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一下,杨继元还是开口道:“陛下,臣的建议,在湖广战场还是以守为主。重点,还是放在江南西路为宜。江南西路战略位置十分重要,不拿下江南西路,叛军无法连成一线。而从目前江南各地的军报来看,三路叛军应该还是采取区别对待的办法。将主战场放在江西。”

“利用叛军若是想要攻占江宁,而必然夺取江南西路策略。以及叛王与伪朝,都驻扎在江南西路的现状。将江南西路变成一个大战场,引诱湖广的叛军向东增援。就算无法一同解决湖广叛军,但也要将湖广叛军大部分,吸引到江南西路战场上,以减轻湖广那边的压力。”

“至于福建路叛军以原福建路,本地的叛乱卫军为主,战斗力很差。不仅兵员逃亡甚多,而且各级武官现在腐化的,大部分外出都只能乘坐轿子。最为关键的是福建路那里,叛王并未能够彻底的完成控制。尽管整个福建路的卫军,甚至包括很多文官,全部参与到叛乱之中。”

“但在叛军未彻底拿下江南西路之前,福建路那些叛军将领,大部分还处在首鼠两端的地步。最为关键的是,福建路的叛军现在内部并非是铁板一块,已经隐隐有了各自割据一方的趋势。否则,叛王调动军马,想要从福建路进攻两浙,福建路各地叛军,响应却是寥寥无几。”

“要知道,两浙的卫军烂的程度,也不比福建路好到那里去。大家都是大哥笑二哥,谁也别笑话谁。若是福建路叛军全力进攻,两浙现在恐怕早就丢了,但却恰恰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要么叛王压根就没有真正控制福建路,要么就是福建路内的叛军,自己内部也乱了套。”

“臣的想法,在福建路还是以诱降为主。之前叛军起兵,一时在江南占据优势,福建路卫军大部分被各级武官裹挟叛变。如今朝廷在江宁与赣州,连续两场大捷,福建路叛军内部内部现在恐怕人心浮动。只要朝廷派人表示既往不咎,福建路叛军未必没有争取一部分的可能。”

“重点,还是放在江西战场之上。利用江南西路的重要位置,以及连续两场大捷给叛军造成的压力,将湖广战场的叛军,调动到江南西路战场上,对朝廷才是最为有利的。陛下,如果江南西路不重要,叛王拥立的那个伪帝,为何将行在放在了赣州,也不迁到其他地方?”

说到这里,便是一样傲气十足的杨继元,想起自己前任在任时,与面前这位主提前着手布置的这盘棋,也不由得感叹道:“老于虽说为人书生气,太过了一些。可在这眼光上,却是比臣强得多。这些东西,恐怕都在他提前算计之中,江南能形成如今的格局,他功不可没。”

“陛下,臣原本对老于还有些不服气。认为他之所以能得陛下的器重,不过是跟随陛下在郑州平叛,是陛下在潜邸的旧人罢了。可现在看,臣实在不如他很多。臣以为,老于既然已经定下了如此格局,实际上已经将先机牢牢控制在手中。只要不轻敌冒进,不会有大的纰漏。”

杨继元最后虽说没有明说,但却是有些委婉的提醒黄琼。于明远之前的部署,如今看已经起到了奇效。既然如此,还是按照于明远之前的策划走为好。一味的急于求成,只能会出大问题。不过,虽说没有明说,但最后杨继元还是提出,将在两淮训练的三万军马也交给曹锐。

而他这番话的背后用意,黄琼自然是听出来的。只是黄琼并未立即下了决心,而是陷入了沉吟。见到黄琼一时没有回答自己,杨继元正想在劝劝的时候,却是被傅远山给拉住了。傅远山微微摇头,示意他在沉稳一些,要给黄琼一定的思考时间。这种事关大局不能一触而就。

心中也知道,傅远山作为统筹全局的宰相,实际上承受的压力远比自己大的多。杨继元虽然有点二愣子性格,可也不是一味的不知道好坏。既然傅远山这个宰相都能忍,自己再多忍忍也没有什么,毕竟这事真的不能太操切。被傅远山拦住他,便也学着这位宰相坐到椅子上。

慢慢的品起茶来,倒也没有着急催着黄琼下决心。二人都还算是清官,这宫中的名茶让他们买是买不起的,除非一家老少都节衣缩食。今儿正好逮到这个机会,还不得好好的品尝一下?于是此时看着地图陷入沉思,心中一再反复推敲的黄琼,却没有理会二人在做什么。

一直到快用膳的时候,黄琼才站起身来,看着面前一文一武两员大将,依旧是没有说话。直到将二人看得有些毛骨悚然,才断然的道:“那就依二位所提议,下一阶段还是将主要精力放在江南西路。若是在江西大战时,湖广叛军按兵不动,就让曹锐战后经江西直入湖广。”

“傅相,在江西大战这段日子里,你要亲自安排统筹江南西路的粮草供应。一定要保证江西战场,官军的粮草供应。杨枢密,你要保证两个方向战场,所需炮药与炮弹的供应。同时,你也要时刻做好南下准备。必须要的时候,如果江南战局有需要,朕也会派你去江南。”

在叮嘱完傅远山与杨继元之后,黄琼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在两淮训练的两万新军,全部调拨给了曹锐。叛军在控制区大势强行征兵之后,眼下叛军已经将近三十万。曹锐的军马,的确有些太少。就算南调的两大营精兵在精锐,可也不是三头六臂,兵力太过悬殊也不行。

犹豫了一下,黄琼又单独交待杨继元,一定要防止叛王水师,从海口进入大江,并沿江而上直接进攻江宁府。让他立即给曹锐下手令,让其将在江南西路缴获的叛军大炮,留下部分自用后,其余的立即转运到江宁府,以加强江宁府的守备。并要求江宁府一定要做好防范。

叛王手中那支说是商船队,但随时可以转化成为水师的,庞大海上力量,总让黄琼隐隐有些担心。朝廷沿海水师建制不少,从广南东路一直到河北路,沿海诸路都有水师。但从永王的奏报来看,这些水师都只有无法出远海的小船不说,内部则更是已经腐朽不堪到了极点。

一旦叛军那支实力远超朝廷,随时可以变成水师的商船队沿江而上,上可以直抵武昌府,下可以随时进攻江宁府。别说抢占沿江战略要地,就是单单在江宁府上驻扎下来,就足以切断大江南北两岸之间的联系。到时候,江北的援军在想着增援江南战场,恐怕就很困难了。

在傅远山与杨继元离开后,黄琼亲笔给曹锐写了一封密旨。让他先集中兵力,先解决江南西路的叛军,同时要做好在江南西路长期作战的准备。并要随时提防湖广叛军东调。至于进军广南西路,叛军老巢事情先不要考虑。末了,黄琼还加上了一句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在密旨发出去之后,黄琼心思又放在了长江上。曹锐已经进抵江南西路,江宁府现在需要一个有利的人去坐镇。只是这个节制江南东路军政二务的人,虽说未必一定只能要武将,但也绝对不能对军务一窍不通。至少在需要的时候,能够率军抵御,极有可能沿江而上的叛军。

反复掂量良久,黄琼也没有琢磨出这个人选。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人,如今已经奉诏返京的永王,倒是一个相当合格人选。只是黄琼在沉吟良久之后,还是放弃了这个选择。江宁府现在看着在后方,相对比较安全。可在对方有一只强大水师情况之下,那里未必就真的安全。

派永王去,一旦出现什么危险,有些人恐怕又要不安稳了。如果永王出了什么意外,自己恐怕更是满身是嘴,都未必能够说得清楚了。更何况,如今自己那位七嫂又有了身子,注定不能与他同去。而若是没有一个可靠的人管着,永王的那个性子,自己也实在有些不放心。

至于现在将杨继元放出去,黄琼更是想都没有想过。江南已经有了一个曹锐,若是在把杨继元放下去,那就不是强强联手,而是相互掣肘相互制造干扰了。这二位主,都是一贯都要自己说了算,而且只认为自己对的人,两个同样性格的人放在一起,那就是一山不容二虎了。

站起身来,黄琼在温德殿内踱步良久,也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人选。直到太监来请示,晚膳在那里用,有些疲惫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黄琼才停止了思索。停下了思索之后,略微一沉吟,黄琼还是去段锦那里用膳。何瑶与段锦寝宫都是挨着的,去她那里可以与孩子玩一会。

到了段锦那里,黄琼才发现不仅何瑶在,司徒唤霜与蔡氏也都在,就连其他的诸女也在。黄琼这才知道,自己以为的身边这些女人,大多数压根不知道菜怎么做,恐怕连菜油种类都分不清主。除了做过家庭主妇的几个了之外,里面还居然真的很难得有几个会做饭的。

今儿还有人专门下厨给大家,整治了一桌子大理国风味的酒菜。当然,不是她们自己做的,而是黄琼第一次参加大朝会,大理国使节进贡给黄琼的几个大理国女子之中,还是有擅长厨艺的了。而这个人,今儿才被段锦给发掘出来。段锦便拿出了一些体己,让她整治了饭菜。

在宫中,帝王与嫔妃大多数都是御膳房,每日按照定制给进膳的。当然,有的嫔妃为了讨皇帝喜欢,会做菜的也想法子,在宫中置备一个小厨房。以便投机取巧,用自己擅长的饭菜,来让被御膳房千篇一律,弄得吃饭成了最大头疼事情的皇帝,平日里多来自己的寝宫来几次。

当然,段锦是没有这个觉悟,为黄琼更为挑剔的口味,而亲自下厨的。同样出身皇家的她,别看在江湖也曾经行走数年,可做饭这种事情一向都是敬而远之。至于何瑶倒是会做,可这口味,总让黄琼感觉活在随时有可能中毒的阴影之中。