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为首的一名青衣男子朝柳书言行礼道:“臣名叫望月,昨日得礼部册封德玉公子,皇后千岁。”

柳书言看过去,这个叫望月的生得柳眉凤目,肤白如雪,虽为男子却腰身纤细,盈盈一握,瞧上去弱柳扶风,别有风韵。

韩君夜是不是也喜欢掐他的腰?柳书言一想到这里心中就又酸又苦,脸色掩饰不住,只冷淡地点点头算作招呼。

余下众人纷纷自我介绍,向皇后请安。

“臣妾莺歌,幸得皇爷垂怜,赐熙嫔封号,特来向皇后娘娘请安,今后唯娘娘马首是瞻,一同伺奉皇上。”

莺歌是个明艳的女郎,眉目有塞外风情,许是韩君夜从西北带回的美人。在他困于边境不得回的难捱时光里都是这个莺歌陪着他的么?

柳书言不知不觉间将自己的一颗心醋得找不着归处,连句场面话也讲不出口,只吩咐小桃红从库房里拿自己陪嫁的首饰赏玩出来,一一赐给拜见的妃嫔。

望月,莺歌,柳眉,紫鸳,落雪……柳书言根本记不住这许多人,心中难受,身体也乏。小桃红见状,替他下了逐客令。

“娘娘今日身子不适,还请贵人们改日再聚。”

妃嫔们纷纷告辞,退出紫宸殿。

小桃红见柳书言脸色比平日更白了几分,提议道:“君后可要再歇息?”

柳书言哪还睡得着,摆摆手道:“罢了,沐浴吧。”

而紫宸殿宫外,妃嫔们结伴而行。柳淑仪撅着嘴说:“我还以为皇后是多么个倾国倾城的天人容貌,原来也不过如此么。”

她这话是朝着熙嫔莺歌讲的,恰巧说进了对方心坎里,在莺歌看来皇后柳氏一个男人远不及自己身娇体软花容月貌。

柳眉见没人指责她犯上,便大着胆子继续说道:“而且皇后那不能容人的样子,哪有一国之母的风范,今日就差把不欢迎我们写在脸上了。”

紫鸳附和:“对啊,才没坐几分钟就推脱身子不适,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昨晚承宠君恩似的。”

说到这里,众人都有些沉默,后宫久旱,他们好久都没见过皇帝了。

望月这时候开口了:“我是无所谓,本来就没得君上临幸,但莺歌姐姐你是多年前就跟着皇爷的,得当一句敬重。”

莺歌被这么往高台上一架,也觉得自己今日口口声声唯皇后马首是瞻,姿态摆得够低了,可皇后根本没有应下,更别说拿她当姐妹。赏赐玉杯给她,分明是在讽刺她风尘出身,可以说是把自己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莺歌心中暗暗记恨,手帕都绞紧了。望月淡然一笑,等大家议论得差不多了才惊呼:“啊,姐妹们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韩君夜下了早朝就往紫宸殿赶,别说新婚燕尔,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就是两个时辰不见,他都想得紧。可惜到了紫宸殿,却被宫人告知,皇后身体不适,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拂晓呵斥道:“大胆!拒不接驾,论罪当……”

他话没说完,被韩君夜训斥:“住嘴!皇后不想见朕,那朕就晚上再来。”说罢带着一行人回养心殿继续埋首政务了。

期间韩君夜通传了紫宸殿一名小内侍,上次紫宸殿换血,韩君夜安插了人在里面,于是将上午发生的事知道了个大概,难怪他的皇后生那么大气。

这个礼部,万事推脱,唯独在送人进宫的事上办得如此积极。韩君夜思考着到底要怎么同柳书言解释,他那些后妃大部分是朝臣权贵在他回京之后送到王府的。

珍玩美人,贵族们权当是货物,只肖一张礼单,王府管事就收入库房,安置在内院。韩君夜那时广交群臣,也并不想驳人脸面,故而默认收下可并未染指。

即位登基需要操心部署的事实在太多,他本想得空就将王府里这些美人给安置遣散了,谁知礼部连夜给全塞进了宫里,还各自拟好了位份。

此时奏章就摆在案头,韩君夜直想给他们的主官批个大大的“干尔何事”!事已至此,柳书言气得不愿见他,韩君夜却喊不出一声冤枉。因为坏就坏在那后宫里,他并非全没碰过。

傍晚,韩君夜又厚着脸皮去紫宸殿讨饭吃。门口的小太监依然说皇后身体不适,谁也不见。韩君夜也不恼,只命他去通传,说自己就在门口等,哪儿也不去。

果然只捱了一炷香的时间,里面的人就心软放他进去了。到了内殿,布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小桃红请皇帝用膳,柳书言却坐在一旁贵妃榻上别开脸不愿看他。

韩君夜挥退宫人,走过去牵柳书言的手,被对方啪地打掉。他又紧紧执起柳书言的手放到自己脸颊上,说:“打这儿,是朕不对。”

柳书言听他这么说,知道定是有人已经同他汇报过今日之事了,恨恨地讲:“皇上说笑了,分明是臣妄想。”

妄想着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不是坐拥三宫六院。自己竟然祈愿可以分走韩君夜全部的爱意,太自不量力了……

韩君夜听他这么说,自己先心痛了:“不是妄想,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我可以保证,今后唯你一人。”

他原本想在王府遣散众人,可眼下已送进宫里,再废除还得通过前朝。毕竟也是他王府中人,就养他们一世繁华也未尝不可,只是韩君夜断不会再碰除柳书言外的其他任何人。

柳书言望着韩君夜的眼睛,他的君王褐色瞳仁里只盛着自己的模样,他该相信他么?他能相信他么?

最后柳书言仍然遵从内心,搁在韩君夜脸上的手轻柔柔地拂过,像是无奈之下放过他又像是带着绵绵情谊的抚摸。韩君夜高兴地将人搂进怀里,柔情蜜意的情话张口就来,说着说着就又亲又揉,弄得柳书言又羞又怕,他挣脱开来说道:“饭菜要凉了!”

韩君夜只想吃他,哪想吃饭。可担心自家皇后这个身子饿不得,腰身摸着是越来越清减。于是按捺下心火,陪柳书言挪到餐桌上好好吃饭。

用完晚膳,散步消食,再陪柳书言作画取乐,夜很快深了。韩君夜没有要走的意思,柳书言开始赶人。

“时辰不早了,皇上回宫歇息吧。”

韩君夜瞪着他,撒娇一般讲:“皇后好生无情,你我新婚燕尔,竟要撵朕去独守空房,寒夜冷塌的,我……”

秋高气爽,不知道哪里冷了,柳书言揶揄着打断他的苦情戏:“皇上要是觉得孤枕难眠,可以翻牌子叫人侍寝啊,今日望月,明日莺歌,后日落雪,热闹得很。”

韩君夜被堵得没话说,不过这倒提醒他了,明日一定得记着吩咐拂晓告诫内务府那边,可千万别自作主张制作一套绿头牌出来。他们再上赶着办事,自己又得花好一番功夫哄人。

“朕只要皇后侍寝,日日都皇后侍寝。”韩君夜不要脸地贴上来,手又开始不安分,沿着腰线往下探。柳书言身子还痛呢,日日侍寝,那还不要他命了。

他边躲边道:“要留下就老实点,不然就去睡书房。”

韩君夜叹一口气,他的皇后什么都好,就是身子弱了些。于是只好兀自压抑亢奋的欲望,试图平静下来。昨夜新婚的感觉太好,他迫不及待地想重温。

年轻的帝王将额头靠在自己皇后的肩窝里喘息,可怜兮兮地问:“那明日可以么?”

他说得像没讨到糖吃的孩子一般可怜,让柳书言差点心软,几乎就要让他为所欲为。可转念一想,他今日将自己气得够呛,如此可恶行径,为什么还要纵容他,于是又狠下心来,坚持只盖棉被纯聊天,什么都不许做,否则就踢下床去。

帝后新婚,只次日疑生间隙,遂消。丹桂飘香,月渐圆满,时至金秋,恩爱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