是了,没有想到咱们的国王为了抓我能牺牲到像婊子一样让男人操的地步。”

他的声音不小,查尔斯还没动怒,威廉已经忍不下去了,他下令:“还不动手!”再拖下去,不知道这老畜牲还要口吐什么恶言。

行刑的不是专门的刽子手,是军队里临时找来的士兵。他抬头眼神询问国王的意见,只见他们俊美的国王丝毫没有被冒犯的神情,只是抬抬手应允了,转身离开免得污了眼。

手起刀落,伦巴顿的头颅滚进尘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