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手很巧,几根竹条在手里摆弄了几下,就成了一只兔子的形状。

澹台成碧活了这把年纪,还是第一次看人扎灯笼,脸上挂着笑,饶有兴致地看着。

等苏黎糊上纸,把灯笼交给了她,

“太后,请动笔~”

澹台成碧给兔子画了大大的一双眼睛,在画上了鼻子和三瓣嘴,兔子灯仿佛就活了过来。

苏黎拍手叫好,眉眼弯弯,马屁拍上了天:

“太后真是厉害,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画师。”

澹台成碧笑盈盈地看着她:

一副小姑娘的活泼烂漫笑,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三十几岁,家里还有一堆糟心事情的寡妇。

澹台成碧心中感慨良多:

大概,是乐观的人不会变老吧。

自己出身皇室,从小就要应对复杂的人心,从来,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单纯的快乐,如今,行将就木,不可谓不遗憾。

若有来世,绝对不做皇家人……

澹台成碧转头看看北宫凌,虽然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但是,从他修竹条的毛刺,就能看出来,他是个心思细腻之人,把关心都放在了行动上。

彼时,太子北宫照带着几个御前侍卫,穿过了一片**,气势汹汹地来到了慈宁宫,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澹台成碧一看,来者不善,脸色的笑容消失,

“哀家在养病,太子带这么多人来,让哀家,如何安?”

本来抱拳请安的太子,听见这话,立即就跪下了,

“皇祖母恕罪,听闻佘大夫给母后下毒,孙儿一时着急,亲自来拿人,故而才叨扰了祖母,还请祖母赎罪。”

苏黎不慌不忙,手里在扎的灯笼,也没有停下。

一边的北宫凌,还在帮她的鲤鱼灯笼捆绳子。

听见太子的话,两个人既没有停手,也没有抬头看太子,十分默契地把太子蔑视了。

澹台成碧觉得这对母子是好样的,一向不管事的她,便主动为他们冲锋陷阵了,

“太子是听何人所说?”

北宫照理直气壮,“昨夜,佘大夫去了母后的坤宁宫,今日,母后就病了,听太医说,母后是中毒了,不是她下的毒,还能是谁?”

澹台成碧,“空口无凭,你可有证据?”

北宫照,“我带佘大夫走一趟,证据很快就有了。”

彼时,苏黎手中的鲤鱼灯的骨架扎好了,她才站起身,微微下蹲,给太子见礼,

“太子殿下,草民昨夜只是去给皇后娘娘请平安脉,并没有给娘娘开方子,也不曾用药,如何能给她下毒?”

北宫照盛气凌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种级别的医者,都能下毒于无形之中了。

母后见过你就晕了,昨夜,伺候的人只当母后是睡着了,不曾想,现在都没醒过来。

后宫所有的太医都束手无策,不是你干的,还能是谁?”

苏黎不慌不忙,反问,“我为何要给皇后娘娘下毒?”

北宫照目光狠厉,凶相毕露,

“那就要问你了!在这里,你说不明白,就跟我去慎刑司说!”

苏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那倒不必,我在这里,就能把话说明白。我,没有给皇后娘娘下毒。”

彼时,心里没底的,反而是连翘,她有点慌:

姑娘的性子,她还是了解的,昨夜,她在皇后那里吃了亏,反手给皇后下毒,也不是不可能,而是太可能了……

北宫照很敏锐地看到了站在苏黎身后的连翘,脸色不自然了,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厉声道,

“你红嘴白牙的,说的可不算,跟我走!

如果你把慎刑司七十二道刑罚受个遍,还说你没有谋害我母妃,那我就信你。”

苏黎浅浅一笑,轻描淡写道,

“七十二道刑罚受个遍?那倒不必如此麻烦。

我只需听听太子要我对我用刑,我就承认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北宫照激动大喊,“皇祖母,你看,她承认了!”

苏黎神情自若,语气淡然,

“我没有承认,我只是说,太子恐吓我,你让我承认什么,我便承认什么。

只不过,我若死在了北幽,太子怕是不好跟大乾交代。”

北宫照一脸懵不然,“你谋害我母妃,我处置了你,还用跟大乾交代?”

苏黎微微一笑,气定神闲道,

“本来,这件事,我是不想说的,但是,现在我不得不说了。”

北宫凌以为她想亮出大乾太后的身份,忙道,

“不要说!”

苏黎一摆手,话锋一转,“家夫在世的时候,为大乾的皇上治过病,他和大乾的摄政王也有交情。

我一个寡妇,本来不好抛头露面,是大乾的摄政王,亲自登门求到我,来为北幽为大乾的北宁公主治病,我才来此揭皇榜。

太子杀了我,就好好跟大乾的使臣解释一下,为何要给我扣一个谋害北幽皇后的罪名吧。”

苏黎气场强大,镇定自若,一字一句,说得坦然,一看,就是见过世面之人,一时间,北宫照竟也被唬住了,怔愣了片刻,

“那你进宫的时候,怎么不说是大乾的摄政王让你来的?”

苏黎面不改色,“摄政王是以晚辈的身份,请我千里迢迢去为他的姑姑治病,又不是下旨命令我来的,我为何要说这种事?”

北宫照满脸狐疑,

“信口雌黄!皇祖母都嫁来北幽四十多年了,那时候,大乾的摄政王还没有出生呢,他对我皇祖母,哪里来的关心?”

苏黎轻蔑一笑,“太子还小呢,怕是还没听说北宁公主在大乾的故事,太后在大乾,可是个人人爱戴景仰的英雄。

再说,摄政王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挂念姑姑,很正常,太子,你很难理解这种亲情吗?”

北宫照冲进慈宁宫,捉拿为太后治病的大夫,已经惹得太后不快了,只不过,他没觉出来。

在北宫照的眼里,太后,只是他从小一年只能见两次的病弱老人,对她,是没有什么畏惧之心的,孝心,更是没有。每年生辰和过年,和其他人一起给太后磕头,走个流程而已。

他真理解不了这种从没见过面的亲人,还有什么亲情,皇家,哪里来的亲情?

彼时,北宫照看了看太后沉下的脸色,终于意识到太后不高兴了,语气终于软了下来,

“就算你是大乾的摄政王派来的,也无法摆脱你给我母妃下毒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