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瞬间吓得呼吸停滞,脊背僵硬,不敢动弹了。

她屏住呼吸,撇嘴垂眸,用余光扫到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两个毛茸茸的大黑爪子,顶端长着尖厉的长趾甲。

果然不是苏河,苏河的爪子,是白色的!

夭寿的,自己这是遇见不认识的野狼了!

苏黎不敢喘息,更不敢回头,这时候,一旦回头,就会被身后的狼咬断脖颈。

可是,这么僵持,也不是长久之计,狼,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过不了多久,它就会判断,她打不过它,她会成为盘中餐……

“呜~嗷~”

就在苏黎惶恐之际,一声响亮的狼嚎划破宁静的夜空。

那是狼王的召唤。

压在苏黎肩膀的狼爪子猝然离开了。

苏黎听见了那头狼钻入树林的声音,也听见了狼嚎声渐近。

苏黎认得这个声音,兴奋道,

“苏河!出来!”

哗哗哗~

树林草木响动,从苏黎的正前方,蹿出来一只灰背白腹的巨狼,发毛披着一层银白的月光,身形大的,堪比一头熊。

苏河抖了抖一身狼毫,飞冲过来,扑倒了苏黎,摇着尾巴,亲昵地舔着她的脸颊。

“哈哈,苏河,我就知道是你~哈哈,才三个月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好威风啊,叫一声就把别的狼吓走了~哈哈~”

苏黎还不知道,她离开的这三个多月,这只她曾经从河里捞起来的弱小可怜的狼崽崽,已经成长为这片山林里的狼王了。

苏黎摸着狼王毛茸茸的脑袋,躲闪着它带刺的粗粝舌头,

“哈哈,别舔了,痒~哈哈,哈哈~”

过了好半晌,苏黎才得以坐起身来,把掉落在地的烧鸡拿给苏河,看着它狼吞虎咽,自顾自地说道,

“苏河,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现在是大乾太后了,你呢,顺理成章地从小野狼晋级成小国舅了,你跟我进宫,吃香喝辣的,如何?

呐,你不说话呢,我就当你同意了~”

苏黎带着苏河,回到了山下道观。连翘看着小牛犊子一样大的巨狼,冲着她龇起了獠牙,五官吓得都扭曲了。

苏黎拍了苏河的脑袋,“她叫连翘,是自己人,你不能咬她哦,乖~”

果然,下一刻,苏河就乖乖闭了嘴,老实得如同一只温顺的大狗狗,虽然,它凶狠的长相,看起来一点都不温顺。

连翘刚刚松了口气,又听苏黎说要把它带回宫,惊骇不已,

“姑娘,这狼这么大块头,咬人一口,不得东一块西一块的啊。”

苏黎,“苏河是跟着我长大的,它很听话的,我不让它咬人,它就不会咬。”

连翘无可奈何,进宫前,公子交代她要时时劝诫姑娘,如今一看,是劝不了一点。

苏黎担心自己不在宫里,澹台煜那个油腔滑调的人会说话不算数,对甄向菀不利,接上了苏河,就星夜往回赶,一路风驰电掣。

天亮之时,正好入了皇城。

突然,苏河跳下了马车,飞快地往前跑去。

“诶!苏河!嘛去!回来!”

可是,苏河转瞬之间,就窜入了一条小巷子。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时辰还挺早的,大街上没有人,没有引起恐慌。

连翘赶紧扬了马鞭子,追了上去,在巷子门口勒停了马车,“姑娘,苏河在里面。”

苏黎下了马车,进了巷子,跑了过去。

苏河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一个柴火垛子,一双碧色的狼眸,炯炯有神。

苏黎抬手就拧了苏河的耳朵,往回拉,

“你跑什么?不是告诉你,进了京城要听话,不要乱走吗?”

苏河非但不走,还抬腿扒拉起了柴火垛子,嘴里呜呜咽咽的。

柴火根根落地,里面露出一个黑衣男子,他勉力掀开眼皮,看清了眼前的女子,明艳大气,又清丽灵动,低低唤了一声,

“苏大夫……”

“你认识我?”

苏黎一时间,没想起来此人是谁。

看着男人略显瘦削的脸颊上,左脸戴着半扇鎏金面具,露出的右眼,眉眼无力地微垂,眼角下有一颗小泪痣,鼻梁很高,嘴唇很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不过,仅仅从露出的半张脸,就能看出来,此人,模样生得极好,不是温润的那种好看,而是充满了锐利和疏离的那种清冷美男。

他一身夜行衣湿哒哒的,那是血!浑身都是伤,胸口还插着半只断箭!

看起来,人都快死了,可是,身上依旧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场。

苏黎看着苏河对此人的格外关切,一会儿拿鼻子顶他,一会儿拿舌头舔他身上的伤口,嘴里呜呜咽咽,从它的狼眸里也能看出它对此人的担忧。

苏河也认识他?他是谁呀?

苏黎搜肠刮肚半晌,好容易才从上一世的记忆中提取了此人的信息:

这个男人,她去年就在无疾山捡到过他一次,为他治疗了很重的刀剑伤。

他养伤的时候,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口未愈合,和她一起,在刚刚开化的冰河里捞起了小苏河!

只是,后来,他不辞而别,诊金还没给她就走了!

“闷葫芦,是你啊!”苏黎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没说,她也没问过。

只是,看他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因此,随口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闷葫芦。这么叫他,他也答应。

“是我……”闷葫芦弱弱的气音说完这两个字,又晕了过去。

苏黎招呼连翘,“过来,搭把手,扶马车上去。”

连翘打量着此人,警惕道,

“姑娘,这不是个好人啊!”

“再坏,还能坏过我?他还欠着我一千两诊金呢,可不能让他死喽!”

苏黎心中有数:

那时候,闷葫芦不顾自己重伤未愈,毅然决然地跳进刚刚开化的冰冷的河水里捞小狼。

结果,他高烧了三天三夜,差点就没救回来。

当时,若是没有他的帮忙,自己一个人是没办法在湍急冰冷的河水里,把苏河捞起来的。

这样一个人,再坏,能坏到哪里去呢?

苏河的救命恩人,她必须得救!

连翘犹豫不决,“可是,姑娘,把这样一个人带回去,很危险啊……”

苏黎铿锵有力地斥责道,

“赚钱哪里有不冒风险的?你以为千两万两的大银票都是天上刮下来的?别废话,赶紧搭把手,别让人看见了!”

“是……”

回宫的路上,连翘心中无比忐忑地赶着马车,看着路上一队队的士兵,多出平日里数倍,她明白,京城肯定出大事了。

这和马车里的那位浑身是伤的黑衣人,应该脱不了干系,哪里有好人出门穿夜行衣的……

奈何,她人微言轻,只能听令于太后,极力保持神色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