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他是先帝的皇后啊。

韩君夜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伸手一揽柳书言的腰身。

“皇后与朕已有夫妻之实,莫非是想不认?”

柳书言惊讶于这人的厚脸皮,又羞于旧事重提,推着他的胸膛想逃开。韩君夜哪里肯,干脆弯腰一把抄起人,横抱在怀里,往里间床榻走去。

柳书言又惊又气,叫道:“放我下来!”

韩君夜柔声说好,将他置于软**,倾身压上去就吻。柳书言一开始奋力挣扎,后头被亲软了气力,哼哼着喘气。

“不行。”

柳书言理智尚存,皇帝尸骨未寒,他作为未亡人,转眼就跟小叔躺一张**,怎么都说不过去。

“如今还有谁敢拦我?”

韩君夜才不管,柳书言至始至终就是他一个人的,只有他能碰。

“太后……”

柳书言于深吻中喘息着,仍记挂着太后会来找他算账。

韩君夜冷哼一声,“放心,她老人家如今自顾不暇。”说罢伸手去拆柳书言的衣带。

身下人今日穿着皇后朝服,深青瞿衣之上鸾鸟腾飞,宛若遍丛幽兰,又如赤霞彤云。明丽的色彩之下是皎如白玉的肌肤,最动人的不过一张沾染了艳色却又不甘沉溺于欲望的脸。

柳书言生得秀气却不女气,有一双过分招人的眼睛,又有一身士子般的文人风骨。韩君夜沉迷索求,犹觉不够,似乎总不能牢牢抓在手里似的。

他最喜欢摩挲柳书言的腰,这里很敏感,总是要不了多久,身下人就会受不了地迎合。还因为柳书言的腰身劲瘦单薄,下塌的时候能显出一双腰窝,双掌合合握住,堪称天作之合。

今夜的韩君夜比月色还温柔,令柳书言的所有推拒最后都化作了一池春水搅弄月波。

没有了药性做幌子,更让柳书言看清了自己身心的渴望。他想要韩君夜,不顾伦理,不顾羞耻。

“好可惜,上次没怀上。”韩君夜咬着他的耳垂,“是夫君不够努力。”

柳书言脸上烧得厉害,耳朵尖都红了。

云歇雨收,柳书言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再动一下,韩君夜餍足地从背后拥着他,头埋进绸缎一般的黑发里,温声哄道:“安心睡吧。”

寿安宫,夜色中的琉璃瓦屋顶上跃下一团黑影,竖着一双金褐色的瞳子。那黑影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从廊柱瞬息钻进了隙开一条缝的内殿。

太后和衣蜷缩在凤塌之上,妆容钗环都未取卸,身上还是白日那套朝服,此时神色慌张,脸上惊恐难掩。

“喵──”

凄厉的一声猫叫回**在廊下,太后吓得又往里缩了一点,厉声嚷道:“关好门!还有窗!”

婢女流萤四下检查,回话道:“娘娘,都是关好了的。”

太后心中恐惧丝毫未减,蔓延过四肢百骸,吩咐她:“你就守在门口,哪也别去。”

婢女诺诺应下,一时之间殿内寂静无声,那神出鬼没的猫叫声又消失了。

“哒哒”几声清脆的金玉轻响,太后低头一看,是自己揽着被面的手在不自觉颤抖,细长的金护甲撞在一起,似打颤的牙关一般暴露着她此时有多么害怕。

下午,她去诏狱关照过盏莺和黄广济,确保不会留下后患。傍晚时分,回到寿安宫,命手下太监去准备了鸩酒和白绫,正打算去会会皇后,殿前突然响起了猫叫。

太后最不待见猫,一听见这叫声就脊背发凉,当即命宫人去捉拿驱赶。

谁知一刻钟过去了,猫叫仍阴魂不散地回**。她气恼地派人去查看,却只听见一声尖叫。流萤扶着她来到寿安宫的花园,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被开膛破肚的内侍尸体。派来的那个小太监吓得跌坐在地,黄汤流了满裤裆。

太后被这血腥污糟之景吓得差点儿当场晕过去,连忙命人去请内廷侍卫来护驾。谁知太监苦着一张脸来回话,说是寿安宫被封住了。

封住了是何意?太后亲自到宫门处核实,只见朱漆大门紧紧关闭,连条缝都没留。想当年,她与端妃争宠落于下风,也曾被太祖皇帝勒令过闭宫不出。但那时也只是有侍卫把守宫门,皇宫里的大殿,何时见过真正关上来与世隔绝的?

太后不甘心地怒吼,门外也不知有没有人,一点回应也不曾给。太后怒气冲冲回殿,却不曾想这只是一个开始。

妖猫接连杀人,又几个太监宫女死于利爪之下。它于窗台闪身一跃之时,发亮的竖瞳与屋内的太后四目相接。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太后骇得跌坐在地,这只猫……是来寻仇的!

二十多年前那只被她下令开膛破肚的猫,如今回来找她复仇了!彼时,她还是贵妃,却已不甚得宠,宫里那个民间来的狐媚子一人霸占了全部君恩,还怀了孩子。

虽说她儿子早已被册立为太子,但皇帝的心已不在她这,迟迟不肯给她后位。倘若端妃这一胎是个皇子,难保皇帝不会龙心大悦,令她母凭子贵变成皇后。到时候压她一头不说,儿子的储君地位也将岌岌可危。

于是她下了狠手,命人弄死了端妃心爱的那只猫,五脏六腑流了满床地置于端妃**。那时端妃挺着大肚子,怀孕已有八月,一进门见到满床血腥,受惊过度当场早产。

可惜的是,这场灾祸并没有要了她们母子的命。端妃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险中又险地捡回一条命,还诞下一位小皇子,就是韩君夜。

太后提心吊胆地提防着猫叫,却是不期然听见一段森然的琴音,是五弦琴!是那个贱人和皇帝定情的那首曲子!

这音调太后熟悉得很,因为她曾经心怀妒忌,自己悄悄学了想讨皇帝欢心,谁知太祖皇帝听了却命她再不许弹奏此曲。而此时,那本应缠绵悱恻的琴音听来却凄厉非常,似冤鬼索魂。

“你出去看看,谁人在装神弄鬼!”

太后躲在**,命流萤出门查看。流萤领命去了,琴声却不间歇,反而如泣如诉,音调高转。

半晌,出去的流萤还未回来。太后开始忐忑不安,寿安宫里的宫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流萤这一离开,她身边就彻底没人了,她开始有点后悔,刚才不该叫她出去的。

“笃笃笃”几声敲门声,是流萤回来了。太后心又落回肚子,沉声道:“进来。”

“笃笃笃”缓慢的叩门声还在继续,流萤却是半天不进门,难道是没有听见。

太后又大声说道:“叫你进来!聋了吗!”

回应她的是一阵静默。太后心想,这贱婢该不会走了吧,挨句骂转头就走反了天了!

她从**下来,挪到门边,从门缝里往外看。

门外,一个女人披头散发,乌黑的长发将整张脸遮住。一身赤红的宫装拖地,是端妃生前爱穿的式样,头上插着她最爱的一支金玉珠钗,是曾经被自己收为战利品的那支。

女人缓缓抬起手臂,苍白如雪的手指上沾满了血红的**,正朝着她伸过来。

太后惊声尖叫,这是姬如兰来找她索命来了!过了这么多年,她做过的事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冤有头债有主,姬如兰终是化作厉鬼来向她讨债了!

嘭地一声钝响,太后被吓得晕倒在地。

第二天,柳书言惊闻太后于昨夜疯了,亲手斩杀了自己宫里伺候的下人一共四十七名,被当今皇帝勒令此生不得出寿安宫。

他听到的时候正在沐浴,小桃红在屏风外叽叽喳喳讲得一脸兴味盎然。柳书言沉在温水中,这消息虽说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但也算恶有恶报,他也就不用再担心太后找他秋后算账了。

柳书言给自己浇了一瓢水,身上青青紫紫的,昨晚犹不觉得,此时按着隐隐作痛。韩君夜也许是行军打仗习惯了,手上劲道大得很,即便尽力克制,仍是留下许多印痕。柳书言又是个豆腐皮肉,一点点痕迹第二天都要演变得格外显眼。

他想着心事,手伸下去轻轻碰了碰自己。韩君夜两次和他做了那种事都不替他清理。不知道是天潢贵胄的身份使然,不习惯伺候人,还是真如他所说,觉得没怀上很可惜?

柳书言捧了一掌水拍脸,清醒一点,他在想什么啊。如今自己的身份还是先皇皇后,同韩君夜这个当朝皇帝这样不明不白到底算什么。

柳书言一整天魂不守舍,下午时分,小桃红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君后,大事不好啦!”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柳书言放下书,从乘凉的美人塌上下来,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自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侍女。

小桃红熟悉柳书言的脾气,也不跟他多见外,接过茶水一口全干了。然后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地讲:“我刚才去尚衣局想替君后领新一季的衣饰,尚衣局的那个主官居然跟我说不必再领了。我质问她为什么,她说君后是先帝遗孀,不日就要迁入清平寺,还领宫装做什么,领道袍差不多。”

小桃红惊觉自己一字不差地转述了别人口中的话,这些冒犯之语君后听到肯定要难受,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柳书言倒不在乎这些,宫里的人惯会看人下菜碟,所谓人走茶凉,时移势易,再正常不过。他不在意地讲:“无事,皇帝又没下令让我们走。”

先皇殡天,妃嫔可晋为太妃继续留养宫中,本朝许多这样的先例,下旨请去寺庙修行的反而是少数。

“可是,我专门去打听了。今日早朝有官员提出挪先帝妃嫔去寺庙,一并出家修道,皇帝已经点头同意了。”

“什么。”柳书言堪堪扶住桌沿才站稳。

一阵气血上涌堵在胸口,柳书言咽下口中腥甜。韩君夜同意了,是啊,昨夜浓情蜜意,什么哄人的话他都说了,可唯独没有给出承诺。这段见不得光的关系于他而言,不过转眼就能丢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